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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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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多咪,多咪?又跑去哪儿了?”
盛声泽疑惑着皱眉,眉眼深深。落地窗外阳光明媚,晴朗无云。
是个好天气。
我看见多咪在猫爬架上趴着,舒服地打呼噜。
多咪和盛声泽好像不太熟,懒懒地不搭理他,偶尔的依赖也是在打开罐头时敷衍蹭蹭手心。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思考了将近两年,书桌上的日历从星元1051年的九月翻到了星元1053年的七月。
记性这么好,我为什么没有以前的记忆,对这里也没有熟悉感。
但是我又不能离开这里,难道我是死在这里成了地缚灵吗?
或者我才作为一个鬼魂出生?
无法解答。疑惑太多。
盛声泽书桌上还放了两张相片,看起来放的时间很久了。一张是黑白色的单人照,时间给照片留下了不可复制的痕迹,抱着毛绒小熊的双马尾小女孩,脸是模糊的。另一张是彩色的双人照,单马尾青春女孩和盛声泽,脸也是模糊的,盛声泽倒是一脸腼腆的笑。
没想到那个沉默高冷脸的男人还会露出这种……嗯……羞涩的表情。
我对此没有什么八卦之心。
来这里快两年了,一开始的好奇,惊慌,奇怪,疑惑等等情绪都被一直关在这个房子里的我化为一潭死水,再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也扑灭了,激不起一点波澜。
不是我吹,我对这个房子的熟悉程度绝对比原住民盛声泽高,这个房子的边角都被我探索过了,没想到扫地机器人还是打扫的很干净啊。
每天除了看猫就是看天花板,要不就是观察盛声泽。
虽然一猫一人赏心悦目,窗外风景也是四季俱佳,但是——我感觉我发霉了。
就算是作为一个透明人,也该有自由的权利。
“咔哒——”
一声清脆响亮的关门声打破了我黯淡无光的面庞。盛声泽添好猫粮出门了。
我躺在沙发上冷漠盯着门。
上次我快憋疯了,贴着盛声泽,打算一起出门。结果被狠狠弹飞。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关闭的门,白色的天花板,透明的落地窗和地板。
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
我听到了我心碎的声音。
挫败的我在地板上躺了一天,直到盛声泽开门回来。
明明平常我尝试出门都不会被弹飞的,只会感觉面前有一堵墙,而这次,门——你伤害到我了。
多咪还在惬意地睡觉,我时常好奇一只猫怎么会睡这么久,吃的也多,然后晚上开始精力活泼。
在这里关了快两年了,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从一开始对盛声泽的颜值感到惊奇到现在的面无表情,我也是修炼成了。
这个房子里的墙我都能穿过,但是离开这里的机会一点都没有。
我应该高兴盛声泽家里的书还挺多的,我竟然能看,嗯……钻进去看……
有一本是盛声泽的日记,感觉挺旧的,封面写着日记两个字,边角都被烧黑了。
我就不窥探别人隐私了,也打不开这个。
虽然我真的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别人日记与我无关。
好无聊,多咪在睡觉,盛声泽没回来,书不想看了。
我就这样躺在沙发上死死盯着天花板。
啊,还是那么空白。这个房子里面甚至没有看到一只虫,好无聊。
刚来这里时还不习惯,一人一猫没一个看得到我。不管是捣乱也好,还是乱飞也好,触摸不到物品,我也看不见我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手臂无力地抬起,遮住疲惫无波的双眼。
我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了。
但是,我觉得我应该是属于人类这个物种的。
唉。
2
盛声泽书桌上还有一些贴纸,写着数字——1029,1032,1041.9.21,1042.6.9,1052.5.17……
嗯……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东西。
我弯腰查看着。
这些东西……是盛声泽某天大晚上回来写的。
那天——
“咔哒——”
盛声泽如往常一般开门,面色却比以往严肃沉重。
我在声音响起的时候就飘了过去。
是工作遇到事情了?从没有见他这样过。
“多咪?”
多咪懒懒叫了两声。
盛声泽去收拾了多咪的烂摊子后,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洗漱。
我正巧躺在旁边。
看着他疲惫坐着,手扶额,下颌角利落,眼睫投下淡淡的阴影。
唉,这样子也很好看呢。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书桌的专业书看不懂,不知道是什么文字,更不想看。
难道我以前是个文盲,没有接受过义务教育?
