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长延》第三条路

11、第 11 章

　　乔汾失踪了。
　　温兆林坐在乔汾的办公室里抽着烟。
　　还有一些东西留在这里，温兆林坚信她会回来拿。
　　沉沉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正好看到乔汾手下的两个实习生，有说有笑，看起来甚是舒心。
　　温兆林将烟放到嘴边，沉思着抽了一口。
　　总觉得有些人活得太自在了，
　　他们本该在肮脏的泥泞里挣扎，怎么能出来沐浴阳光。
　　“喂，温总。”
　　“新来的两个实习生怎么回事，”
　　“她们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
　　“姜总的侄女能有什么错，对吧。”
　　“温总，我侄女虽然性子骄纵了点，但是能力绝对是一流的，您可不要听信那些流言。”
　　“原来都是流言，”温兆林把烟放到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语气平淡，“如果你管不好她的嘴，你就和她一起离开。”
　　“是是是，一定一定。”

　　乔汾回了长延。
　　“好久不见了，常医生。”乔汾熟门熟路地躺进椅子里。
　　“乔小姐，”常斌对她的到来颇感意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半年没有见面了吧。”
　　“你没有记错。”乔汾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乔小姐又感觉不舒服了？”
　　“有些，”乔汾闭着眼睛回忆道，“我在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前几天，我差点从阳台上跳下去。”
　　常斌一愣，“为什么突然严重了这么多？”
　　“可能是因为我碰到了当年找人羞辱我的那个人的关系吧。”乔汾瞥了常斌一眼，“乔小姐？叫了我几年乔汾了？不过半年没见，这么客气做什么。”
　　“好吧。”常斌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不用了。”乔汾拒绝道。
　　“你看，你总是习惯性的防备别人。”常斌坐回书桌里。
　　“这和我病情有什么关系。”乔汾挑眉，这叫自我保护吧。
　　“其实你的病并没有很严重，只是你把自己困在了回忆里，一段时间就可以清醒，之所以会加重，应该是那个人的出现重新唤起了你心里的恐惧。”
　　“放屁。”
　　常斌耐心解释道，“不论你承不承认，每次想起当年的事情你都是害怕的，而你的个性又让你把这些害怕全都放在心里，不肯跟别人说，久而久之，就成了你心里的一个结。你一方面害怕想起当年的事，一方面又告诫自己不能害怕，这大概是你看见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的原因。”
　　“说人话。”
　　“你的理智在强制性的和你的情感起冲突。”
　　“所以呢？”
　　“你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这半年你都没来找我吗？”
　　“当然是因为我不经常想起这些事，偶尔想起来就去喝点酒睡一觉也就忘了。”
　　“不是的，是因为有一些新的人或是新的事出现，重新唤起了你对生活的希望。”
　　乔汾不说话，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温兆林的身影。
　　良久，她说道，
　　“有一个人。”
　　“你充分相信他吗？”
　　“不，”乔汾的眼睛注视着墙壁上的画，阴沉的色调下一个苹果腐烂的部分沐浴在阳光中，完整的部分掩藏在黑暗中。
　　“你喜欢他？”
　　乔汾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他做了一些让你疑惑的事。”
　　“是。”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觉得他可能在把我当情妇养。”
　　“那那个人呢？当年的那个人？”
　　“我在我家附近的超市里遇到了她，她说要慢慢的找我报仇，还说知道我的家和，公司。”
　　“你喜欢的人和你是同事。”
　　“是。”
　　“你害怕那个人会到公司里闹事。”
　　“不。”
　　“你害怕你喜欢的人会因此离开你。”
　　“不，”乔汾顿了顿，“也许，可能吧。”
　　“那个人，”常斌翻了翻她的病记本，“宋，一，鑫？看起来有些眼熟啊，让我来帮你搜搜，原来是在这看过她。”
　　“什么？”
　　常斌把电脑屏幕转向她，荧亮的屏幕上是鲜明的大字标题——“煤老板打死工人被抓。”
　　“她爹前几天被抓进去了，你之所以会遇见她大概是因为她去参加她爹案子的审理，并不是所谓的找你报仇。”
　　“可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乔汾幽幽地问道。
　　“okay，”常斌耸了耸肩，说道，“这样吧，我有个朋友开了个防身术的班，要不你去学点增强一下安全感。”
　　“老常，这么久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没用，”乔汾嫌弃的接过他手里的卡片，“每个月工资都贡献给你了，你就不能干点实际的事。”
　　常斌嘿嘿一笑，“这不也挺实际的吗？报我的名字打八折哦。”
　　乔汾转身要走，只听他在身后说道，
　　“乔汾，不论怎么样，我们都不能丧失爱人的能力。不要轻易的怀疑爱你的人。”
　　乔汾愣了愣，“知道了，对了，别跟我妈说我回来了。”
　　“你不回家住？”
　　“不回。”
　　“好吧。”

