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春分（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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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间小道上，马车急急而奔。
这条隐蔽的道路多年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多生气，乌压压一片的黑影，数不清的人骑着棕马追赶着马车。
凶狠的目光无不显示着他们的身份。
——杀手。
马车的速度要快上许多，铃铃铛铛的声响在整个道路上不停歇。赶马的车夫一刻也不敢松懈，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拼命抽着陪伴他很久的马儿。车轮滚滚，掀起层层沙土，为这条望不到尽头的添加了丝丝紧迫。
这时，紧闭的窗口突然被打开。
一枚极为小巧的飞镖被掷了出来。它太小了，比拇指大一点，飞快地划破疾风，准确无误地命中后方领头的人。几乎没人能发现，就连被打中的人都没能明白自己为何掉下来马。
摘星已经很久没按照唐二老爷给她制定的方案练习暗器手法了。远离了唐门，她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垂手，不自觉碰到腰间的宝剑。这半年内，她连拔剑都没有，一柄好剑，就是浪费在她手里了。
来不及继续感叹，后面的杀手骚动起来。
仅一人落马，但不足以吓退剩余的人，他们依旧紧追不舍，距离甚至越来越近。
白鹤淮一伸头就看见那密密麻麻的场景，一愣，回头问她：“你没打中吗？”
这句话在摘星耳朵里就是赤裸裸地挑衅，她立刻掐上白鹤淮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才没打中！”
“那他们怎么离得越来越近了？”白鹤淮也不管了，朝她吼道。
“说明他们生气了呗。”摘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白鹤淮当即鬼哭狼嚎：“我怎么这么惨啊，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我的金条还交给小百草保管着呢！”
原本离开是为了躲避暗河带来的麻烦，结果却在路上招来了新的麻烦，当然，或许从下决定开始，她们就已经深陷了。
摘星轻“啧”一声，下意识摸上腕间的铃铛，微凉的触感让她平静了些。
“等下继续走小路。”她指挥着车夫，当即勾着胳膊从窗口越到了马车顶。
白鹤淮立刻伸头出去：“你疯了？”
顶上，摘星半跪着看着人数众多的杀手，皆蒙着黑布，身着玄色便装，让人分辨不出身份。
前排的车夫自然应声，但脸上不免浮现恐惧之色，他有些后悔接了这趟差事。
“缠得这么紧，也不问缘由？”白鹤淮一路上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合适的人选。这后面的人自从她们出了钱塘城就开始紧追不舍，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们这一路西行，甚至来不及停留。
那阴沉的绵绵细雨早就在离开钱塘城的下一刻就歇住了，白鹤淮想着那日晚上的‘过路人’，可这个猜想从出现起就被摘星否决了。
更何况几乎没人知道她们的行踪……
不，白鹤淮突然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这次她们的离城的原因，宁安城的首富宋老爷。
宁安诚只是西边一座小城，接近境外，多是荒原，但胜在天火教总坛在此，不至于连个名声都没有。
“看来你要救的大人物仇敌不少。”摘星也已经联想到了，还颇有闲情地打趣她。
自古以来，钱、权最能迷惑人。
“你说是那位宋老爷？”白鹤淮不是蠢笨之人，很快便能想通一切，当即表露出了不满，“那我定要多拿点报酬。”
摘星没接话，手上动作不停，从袖口掏出一个小药瓶，一挥手，全涂在了一枚花苞状的暗器上，“正好给我试试新药。”
旁人自是看不清摘星手里的动作，暗器发出，在中途盛开，里面尽是比发丝还细的细针，中招的全倒下马昏死过去，而没了人，马儿自然停在原地踱步着。
两方的距离越拉越远，直到眼前只剩下满满黄沙。
摘星吐了一口浊气，好在没太生疏。
“搞定了？”白鹤淮看着她跳了进来，歪着脑袋看过去。
摘星微微一笑，“当然。”
然后随意地靠在角落，把空药瓶丢给白鹤淮。
或许对于唐门那些天才来说，她的暗器自然不值一提，可这些普通人，她还不放在眼里。
白鹤淮笑了，熟练地把刚才药发的结果记了下来，她的记录已经有了好几张，全是与摘星合作的药方。
……
不知过了多久，路终于到了尽途。
“姑娘，到了。”车夫拉紧缰绳，停下马车。
摘星睁开眼睛，视线逐渐清晰，她推开靠在她肩上休憩的少女，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掀起帘子。
令人诧异的是，映入眼眸的只有西沉的太阳，苍黄的地面。
破败的村庄，丛生的杂草，毫无烟火气。
白鹤淮此时也醒过来跟着她探出脑袋。
“这里……”看着满目疮痍，白鹤淮惊得捂着嘴，随即牢牢握着身旁人的衣角。
“先下车。”摘星跳下马车，后伸手拉着后面的抱着医箱的白鹤淮。
在白鹤淮安全下地后，她走到旁边摸了摸地上的枯土，余热不散。又从被掩盖的角落找到了个牌匾，四分五裂，但还能拼接出原来的样貌。
——宁安城。
这个名字，属实有些讽刺了。
“这是解药，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去记得走官路。”白鹤淮没打扰她，先是递给车夫一粒黑色的药丸，又叮嘱了他一句，至于要不要听，就不是旁人能管的事了。
车夫连连点头，吞下解药后，赶急赶忙地驾驶着马车离去。
白鹤淮从下车开始就能感觉到此地气温不同寻常，提着医箱一时竟无从下脚。
这么荒凉的地方居然是座城？
“这地可真烫。”白鹤淮忍不住说着。
摘星冷不丁开口：“因为天火教总坛就在这宁安城。”
白鹤淮大惊：“天火教？！”