来这里半年多了,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玩,哈哈哈,只有一人一猫。我就像被关了八百年的囚犯,日复一日地只能看着天花板,我要疯了。
天知道当盛声泽吃饭的时候我有多馋,我甚至想尝尝多咪的猫粮。
是的,我能闻到味道,但是不能吃。
这是多么的残酷。
盛声泽起身去了书房。
我跟了上去。
从后面看着他撕下贴纸写上这些数字。
是时间吗?
一声叹息。
盛声泽的,眉眼忧郁,独自坐在整齐摆放的一摞摞书面前,抚着头,眼睛看着他写的数字。
呢喃几句。
我没有听清。
看着他莫名有些寂寥的背影,感觉他很孤独。
奇怪,他明明有只猫。
但是从没见过他有过吸猫行为。
一人一猫好像是互不干涉的舍友一般……
这真的是他的猫吗,还是暂时寄养的?
窗外落日余晖,洒进书房,照进眼瞳,将我从回忆中拉出来。门口传来细碎的声音。
是盛声泽回来了?钥匙呢,为什么不开门?
难道是贼!
我飘了过去。贴着门,想从猫眼里看是谁。
结果门外漆黑一片,过一会儿明亮起来。
原来是贼刚刚在从外面看。
哈哈。吓我一跳。
我笑不出来,面无表情盯着微微晃动的门,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门锁晃动着。
外面的人在撬锁。
一个模糊的,短头发戴着帽子口罩的人影,暴力开着门,我从没有见过他。
门锁晃动剧烈。
外面工具嘈杂的声音传进来,门没有开成功,倒是外面像是气急败坏了,狠狠踢了几脚门,离开了。
智能门锁在他撬锁的时候就已经自动告诉了盛声泽并报警了。
盛声泽什么时候回来?他家里来贼了。
我看着簌簌落下的墙灰。
一年多了,这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对我这个“鬼”来说,略有点新奇。
后面还会来贼吗?
多咪还在睡觉,闭着眼睛打着呼噜,睡得好甜。
笨猫,来贼了都不知道。
唉。等盛声泽回来了,希望他早点处理吧。
我枯坐在沙发上。
又开始思考起我的“鬼”生问题——我是谁,我要去哪里,我要做什么。
不知名姓,不知样貌,不知身份,不知性别……
只是醒来就在这里。
这里肯定与我有关系吧?不然我在这里做什么,一点也不好玩。
可是关系在哪里?这一人一猫我不认识啊。这个地方我也不熟啊。其实我是上一个租客然后死掉了变成了不能离开这个地方的鬼?可是盛声泽是第一个入住这里的人啊。
又或者我被地府的牛头马面遗忘了,把我这个鬼落在阳间了?怎么还不来接我啊,地府效率这么低吗?那么我又真的是鬼吗?鬼会像我这样吗?
好空白,没有一点思路。
我眼里无光地盯着天花板。
天色黑了,盛声泽应该快回来了。
果不其然,钥匙插孔和识别瞳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他回来了。
我飘在他旁边,念念有词,“盛声泽,你家来贼了,来贼了,来贼了……”
我坚信,我是一个有磁场的鬼,心诚则灵,终有一天,这个人一定会听到我的动静。日子就是在我不停自言自语中度过的,人生嘛,或者是鬼生?
“盛声泽,盛声泽,盛声泽……你家里来贼了,来贼了……你的猫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你的猫……”
他抬手接电话,如果我能看见自己的话,他一定穿过我了。
“嗯……是的……没有这个人……好。”
我看着他又打了个电话。
“……实验继续开展。”
在说什么东西,听不懂。我没有停地在他耳边念叨着。
直到他进了浴室。
在我继续躺在沙发上睁着无趣的眼,数着这种无聊的日子时,没想到晚上出现了我的转机,嗯……盛声泽的意外。
3
大晚上的,我被盛声泽的声音吵醒了。
“不要……不要……走……”
苍白而意外显得柔弱的脸埋在枕头里,汗微微浸湿了枕头,点点痕迹,眼皮紧闭。
不要走?他这是……陷入梦魇了?
多咪在旁边憨憨地睡着。
我皱眉凑近观察,突然一阵剧烈的眩晕感传来。
晕倒前的最后一秒,我想着,变成鬼了也能体会到这晕车感吗?
等再次醒来时,眼前不是那片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万里无云的蓝天和刺目的白色太阳。
这是天堂吗?好热。一直待在盛声泽房子里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难道我终于要死掉了?
“你在说什么呢,夏念?什么要死掉了?”
一张年轻而又有几分稚嫩的脸挡住了我的蓝天艳阳。
好眼熟,我微微眯眼,哦,是盛声泽啊。
等等,盛声泽?盛声泽?!