　　乔汾回到酒店，一股脑把自己摔到床上。
　　“不要轻易怀疑你爱的人。”
　　乔汾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桌面。
　　嘴角勾起一抹笑。
　　常斌也还是有点用的嘛。

　　乔汾真的去上了防身术的班。
　　只是上了两个星期就放弃了。

　　什么破教练，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乔汾又出现在了“追光。”
　　唐怡看到她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哽哽咽咽抽抽涕涕的，“乔汾，乔汾，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呜呜，我再也不会不给你肉吃了。”
　　乔汾无语地看着她擦在自己衣服上的鼻涕，嘴角抽抽，
　　“你离我远点。”
　　“为什么？”唐怡委屈的看她。
　　“我他妈新买的衣服，你离我远点。”乔汾吼道。
　　“呜呜呜，”唐怡又哭哭泣泣的去找韩霂，“韩霂，乔汾对我好凶啊。”
　　韩霂拍了拍她，“乖，我去帮你报仇。”
　　韩霂拿了两杯酒走过来，递给乔汾一杯，“这半个月去哪浪了，也不来个电话。”
　　乔汾喝了一口酒，“回了趟长延。”
　　韩霂一默，一口将酒喝光，“又去找心理医生了？”
　　乔汾笑了笑，没有否认。
　　“对不起，当时我和唐怡应该等你一起回去。”
　　“说什么呢，你对不起什么，”
　　乔汾还没说完，被韩霂一把抱住了。
　　隔着宽大的吧台，乔汾为了被他抱也是挺辛苦的。
　　这夫妻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傻。
　　“我爱你。”
　　“啊？”
　　“不是不是，我和唐怡永远爱你。”
　　“好了好了，”乔汾一笑，开玩笑道，“别抱了，唐怡在那边看。”
　　“啥，”韩霂赶紧松开手，眼睛时不时往唐怡那瞥，生怕她真的生气。
　　“.......”乔汾觉得她不能再在这吃狗粮了。

　　从追光出来，已经十点多了，乔汾想起来办公室里的东西好像还没来得及收拾，便打车往公司去。
　　其实，她有些想温兆林。
　　十一点，公司的灯已经全灭了。
　　很奇怪，以前她的办公室，好像还亮着。
　　乔汾拿出手机开着手电筒，一路摸着黑的往办公室里走。
　　应该是以前两个实习生坐的地方，一个大箱子的一半横亘在路上，乔汾不察，被绊倒在了地上。
　　“窝草，我都辞职了，还绊我，嘶...”乔汾试着想站起来，才发现好像磕在软骨上了，她使不出力气来。
　　“站得起来吗？”温兆林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
　　乔汾猛地抬头去看他，借着办公室的灯光，她看到温兆林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怒意。
　　“生，生什么气呀。”乔汾低下头嘀咕道。
　　身子一轻，她被温兆林抱了起来，向办公室里走去。
　　乔汾看着温兆林的侧脸，唇边带了些笑意。
　　她真的很想他呀。

