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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魔物察觉他们的行动,少不了要追上来,幸有明河的几个徒弟在后方为他们阻击追兵。几个魔阵也在黑云下遽然张开,像被惊醒的眼睛,追着他们释放血色怒雷。

      只是威力不大,他们中任何一人都可挡下此种程度的攻击。

      朱雀神鸟飞得又稳又快,很快带他们远离了战圈,杀伐声渐远,天色都清亮不少。

      李元通手里拿着一张深畸谷地形图,站在身后向明河请示:“仙尊,深畸谷一定有魔兵驻守,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接下来该怎么做?”

      碧霞握着短刃从鸟背边缘退开,甩了甩被血雷震得有些发麻手臂,闻言看向尾羽处端坐的那道白雪仙影。

      他似乎冷静过头了,不管是魔兽的追击还是魔阵的袭击,都激不起他丝毫反应。一抹银光从他身前透出,碧霞眨了眨眼,发现仙尊似乎在微微颤抖。

      “仙尊?”众人心中霎时腾起担忧,李元通又往前靠了两步,语气有些急切,“仙尊,您的身体——”

      “是浩世镜。”男人忽然转过来,唇角挂着一丝鲜红血液。

      他的额心彩光流转,嵌着一枚不规则的小碎镜片,将脸上颜色衬出几分华艳,若是作为装饰,对一位仙尊来说未免有些失了端庄。

      李元通一看,便明白了,将眉头深皱,“大胆器灵。”

      明河擦去嘴角血液,从朱雀背上立起身。

      神器娇纵,认他为主后,急急地要他许下允诺,噬咬着体内经脉不停催促,仿佛晚一步它便不可超生。

      但眼下显然不是时候,浩世镜要同他共享力量,他却拿不准后果,若是不甚对功体造成影响,等待他们的将不只是铩羽而归。

      沈槐安见状,急忙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丹药,递与仙尊。

      “不必,一点小小的内伤罢了,本尊已经暂时压制了它。”他轻轻吐出一道叹息,接过李元通手里的地图,开始拟订接下来的计划。

      仙尊说不用,那一定不是逞强。沈槐安知趣地收起药瓶。

      这一下,所有人都簇拥在明河身旁,独独碧霞有些事不关己地垂着双手站在最外面,隔着人群凝视他的侧脸,仿佛像在看一场虚幻的梦。

      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那种感觉就像在看一个至亲的人,即使隔着陌生人群,即使没有眼神相交,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递过来令人安心的气息。

      “仙尊,弟子建议先将一些符人派出去,粗略查探一番情报。”李元通见仙尊久久不说话,率先提出建言。

      深畸谷外一直有魔兵驻守,日以继夜地攻击着深谷内的魔界封印。

      原先探明的魔族驻军有五百号人,只是在临出发的三天前,神辉宗安排在魔界的所有探子忽然都被清理了,情报中断,不知后来魔族有没有往深畸谷增派援军。

      这是变数,但彼时他们已来不及处理。眼下只能随机应变。

      而面前这位提出用天钺代替天微,被所有人翘首盼望的仙尊却看着地图发起了呆,目光放空,心思像飞远了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神辉宗弟子开始你一言我一句,有条不紊地向中间的人建言,甚至有的在暗刺这一计划的鲁莽草率,放纵得浑忘了尊卑。

      碧霞脑子发热地往前挤了挤,大概是想趁机和明河说话,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办法真的可行。

      “仙尊,封印位于地底裂缝,或许可以通过浩世镜将我们带下去,保存力量避免直接接触魔兵。”

      “只怕那道裂缝甚至容不下半人。”有人立即否决了她的想法。

      但这时,一直握着卷轴,垂眸不语的仙尊忽然抬起了脸,像只被惊动的雪鹤般。那双迷离冷峻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隐隐有种轻云笼月般的温柔。

      碧霞愣了愣。因为他这突兀的动作,另外几人也朝她投来目光,迷惑地念叨起来:“难道这方法可行?”

