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回来的时候》醒醒复醒醒

13、第 13 章

　　江砥平在医院躺了三天，第四天早上才睁开眼睛。
　　消毒水的味道灌进鼻腔，他眼睛刚睁开有些不适应，就连微弱的光亮都会刺激眼底，他偏头挤了挤眼，尽力让眼睛湿润一些。

　　再度睁开眼，他突然愣了下，面前的陪护床上背对他躺着一个人。病房温度不算太高，他大概是冷，只露了个脑瓜顶在外面，不过江砥平还是凭着露出来那个后脑勺就能确定，这是他们家江昭旭。
　　对方还睡着，他放轻了呼吸，他还记着被送到手术室前明明跟凌粒说了不许告诉江昭旭。
　　等他回去必须好好跟她念叨念叨。

　　躺了这么久，浑身酸软，嗓子干痛，不过他最大的感受还是想上厕所。
　　妈的，人可不能被尿憋死。
　　他试着动了动四肢，找到手脚的使用权，侧身的时候避免肚子发力扯到伤口，他先抬腿搭到另一条腿上，脚一蹬手一撑差不多也能翻过来。
　　刚把腿搭起来，还没等他蹬，被子窸窸窣窣的声响就把另一张床上的人吵醒了。
　　“爸爸？”

　　少年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刚睡醒的迷糊，“你什么时候醒的？”
　　江砥平此时半侧着身子，特别别扭，现在反正也把江昭旭吵醒了，还是先从床上起来再说别的。
　　他按照自己的方法一个用力从床上翻了起来，伤口还是不可避免的扯了下，不过不算很痛。
　　江昭旭见他自己翻身坐了起来，下意识一掀被子从床上窜下来，鞋都没来得及穿伸手就要扶他。
　　“唉唉唉，我没事，你先把鞋穿上。”
　　江昭旭看他一眼。

　　“听话宝贝，这地上太凉，我坐着不动，你先穿鞋。”
　　江昭旭转身坐回床上，穿好鞋后又回到江砥平面前，“好了，你起来要拿什么我给你拿。”
　　“我不拿东西，我去趟卫生间。”
　　听完他的需求，江昭旭蹲下从床底下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白色的小桶，洁癖也不知道哪去了，拿着桶递到他面前。
　　“用这个。”

　　江砥平只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撑着床沿站了起来，什么伤口，什么没力气，现在都好了。
　　江昭旭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在嫌弃，趁着人还没撒丫子跑，直接挡在他面前，皱着眉苦口婆心：“你现在还不能下床走动，别嫌弃了，身体重要。”
　　“不用，打死我也不用，我没事儿，大老爷们一个，走两步路死不了。”
　　“不行。”
　　“说什么都不用，我必须去厕所。”
　　“爸爸，你别这么任性。”江昭旭语气满是无奈，对方走一步他挡一步。
　　“我这不是任性，我真用不着这么娇养，就这么两步路，我上完就回来了。”
　　江昭旭皱眉挡着，目光沉沉看着他。
　　江砥平对尿盆实在接受不良，“宝贝，我真不想用，别难为我了。”
　　他真是怕了这玩意儿，他都三十了，如果要他像一个小孩一样在大庭广众下毫无隐私地撒尿，即使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都会选择当成憋死。
　　江昭旭跟他对视两秒，妥协般把桶放在地上，走到他身边搀着他胳膊，叹了口气：“走吧，我扶着你去。”
　　江砥平松了口气，没再说不许搀着这样的话。

　　这小犟孩能做出一次让步就很不容易了，他很懂得见好就收。
　　等走到卫生间，江昭旭没松开他的胳膊，站在门口，直接上手去摸他裤链。
　　“哎！不用不用不用！”江砥平眼疾手快出手捂住，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牙缝中挤出一句：“我自己来。”
　　江昭旭收回手，只站在一旁看着他，他罕见有些难为情，搁在拉链上的手顾涌了半天也没见拉链被拉开。
　　他转头扯了个笑：“昭昭，你在外面等我行吗？”
　　“我可以在外面不看，但是你不可以关门。”
　　江砥平咬咬牙：“行。”

　　江昭旭松开手，转身两步走出门外，背对着，只留给对方一个乱糟糟的后脑勺。
　　几秒钟后，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过了会儿逐渐淡去。
　　听到水声消失后，江昭旭很自然转过身，扶他回去。
　　只是某人由于反应速度降低，在那一瞬间，某些东西还露在外面，即使他一激灵反应过来，但是该看的也都看了个完全。
　　江砥平也不知道自己反应怎么这么大。明明之前在家里他从来没有忌讳过这些事，男人都有的东西有什么好避开的，他不在意也没关注过。
　　但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江昭旭进入青春期，身体各项都在发育，连带着家长也会更关注这些，总想着要给孩子树立正确健康的生理观念。

