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回响》行远之

29、第二十九章 灯塔计划

　　研究所最深处的实验室，灯光彻夜不熄。原本用于探测维度“涟漪”的“回响共鸣仪”被再次改造，其核心嵌入了林启根据林远舟笔记和自己推演设计出的、更加复杂的能量聚焦矩阵。现在，它的代号是“灯塔”。

　　目标不再是倾听，而是呼喊，是试图在浩瀚的维度之海中，点燃一座指向特定坐标的烽火，并期望能得到回应，或者……撕开一条临时的通道。

　　资源在萧凛的授权下源源不断地涌入，但进展却如同在泥潭中跋涉。主动干涉维度与被动探测完全是两个概念，每一次能量输出的微调，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空间畸变或能量反噬。实验室的强化护盾在一次失败的实验中几乎被彻底熔穿，修复工作耗费了数周。

　　林启几乎住在了实验室。他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常年带着能量灼烧和机油混合的味道。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近乎偏执的光芒。凯茵和其他几位核心研究员轮班协助，但最核心的计算和风险最大的操作，始终由林启亲自完成。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那份来自“秩序仲裁者”的加密文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太阳系旁那个“威胁等级：未知”的标记，如同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在他脑海中滴答作响。

　　与此同时，帝国与“秩序仲裁者”零星的前哨冲突时有发生。萧凛的舰队在付出了代价后，逐渐摸索出对抗这种逻辑至上、战术冷酷的敌人的一些方法，但整体形势依旧不容乐观。外部压力使得帝国内部原本有所抬头的旧势力纷争被暂时压制，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在蔓延。

　　陈梵利用这个机会，大力推动科技平民化和基础教育改革，她认为应对冰冷逻辑的最好武器，正是人类情感催生出的、不可预测的创造力。她偶尔会来研究所，给近乎与世隔绝的林启带来外界的信息，也会就“灯塔”计划潜在的社会影响与他进行激烈的讨论。

　　“如果通道真的打开，林启，你考虑过可能带来的文化冲击吗？甚至是……生物污染？”陈梵在一次深夜来访时，严肃地问道。

　　林启从一堆设计图中抬起头，眼神有些恍惚，随即聚焦：“首先，得能打开。其次……如果另一边是我的故乡，我相信他们也在仰望星空，并且……应该已经发展出了应对未知的理智。”

　　他没有说出后半句——如果“秩序仲裁者”的威胁是真的，那么所谓的“冲击”和“污染”，在生存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时间在紧张的实验中流逝。一年，两年……

　　“灯塔”计划消耗了巨量资源，却始终未能取得突破性进展。维度壁垒的坚固远超想象，林启感觉自己像是在用一根针去凿穿一座山脉。帝国高层中开始出现质疑的声音，认为将如此庞大的资源投入一个虚无缥缈、看不到短期回报的项目，是对战时资源的浪费。甚至连萧凛，在一次定期汇报中，也委婉地提醒他需要拿出一些“更具说服力的阶段性成果”。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在一个又一次通宵演算后的清晨，林启独自站在观测平台，看着朝阳将帝都的建筑染上金色。疲惫和挫败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也许穷尽他一生，也无法找到归途。也许地球的危机，他终究无力阻止。

　　就在这时，他的个人终端收到了一条来自帝国深空探测网络自动标记的、优先级极高的信息。信息源来自帝国疆域之外，一个遥远的、未被开发的星云带。信息内容并非常规的科学数据，而是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但编码方式让他瞬间心跳停止的信号！

　　那编码结构……与他记忆中，地球上用于深空探测的、某个早期国际项目的标准呼叫信号，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相似度！而且，信号中似乎还夹杂着一段经过极度压缩的、类似图像的碎片数据！

　　林启几乎是冲回了实验室，用颤抖的手将信号导入分析系统。

　　经过数小时的增强和解码，那段模糊的图像碎片终于呈现出来——那是一个模糊的、似乎是人造物体的轮廓，静静地悬浮在星云尘埃之中。其外形风格，与帝国乃至“秩序仲裁者”的所有已知飞行器都截然不同，却隐约带着一种……他熟悉的、属于二十世纪末期人类航空航天的粗犷与简洁感！

　　更重要的是，在放大图像边缘后，他辨认出了几个几乎被磨损殆尽的、模糊的字母和数字编号残迹——

　　…SA…V…GER…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旅行者？是那个……早已飞出太阳系，人类派往深空的信使？“旅行者”探测器？！

　　它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星云带距离太阳系应该有难以想象的光年距离！是它穿越了某种自然虫洞？还是……它也像自己一样，被某种力量“投送”到了这里？

　　这条来自“故乡”造物的信号，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火柴，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他所有的迷茫和绝望！

　　它证明了一点：维度之间，并非完全隔绝！存在连通的路径，无论那路径是多么偶然和不可思议！

　　“凯茵！”林启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重新校准‘灯塔’！以这个信号源为参考坐标，调整所有能量聚焦参数！我们……有方向了！”

　　新的希望注入，研究所再次充满了斗志。虽然前路依然漫长，但那个遥远的目标，第一次变得如此清晰可见。

　　林启看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旅行者”影像，仿佛看到了故乡伸出的、跨越了时空的触手。

　　他必须抓住它。

　　无论是为了警告，为了归家，还是为了证明，在两个看似隔绝的世界之间，存在着比冰冷秩序更强大的力量——那是探索的勇气，是思念的执着，是文明的火种永不熄灭的证明。

　　他的征途，终于看到了彼岸的微光。而为了抵达那片光，他愿意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