      “不。”他很快错开了目光,几秒后方补充道:“深畸谷岩质特殊,就算用剑气也劈不开。”

      碧霞讪讪地往后退了几步,只是她有种恍惚的感觉,那一眼,不是为着她的话,是为着她的声音。

      明河将地图折起,还给李元通,似是有了法子:“交予本尊处理,你们到深畸谷外的树林等候便可。”

      李元通不解:“如何处理,仙尊是要一力杀光所有魔兵吗?”

      “那样太浪费时间了,况且身后随时会有追兵赶来。”他走到朱雀神鸟结实隆起的后颈处,将一个小型传音阵烙在了朱雀皮毛上。

      “那——”李元通正要再问,明河忽然跳下鸟背,化做一道暗夜流光投入下方的树林中。

      两只朱雀适时改变了飞行方向,带着他们往另一边更深更密的树林飞去。

      魔界的植物比起修真界来总是阴森森的,众人在山林间的一道嶙峋石壁下等待,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碧霞靠着冰凉的石壁坐下,藤蔓上的露水滴答砸落在手边,溅起更细小的水珠,她毫不在意,脑海中仍在思考不久前仙尊的反应。

      那种仿佛被她的声音牵动心弦的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于他来说是仇人的声音,或许他不会记得,就算记得,也不该是那种眼神。

      忽然,脸颊上投下一抹阴影,沈槐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平日拿在手里的折扇展开,为她挡住滴答落下的露水。

      他径自说道:“很久以前,魔界是没有深畸谷这道裂缝的,大地将两界之间的封印彻底封存起来,周围的岩质受起灵气影响,也被同化成了阵法的一部分。后来封印灵力流失,封印也就开始松动,地上便出现了裂缝,如果我们能把封印修补好,深畸谷就会自动合上。”

      沈槐安笑了笑,低头看向她:“这你应该不知道吧?”

      “我确实不知道。”碧霞不太感兴趣地说道,往旁边挪了挪,“你的扇子……”

      “无妨,扇子是绢制的。”沈槐安将扇合起,一点斑驳的光芒再次出现在女人脸上。

      “那就好。”碧霞看着自己的鞋尖说道,头顶树影森森,不闻一声虫豸鸟鸣。

      两只朱雀神鸟此刻只缩成了公鸡的大小,分立在两株高大的樟子松上,锐利的视线不放过林间一丝一毫的动静。

      “你觉得我的声音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她忽然朝沈槐安问道。

      “特殊?”沈槐安有些不解。

      “音色,咬字,或者一些声调……”她目光上移,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嘴唇轻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男人犯起了难,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说不清的暧昧。

      这大概就像一个姑娘对着一个男人问你她长得如何,不过青霄师妹比较特殊,问的是声音。

      “青霄师妹的声音很动听,呃……”沈槐安想了想,把话本里的形容毫无羞耻地念了出来,“就像银铃一样清脆灵动,富有生机。”

      “不。”碧霞像对待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样,认真且严肃地摇了摇头。

      实际上,她的声音既不动听,也不算低沉,没有刻意造作的咬字,没有令人生厌的鼻音,没有拿捏的腔调,只是很普通的,毫无记忆点的声音。

      她活着,精致又不过分美丽的面容,普通而规正的声音,这一切原本是那么毫不出挑的合适,但都成了枷锁。

      “那个,为什么忽然这样问?”沈槐安也蹲下,和她并排靠在一起,侧头去看她的脸。

      碧霞正想说没什么,李元通注意到他们,不大高兴地看过来:“紧要关头,你们在聊什么呢?”

