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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像极了那个人 ...

  •   腊祭结束,整个京城还沉浸在一股庄严肃然的氛围中。

      接近傍晚,山长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刚坐下喝一口热茶,萧念就登门拜访了。

      “山长,学生叨扰了。”萧念恭敬行礼。山长已过知命之年,梳妆整齐的鬓边露出几缕白丝,她神态祥和,面对萧念这样身份的学生更是一脸慈爱,“坐吧。”

      转头让人奉茶,“尝尝我从家里带来的茶,比不得国公府,尝个新鲜。”

      作为山长,最是重礼,寒暄必不可少,萧念轻抿一口,毫不吝啬地夸赞一番,“这茶滋味醇厚,喝下去满口生香,实在是好茶,谢过山长。”

      山长一听,绽开笑颜,顺口问道:“萧小姐难得来,不知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

      萧念放下茶盏,站起身,面露难色道:“学生有个不情之请。”

      她将昨日之事,以及想要为江砚澄赎身的意图全都说了出来,山长听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

      “学生自知,书院之事学生本不该插手,只是事关我的伴读,以及凌云书院的声誉,若是书院声誉受损,也会关系到我国公府的颜面,还请山长谅解学生鲁莽之处。”

      山长扯了扯唇角,“世女深谋远虑,心系国公府,我自然明白,只是方才你也说了,此事事关书院声誉,你想要替伴读赎身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李公公也要换……”她顿了顿,“他在书院管理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管理伴读也十分有经验,这一赎一换,难免惹人猜忌,动摇人心,我看李公公也没犯什么大错,不如就小惩大诫,罚他半年月钱吧,也好警醒其他管事,你看可好?”

      萧念面上端着笑,眼神却暗了下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一个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按这话的意思,如若不找到实质证据,是断然不会把李公公换掉的。

      为今之计,只能先拿了江砚澄的身契,把他留在身边,才能护他周全。

      “山长思虑周全,学生明白了,那学生就先替阿砚赎了他的身契。”

      萧念行礼告退,临走前还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山长声名远扬,最是清正廉洁,想来日后也定能明察秋毫。”

      望着萧念离去的方向,山长指尖摩挲着杯沿,喊来了人,“去详查一下昨日书院发生了何事。”

      *

      从山长住处出来,萧念把赎身契的事交给羽衣去办,自己则径直回松月斋。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抬头瞧见迎面走过来的瘦弱人影。

      她眉头皱了起来,“受伤了不好好休养,这是要去哪儿?”

      江砚澄端着一个暖炉,塞到萧念手里,“本想去找小姐,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接过暖炉时,萧念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不甚在意地又把暖炉递回他手里,“马上到了,我用不着,你拿着吧。”

      “小姐!”江砚澄忽然叫住她,“我想去找赵近侍,他在李公公身边多年,没准知道些什么。”

      萧念俯首看着他,寒风钻入他不合身的棉袍里,冷得他瑟缩一下,于是伸手解下身上的貂裘披在他身上,劝道:“外面冷,回去再议。”

      江砚澄却摇头,神情凝重,“等不得,赵近侍刚被李公公所伤,现下正是心怀怨念的时候,此刻劝说胜算极大,若是等过两日,就难说了。”

      萧念见他执意要去,无奈妥协,“也好,那你小心,若是不成就赶紧回来。”

      “好。”江砚澄转身去了。

      萧念看着他瘦弱的身形逐渐远去,寒风吹得貂裘下摆翻飞,他的步伐却异常坚定,不禁心中微动,这倔强的脾气,倒是像极了那个人。

      回到书房,秋露为她掌灯,“小姐可是要温书?”

      萧念执笔画了张思维导图,又写了几句话,道:“昨日之事闹得那样大,我同山长说清李公公的恶行,可她却只是三言两语轻轻揭过,看来,只要书院能维持表面的平和,这些事对她来说都是小事,她是不会管的,但是……若是事情闹大了,闹到她面前去,闹到不得不出面收拾的地步,她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秋露懵懂地点头,“那小姐打算如何做呢?先前您让奴婢去查他们,可他们三人成虎,背后又有人撑腰,如何才能让山长不得不重视?”

