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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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雀儿山》
作者：石希
2025年11月18日晚八点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一）
2015年，我在川西。高原上。
垭口的风像凛冽的刀子，裹挟着经幡猎猎作响。
我刚刚呕吐过，蹲在路边，有气无力的，感觉整个身体好像都被这稀薄的空气掏空了。胃里翻江倒海，太阳穴也突突直跳，视线里的雪山和经幡塔都在旋转。
“喝点这个。”
一个声音从头顶落下来，伴随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军绿色水壶，壶盖是拧开的，热气袅袅升起，融进高原刺眼的阳光里。
我抬起头。
逆光中，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轮廓和一头被风吹得凌乱的黑发。
男人背着巨大的摄影包，冲锋衣的领子竖着，遮住了半张脸。
“红景天，”他补充道，声音在风中有些破碎，“上午出门的时候泡的。”
这就是江叙。
“现在喝可能效果弱一点。”他说，“不过，你还是喝点吧，也许有用呢。你想喝水也可以，我车上有。”
后来很多个夜晚，我都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因为高反停在那个垭口，如果他没有恰好带着那壶红景天，我们的人生大概就像川西高原上的两条永不交汇的小河流。
可命运，偏偏就安排了这样一场遇见。
（二）
我接过水壶，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温热的、带着土腥味和一丝甜味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他接着又从背包里拿出来一瓶氧气，让我吸。
“谢谢。”我把水壶还给他，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不是那种标准意义上的英俊，皮肤是高原阳光长期洗礼后的小麦色，下颌线利落分明。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内双，眼尾微微下垂，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加掩饰的坦诚，像这片高原上的海子，清澈见底，又深不可测。他的鼻梁很高，嘴唇的线条却很柔和，此刻微微上扬，带着善意的关切。
“一个人？”他在我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我点头。
“你挺厉害啊，一个人也敢开上雀儿山。”他看了看我停在旁边的越野车，说道。
“这车……我在成都租的。没想到高反这么厉害。”我说。
他笑了笑，“海拔高嘛，是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我叫江叙，江河的江，叙述的叙。”
“林溪。”我说，“树林的林，溪水的溪。”
“林溪，”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落在风里，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心里那片沉寂已久的湖，“好名字。”他补充道。
有些人，大概是高原上的太阳，炽热、直接，带着扑面而来的生命力，比如眼前的江叙。
（三）
在垭口休息了半小时后，我的高反症状缓解了不少。
我跟江叙说，我要走了。
等我发动车子准备离开时，却发现那辆越野车无论如何也打不着火了。仪表盘上的故障灯闪烁不停，像在嘲笑着我的狼狈。
川西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已经从雪山背后翻涌而来。
风更冷了，带着雨夹雪的征兆。
我坐在驾驶座上，看着窗外迅速阴沉下来的天色，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攫住了我。
手机没有信号。我徒劳地一遍遍拧着钥匙，发动机发出沉闷的”咔咔”声，像垂死挣扎的野兽。
车窗被敲响了。
是去而复返的江叙。
他背着那个硕大的摄影包，步伐稳健地走过来。
我跟他简单地说了一下这车的情况。
他听完我带着哭腔的描述，让我打开引擎盖。他俯下身，示意我打火，他听了听引擎声，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启动机的问题，这里搞不了。”
“那怎么办？”
他看了看天色，果断地说：“上我的车，我捎你到下一站德格吧。这里不能久留，马上要下大雪了。”
我犹豫了。
一个单身女性，在荒无人烟的高原上，上一个陌生男人的车？这听起来像是社会新闻的开头。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顾虑，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和驾驶证，递到我面前：“我不是坏人。你看，我叫江叙，重庆人，摄影师，来拍贡嘎的。”
证件上的照片和他本人无异，地址也确实是重庆。
他的眼神坦荡得让人无法拒绝。
最终，对恶劣天气和抛锚车辆的恐惧战胜了对陌生人的戒备。
我锁好车，拿上随身背包，坐进了他那辆改装过的、布满泥点的黑色帕杰罗里。
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汽油味、烟草味，还有某种松木的香气。后座堆满了摄影器材和户外装备，显得凌乱却充满生气。一个毛绒绒的挂饰在挡风玻璃后轻轻摇晃，是只咧嘴笑的雪豹。
车子启动，驶离那个令人沮丧的垭口。
果然，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就混着冰雹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车内却是一个温暖、安全的小世界。
“你是做什么的？一个人跑这么远。”江叙一边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在盘山公路上拐弯，一边问道。
“编辑，”我说，“文字编辑。出来......散散心。”
他点点头，没有追问“散心”背后的故事，只是说：“川西是个好地方，能治好很多城市病。”
“比如呢？”
“比如…..想得太多。”他简短地说，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四）
我们到达德格县城时，已是傍晚。雨停了，天空被洗过一样干净。
江叙帮我在一家民宿办了入住，就在他房间的隔壁。他甚至帮我联系了修车厂，约定明天一早派人去垭口拖车。
“修理可能需要两三天，”他对我说，“如果你不着急，可以在这里逛逛，或者...”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提议，“跟我一起去新路海？我明天出发去那边拍几天片子。反正你车修好之前也走不了。”
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应该待在安全区里等待。但内心深处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某种对未知的渴望，却在蠢蠢欲动。
我想起离开北京前，医生那张严肃的脸，想起脑袋里那个“不保证能治好”的东西，想起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在可能的终结之前，抓住一点什么吗？
“好。”我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快得不像我自己。
江叙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弯成了极其好看的弧度：“那明早八点，楼下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