摘星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也不解释，只是继续观察着四周。
“那可是——”索性白鹤淮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知道隔墙有耳，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跟着摘星一起打量起周围。说句不好听的，和废墟有什么区别，委实不敢和什么城池联系起来。
“咱们难道被骗了？”白鹤淮握紧了医箱。
摘星一时之间也没有头绪，“里面看看，说不定别有洞天。”
观察了这么久，连个动静的没有，恐怕是故意使的障眼法。
白鹤淮先是点头，然后又凑近，“那咱们说好了，待会见到宋老爷，按照老计划，我是红脸，你是白脸。”
摘星越听越不对，立刻拉住她，“不是说好这次我来扮红脸么？”
“人家武功那么低，哪能当这个恶人啊，你们唐门就不一样了，都不用扮，天生的白脸，这样比较可靠，”白鹤淮对着手指，一脸无辜。
“你……滚蛋！”摘星狠狠拧了一下她胳膊，白鹤淮的脸立刻皱在了一起，强忍着不出声。
忽略这个小插曲，摘星猜想得没错，随着两人的深入，宁安城的真实面貌才堪堪露出一角。
荒芜过后，是无尽的繁华。
满天黄沙中，几丈的城墙牢牢围住四四方方的城池，格外显眼。相距几尺却仍能听见里面人声鼎沸。
守城的侍卫打着哈欠随意和旁边的人闲谈，连摘星两人走近也不管不顾，甚是松散。
白鹤淮眨了眨眼睛，“他们……”
摘星按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别多言。
两人进了城才意识到，与外面相比，这里简直金碧辉煌，根本不像一座城，更像座宫殿。
独特的服饰让她们一下子鹤立鸡群。可外城人的到访没引起人群的一点动静，甚至是反常的热闹，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热闹。
他们脸上都挂着灿烂的微笑。
每个人，都是。
白鹤淮默默摸了摸胳膊，莫名感觉背后发凉，立刻改变了策略，“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吧，明天再去见那位宋老爷。”
摘星自然不会反对，两人随意走进一家没有那么多人的客栈。这所客栈清冷得有些异常，与外面的喧闹形成对比。
站在角落的店小二看见她们更是眼前一亮。
讨好地走了过来，“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摘星还在观察四周，白鹤淮扯了扯她的袖口，朝店小二比了个手势：“两间客房。”
“好嘞，两间客房，三十两银子。”小二冲掌柜喊道。
掌柜冷眼瞧着，拨弄起算盘。
白鹤淮一惊，掏银子的手顿住，“这么贵？！”
原本还不问事的掌柜一掌拍在桌上，颇为不耐烦地开口：“嫌贵就离开，乡巴佬。”
那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天上，盛气凌人。
“你这掌柜什么态度！”白鹤淮当即变了脸色，就算出了药王谷也没人敢用这样态度对她，“难怪没人来，就你这脾气谁受得了！”
随后她用眼神示意摘星。
摘星：？
白鹤淮冲她眨了眨眼睛。
摘星无语，一抬手，指间刃就搭在了店小二的脖子上。
“客官冷静！”店小二连忙用眼神示意着一旁的掌柜，紧张兮兮地看着脖子上的武器，“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掌柜也是没想到摘星直接动手，愣在原地不敢说话了。
处在危险边缘的店小二开始转移话题，偷偷移动着身体，为难地指着外面，“客官，小店可是这宁安城最便宜的了，外面那些客栈可是五十银两往上的，这样吧，今天也是有缘，给两位便宜一点，十五两银子怎么样？”
他特意把‘五十银两’和‘便宜’加重了些。
“那就一间吧。”白鹤淮听罢，面露些许满意但仍捂着鼓鼓的荷包，转身抱住摘星抬起的胳膊，悄悄说道：“你放心，床给你。”
摘星欲言又止，可白鹤淮已经跟着店小二上了楼，她也只好跟上前，只是在拐角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掌柜。
他此时满头大汗，飞快拨弄着算盘，察觉到摘星的视线，狠狠瞪了过去 ，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害怕，这时，摘星才发现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很是古怪。
不止这个掌柜，这个客栈，这座城都充满着古怪。
“客官这边请。”店小二带着她们来到房间。
整间房看上去中规中矩，挑不出错。
白鹤淮勉强点了点头，“还行吧，但只有我觉得行可没用。”
店小二连连附和，又吹捧了几句，白鹤淮脸色终于好些了。
摘星终于是插上了嘴，看着格外殷勤的店小二，“你先下去吧。”
店小二一愣，随即点头，慢吞吞地离开。
待他离开，白鹤淮忙问：“你有发现了？”
自从踏进这间客栈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摘星把紧闭的窗打开，这间房正对着整条街。
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虽然和外面看见的不同，但这恶劣的环境倒没怎么改变，稍有风起便黄沙满天。
她的视线扫视着街上的每个人，直到余光掠过那个黑色身影。
——啪。
窗户被再次关住。
说实在，摘星有些懵圈，甚至是觉得自己还没清醒。
见她这副模样，白鹤淮略微好奇，“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看见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胸腔的心跳动得有些异常，摘星紧握着窗檐的木头。
“谁？”白鹤淮开窗，却没见到什么异常的人。
“……”摘星抿了抿唇，逐渐平静下来，再次搭上腕间的铃铛，没把名字说出来，“兴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春分（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