　　进了办公室，温兆林固执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乔汾不愿意，又敌不过他的力量。
　　乔汾气不过，“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温兆林紧抿着唇不说话，掀开她的长裙，替她查看膝盖上的伤，已经青紫了一块，他伸手轻轻地按了按，乔汾立刻疼得抽气，用手拉住他作乱的手。
　　“为什么要按我的伤口啊，”乔汾控诉他。
　　一抬头就撞进了他幽深的目光里。
　　乔汾不自觉的别过头，“我来拿我的东西，然后就走.....”
　　温兆林搂着她的背将她靠近自己，动作轻柔地吻了上去。
　　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乔汾尝到了他嘴里浓重的烟草味。
　　她抬眸看着他紧闭的双眸，突然闭上眼睛，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被她的动作激励，温兆林把她的身子放正，两腿分开放在自己的腿两边，按住她的后脑勺激烈的吻起来。
　　良久，乔汾将头撇向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
　　“为什么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温兆林终于说话了。
　　“我把手机关机了。”
　　温兆林又不说话了，眸光淡淡的看着她。
　　乔汾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按住。
　　温兆林看着她。
　　突然抱着她的腰将她放在了桌子上，因为刚才坐姿的关系，温兆林自然而然的站在她的双腿之间。
　　乔汾有了危机感，“温兆林，你，你干什么....”
　　温兆林伸出食指抵在她唇边，慢慢的俯下身与她额头相抵，半晌，他像是叹了口气，“乔汾，我真的很生气。”
　　乔汾感觉自己的裙子在被推高，可是她又起不来。
　　“温兆林，你停下来。”
　　他的手还在继续动作。
　　乔汾快哭了，“你再这样，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温兆林的手一顿，似是看清她的表情，停顿了会儿，在她鼻尖轻吻了下，直起身子将她拉起来，自己又坐回了椅子上。
　　只是一瞬间，乔汾觉得他与自己隔了千山万水。
　　乔汾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的靠着桌子站在，随意一瞥，看见了桌子上的烟灰缸。
　　有很多烟头。
　　办公室每天都有人专门打扫，也就是他一天就抽了这么多烟。
　　一，二，三，四...
　　“乔汾。”
　　“嗯？”乔汾还在数烟头。
　　“你去哪了。”
　　“回了趟老家。”
　　“过来。”
　　“干什么。”乔汾看他。
　　“我想抱你。”
　　乔汾一愣，“温兆林。”
　　“不要让我等太久。”
　　乔汾鼻头一酸，走过去，“怎么抱呀你坐在这。”
　　温兆林指了指自己的腿。
　　“椅子太窄了，放不下我的腿，”乔汾小声说道。
　　温兆林似是叹了口气，站起来，
　　“走吧我送你回家。”
　　“啊，那，那不抱了吗？”
　　温兆林回头无奈的看她。
　　乔汾嘿嘿一笑，扑上去抱住他，温兆林很高，乔汾只能到他的胸口。
　　他的怀抱很宽，很温暖。
　　“温兆林，”乔汾的声音听起来像撒娇。
　　“嗯？”
　　“我很想你。”
　　温兆林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
　　其实乔汾的腿没什么大事，但是温兆林坚持要把她抱进车里，然后抱上楼，而且用的是在鬼屋的时候那种姿势。
　　乔汾真的要害羞炸了。
　　“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姿势啊，像无尾熊一样，”
　　“不行。”
　　“为什么。”乔汾觉得她很委屈。
　　“我喜欢这种姿势。”
　　乔汾有些头疼，“可是这样我很重的。”
　　温兆林瞥了她一眼，意思是什么姿势你不重。
　　......
　　“随你吧。”乔汾放弃挣扎，安安心心的把头埋在他肩窝里。

　　这种抱你，让我感觉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这让我不会再不安。

　　温兆林似乎颇爱她家的阳台。
　　他一直在阳台上站着，眸色深沉，似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乔汾走过去，发现他在抽烟。
　　见她走过来，温兆林将头侧向另一边，将烟雾吐出来，顺手摁灭了烟。
　　“你好像抽了很多烟。”乔汾胳膊交叉搭在阳台上，也向远处看去。“以前你好像不怎么抽烟。”
　　温兆林把她拉过来，护在自己怀里。
　　“做什么？”乔汾不解。
　　“以后不要来阳台。”温兆林在她耳边说。
　　“为什么？”乔汾抬头看他。
　　“不为什么。”
　　乔汾撇撇嘴。

　　温兆林不敢告诉她，那天他打给她电话之后，来这里找她，但是又不知道她住在哪里，转了一圈，在这个阳台上发现了如同木偶一样的她。
　　像没有灵魂的布偶。
　　一步一步的往阳台边缘走。
　　他一遍又一遍的给她打电话，终于在最后一步，她清醒了过来。
　　之后，她就不见了。
　　家，酒吧，周边的酒店，甚至是游乐园，他都找了一遍，都没有她的踪影。
　　他绝望到发疯。

　　“为什么辞职？”
　　“那你为什么抽烟？”
　　“与你有关的事情，总是让我烟瘾很大。”
　　“嘁，”乔汾往阳台上靠了靠，又被他拉回来，无奈，“没有把手我站着很累啊，为什么不让我靠？”
　　温兆林没说话，把她转个身面向自己，双手搂在自己腰上，顺便将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乔汾嘴角带笑，“你就是想抱我吧。”
　　温兆林没反驳，把手里被掐灭的烟放在阳台上，他抬手搂住她。
　　“为什么辞职？”
　　“因为不想加班啦，每次加班我都要打车回家，打车钱好贵啊。”乔汾抱怨。
　　“你可以让我送你回家。”
　　乔汾一笑，“总不可能天天让你送我回家啊。”
　　“为什么不可能？”
　　乔汾不与他争辩。
　　“乔汾，”
　　“嗯？”
　　“我爱你。”
　　乔汾身体一僵，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温兆林平淡的表情中带着认真，
　　“和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