      “李大人,这你也要管啊。”沈槐安眯起眼揶揄他。

      “啧,我是让你们安静点。”

      *

      乌云在天上疾走,远处有雷光乍隐乍现,有雨的气势,但没有雨的味道。云被各种气搅动,所谓雷光只是阵法爆发出的光芒。

      深畸谷距离恒阳山大概三十里,驻守在此地的魔族将领名唤安答,体型并不怎么美妙,四肢粗短,肚腩凸出,两颊胖肉泛着红光,铠甲覆盖在他身上仿佛只是吞噬了最后一点行动力,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并非骁勇善战的那挂。

      而他被派驻在深畸谷,恰恰也是因为个性上朴拙的认真,禁得住地下那道封印日复一日的消磨。

      即使魔界来来去去换了几任魔主,几百年来,他的工作依然毫无变动。

      事物具有阴阳两面,他们在消磨封印的力量,封印也在消磨他们的力量和寿命。

      此刻,他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之上,心中却充满了对前方战场局势的担忧。

      一道带血的身影忽然跌扑进营地大门里,惊动了檐下正在把守的魔兵。

      “什么东西?!”几名魔兵提刀冲出来,将那道身影团团围住。

      安答将视线下放,沙地上,摔着的那人背上斜插着半段残剑,令魔不适的刚寒剑气从剑身及伤口内透出。

      “死了?将他翻过来。”安答居高临下地命令道。

      魔兵正要动手,那人忽然抬起满是鲜血的额头,鹰隼般的目光锁住高塔上的他,吐出几个含血的字:“是我、咳,快带兵支援前线。”

      安答肥胖的身子猛然一抖,连忙下塔,毕恭毕敬地扶起那人:“凤主,您怎么伤成这样?”

      当今魔主是双魂之身,这便是他的一魂,平时从不轻易示人。安答恰好有幸见过几次,因为这位魔主似乎对魔界封印分外感兴趣,有几个深夜,他看到他在深畸谷的周围来回徘徊,神色是一种安答看不懂的复杂。

      “他们准备完全万全,来的人比情报里要多,蝠魔已经被他们尽数消灭了。 ”凤孤云佝偻着背坐在沙地上,散乱的红发和脸上的血糊在一起。

      那张脸,年轻,秾艳,即使被血尘污盖,也有一种十足亮眼的少年气。

      安答听到他话,痛苦地闭了下眼睛,仍是难以置信,“蝠魔,不是有二十万吗?”

      “那又如何?来了两位仙尊级别的人物。”凤孤云试图调息,但气息似乎无法接济,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脚下黄沙。

      他认命般地垂下眼眸,抖着双手,从怀里摸索出一块泛青骨牌,用了些力气拍到安答手里:“带兵,或许还能护下我的另一魂,我受了那仙尊一剑,怕是无以为继了。”

      安答看着手里的骨牌,有些怔愣。

      这是万魔窟的诏令,魔主以自己的半心为代价,送与窟中魔类分食,便能得到一枚淡青色的骨牌,用以号令群魔。

      他动了动手指,触摸上去,耳边立即涌现出那些亘古亡魂喧嚣癫狂的嚎叫声。同为魔,他不可避免也有几分心惊。

      安答不解,但要他带兵离开深畸谷,他听得懂。

      “可是——”他咬了咬牙,脸上的肉全拧在了一起,纠结道:“不是说那些人会对封印下手?”

      他怎么能离开自己守了三百年的封印,无论如何,他得守在这才是。

      “你想抗令?”凤孤云锐利地瞪了他一眼,即使重伤着,他仍有种说一不二的气势。

      安答有些可怜,甚至哀求地看着他。

      凤孤云叹了口气,将手臂绕到背后,拔出那柄残剑,血涌如注的声音传到在场每只耳朵里。

      “我已决定献祭自己,用剩下的所有力量破坏魔界封印。”

      他唇色肉眼可见地发白:“若他们杀到这,魔界照样会被他们重新封印起来。你拿着骨牌到万魔窟调集力量,如果来得及,让他们加入战场,如果来不及,就把他们带到深畸谷,趁乱,咳,趁乱将他们送到修真界。”

      气氛死寂般的凝固了片刻,大概因为他的那句献祭自己。

      安答明白了,他看向营地大门外,凤主的坐骑血痕斑斑地倒在枯草间,豁深的伤口内还流动着点点清气。

      临危受命的紧迫感仿佛让他的皮都紧了紧,安答有些振奋地握紧手中冰凉的骨牌,对身后的魔兵交代道:“将那两千魔兵调出来,留五十精锐固守在封印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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