      萧念将图装进信筒,交给秋露,“告诉叶江离,我还有许多好玩的学习方法,预备在松月斋开一个讲堂传授此法,人越多越好。顺带告诉几家与书院常来往的商铺,年底了,好好看紧手上的货,别出现账目不清的情况。”

      秋露机敏,瞬间明白了,“我知道了,让学子们都住进书院,那他们的吃穿用度书院都要必备齐全,若是李公公手脚不干净,伙同王妈妈吃尽书院油水,到时拿不出来,学子们自然会闹到山长那里去,届时山长想不管都不行了,只是为何要去找商铺呢?”

      萧念解释:“年底了,各家商铺都在核对账目,手上多有囤货,又与书院来往多年,交情不浅,若不断了王妈妈的后路,她一求援,商铺再给书院赊账供货,那此计就白费了。”

      秋露了然,看着萧念露出佩服的神色,“小姐英明!”

      萧念正色道:“我这个法子最多把王妈妈拉下台,李公公是王妈妈亲信,难保他们不会弃车保帅。”她看了眼外面昏暗的天色,轻叹一声,“希望他能带回来好消息吧。”

      *

      赵近侍住处,江眼澄见屋内点着灯,抬手轻叩房门。没一会儿,门被打开,赵近侍略显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口,他打量起江砚澄,见他披着貂裘,端着暖炉,脸上极轻极快地划过一丝晦暗,随后扯起微笑,“进来吧。”

      “我猜你要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倒了碗热水放在桌上,“请坐。”

      “多谢。”江砚澄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这是间单人斋舍,不大,用具也十分简陋,不像是混迹多年的近侍该有的样子。心底也多了几分底气,斟酌着如何劝说,赵近侍却提前开口了。

      “你若是想劝我去告发李公公,我看你还是免开尊口吧。”

      “为何?”江砚澄不解,“李公公那样对你,你为何要帮他?”

      “帮他?”赵近侍苦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江砚澄身上的锦缎貂裘,“我人微言轻,就算去说了又怎样?”

      江砚澄试探道:“你跟在李公公身边多年,就没有发现他克扣伴读月钱,吃尽书院油水的证据吗?”

      赵近侍神色肃然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江砚澄说起自己的推测,“李公公蝇营鼠窥,贪婪无耻,怎么可能会多给伴读那二百文钱?因为那本就是属于我们的,却说成是书院对我们的照顾?然后心安理得地克扣剩下的月钱,简直无耻至极!”

      赵近侍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想到这一层面,看来是待在世女身边受了福泽了。”

      “定然不是只有我才能想到,只不过是受制于李公公不敢声张,可你与我们不同,你为何……”

      “我与你们有何不同!”赵近侍突然一捶桌子,低声吼道,桌上烛火因动作而晃动,江砚澄透过昏暗的光线,看清他眼角的细纹,眼底是常年累月的乌青。

      门没关严,被风吹得吱呀响,赵近侍走过去关上,合上时,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江砚澄听见他的声音逐渐哽咽,“十年……我在这里熬了十年,还不是被他狠狠踩在脚底下,不管我做的有多好,终归是他的功劳,山长也只看得到他!”

      江砚澄蹙眉,“那你为何……”

      “为何不反抗?”赵近侍嗤笑,“你以为我没有吗?可是有什么用?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能够得到世女的青睐和帮助,然后一步登天吗?”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转过来时满眼通红,盯着江砚澄这张皙白年轻的脸,道:“曾经我也是这样的,可我为了这份差事,付诸了十年,十年啊……如今却什么都没得到……”

      江砚澄劝道:“不会的!只要你帮我,把李公公拉下来,山长自然能够看到你的付出。”

      赵近侍无可奈何地冷笑起来,“你太天真了,只要山长不想,没人能动摇他的位置。”

      他泄了气般地重新打开门,“你走吧,以后也别来找我,今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江砚澄步履沉重地往外走,临了他问道:“你甘心吗?人的一辈子那么长,你甘心一直屈就于他之下吗?”

      赵近侍的身躯僵了一瞬,随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门外寒风依旧,钻进江砚澄的衣襟,心口像被灌成一个洞,站了许久才抬脚离开。

      屋内,赵近侍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的烛火,跳动的火苗倒映着他眼底涌动的情绪,一抹炽热一闪而过,迅速平息,逐渐麻木,直至无波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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