　　他只考虑了注意隐私这件事，丝毫没有想过：
　　其实十几岁的孩子已经不会再和家长睡在一起了。
　　他们已经脱离了正常状态。

　　其实他很早之前想过和江昭旭分房睡，但是只试验了一天，第二天就得到了一个满是红血丝，眼下乌青的江昭旭。
　　那次后江砥平就没再跟他分开睡过，他把这归结于孩子童年失去双亲导致的极度缺乏安全感。
　　后来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江砥平每次思考到他们之间关系是否太过亲密，全都用相同的结论解释了。
　　就是因为之前的边界感没有划分清楚，才导致现在他想划线的时候没办法开口。

　　江昭旭看起来十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看见，或者他根本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江砥平一想，也是，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学校还跟同学比大小呢。再说，他那时候也没人给他讲什么生理知识，什么青春期心理，现在不也正常长这么大了。
　　是他太敏感了。

　　他若无其事地收拾好裤子，江昭旭伸手扶他回病床上，胳膊挽住男人结实的小臂时，他微不可察顿了下，随后恢复自然带着人回去。
　　江砥平回到床上，不想躺着，但是江昭旭不同意。
　　没办法，他老老实实躺了回去，任由江昭旭像个小大人一样给他盖上被子。
　　躺在床上，头靠在枕头上，视线上移看着上方的少年。
　　他感觉面前的人有哪不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江昭旭躲了下，后又停住，任由他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直到摸得他耳根有点热。
　　“爸爸，别摸了，我还没洗脸。”他是个爱干净的小孩，没洗脸代表着不修边幅，不修边幅意味着不好看。
　　他不想让江砥平摸他不好看的脸。

　　这么想着，他后退就要躲开，却被人一只大手拦住了后颈，不许离开。
　　男人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些愠怒：“你发烧了，没感觉到吗？”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少年，现在仔细看才发现他的脸红得不像样子，刚才被他搀着大脑昏昏沉沉，现在才反应过来，对方的体温也是滚烫的。
　　江砥平养了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么高的温度不可能是一下子烧起来的，至少是烧起来后两天没人管。
　　他不由得有些生气，眼神里带上了不曾发觉的责备，连说话都像是在训斥：“什么时候烧起来的？怎么这么傻，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吗？”
　　江昭旭自然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情绪，他看出来了江砥平的生气，他很高兴。

　　江砥平在为他生气，这种情绪是为了他产生的。
　　他捉住男人放在自己后颈的手放在颊边，迷恋地蹭了蹭，像小猫一样。
　　“爸爸别生气，我那天中午其实有点感觉，但是我以为只是小感冒，后来也没什么感觉，我以为已经好了。”
　　江砥平不信他的话，掌心被他蹭得发烫，拇指擦过他眼角的皮肤，粗糙的指纹带起来一片红。
　　“学坏了，都开始撒谎了。”

　　他语气依旧不佳，指腹也沾染上几分情绪，用了点力气，在少年白皙娇嫩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江昭旭躲也不躲，反而抬起膝盖单腿跪在床沿，避开江砥平的腰腹，俯身把脸凑到他脸颊边，像小时候那样贴着。
　　语气带着几分轻快，心情很好：“我错了爸爸，你别生气了，怎么罚我都可以的。”

　　他这话说得好听。
　　江砥平嗤笑一声，“谁敢罚你啊，到时候又生了点不知道是什么的病，折腾的还是我自己。”
　　“你不愿意照顾我吗？你不愿意养我了吗？”
　　“不是，我哪说这话了？你别曲解我啊。”
　　“我没有。”
　　“那你刚才不就是乱解读我吗？”
　　“对不起。”
　　“哼。”
　　……

　　俩人来来回回全是幼稚没意义的话，到最后江砥平叫铃，直接在病房看着他输液，等着人退烧了才算完。
　　输着液，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江昭旭就说到了学校里的事，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姜绛。
　　江砥平听完就只问了一句：“报警了吗？”
　　“报了，但是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江砥平靠坐着，脸上有些凝重，他没想到这年头，学校里还会出现这样的事。
　　他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江昭旭，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细皮嫩肉，眼睛又大又亮，怎么看怎么好，像是每一个家长一样不可避免地担心。
　　“在学校里也要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跟我说，知道吗？”
　　江昭旭看着他，眨了眨眼，轻轻笑了下：“我知道的。”
　　江砥平又在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