我猛地坐起,“咚”,惨剧发生了。
他痛苦地捂着鼻子,眼角都被撞红了,泛出泪花。另一只手还伸过来打算看看我被撞的地方。
我捂着疼痛的额头,感到十分震惊,我活过来了?!
盛声泽看他对面的人,傻傻捂着撞红的额头,眼睛都睁圆了,微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头发上还沾着几根草。略微感到担心,“你撞坏脑袋了吗?我看看。”伸手过去想看看她额头,扒了扒她的手,没扒动。
“夏念?夏念?”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对面还是没反应。
缓了缓鼻子的疼痛后,正打算又凑近看看。
突然听到面前的人呆愣的声音——
“盛声泽?”
盛声泽灿烂地笑起来,“是我啊,你怎么了?”
“你、你你,你能、能看到我?!”
我的天啊,这里是哪里,这是天堂还是地狱?我终于能被看见了。
自由和欣喜的感觉充盈了我的心。
这脚上的疼痛,这头顶的热度,这空旷的草地——
感恩,感动,感念一切。
等等,为什么脚这么痛,我不是撞到的头吗?可能太久没当人,感官出错了?
盛声泽看面前的人说完那句话后就自顾自地流泪了,双手合十,虔诚闭眼,一副感恩的模样。
不禁感到好笑。
“夏念,夏念?你还好吗?”
啊,这蓝天白云,这明媚炽热的阳光,这微风,这疼痛,还有能看见我的盛声泽——
不对。
我猛然睁眼。一张帅气而温和的脸在我面前,眉目含笑。
“盛声泽,”我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夏念,夏念?”
我看着盛声泽微笑着歪头的样子,有种熟人卖萌的诡异感。
刚想继续问,却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说话了。
“盛声泽,你作业写完了吗?回去给我看看。”
?
疑问刚从我脑袋上打出,又是那阵熟悉的眩晕感。
意识晕过去的前一秒,我十分肯定这不对劲。
再次醒来时,眩晕呕吐感过去,眼前又是熟悉的空白天花板。
还有,脚很痛。
嗷嗷!好痛啊!
我没有形象地抱着脚蜷缩在地上,表情痛苦,内心哀嚎。
无人告诉我关心人还要受这种折磨。
所以昨天晚上是真的?我这是进入了盛声泽的梦境?
但是梦境应该不会有感知吧,我还记得好像在那里我也脚痛来着。
盛声泽……
地上就这样诡异地躺着一个抱着脚默默流泪的人。
不一会儿,痛感就完全消失了。
我假装从没有过刚刚狼狈的时刻,潇潇然站起。
心有余悸般轻轻剁了剁刚刚剧痛的脚。
好奇怪。
我又躺到沙发上思考起来。
假如说那是梦,就不该有痛感,如果说那不是梦,我怎么突然去了那里。
我撇撇嘴。
醒来后脚还很痛。
那里有一个年轻的盛声泽,还穿着校服。
看样子是他的梦境不错了。
在那里我成为了夏念。
夏念……夏念……
我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念念有词,希望能从这两个字里感应到与我有关的什么。
很显然,失败了。
现实并不都像电视剧一样凑巧,拥有精心设计的圈套。
我对这两个字没有任何熟悉感。
苦笑一番,也许我不擅长记得自己的名字呢?也不是没有可能,世界上有千奇百怪,不稀奇,不稀奇。
不过,来这里两年了,还是很想知道自己的来历的。
不知道盛声泽怎么样了,醒来没看见他。
倒是很爱干净地换了新枕头被子。
多咪垫着小步子懒懒走到投食处。
养得毛发蓬松,光泽亮人,是一只绝世好猫。
也许盛声泽是关键。
夜晚,静谧。
我光明正大穿过墙壁,偷偷摸摸蹲在枕边。
窗被黑色的帘遮住,一台小夜灯静静散发微微的光。
看不出来啊。
喜欢点小夜灯。
盛声泽今天睡得很好,柔软的发静静躺在枕头上,闭了眼感觉温柔了很多。
看来今天不行,他睡得太好了。
就这样,我蹲守了好几天。
不枉苦心人。
“……救命……救命……”盛声泽眼角划下泪,手不自觉抓紧枕头,眉头紧蹙。
这是梦到什么了?噩梦?
我凑近,却没有那阵眩晕感。
额头都要抵着他额头了都没有,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因为他?
正疑惑着,盛声泽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人抓鬼啦!!!!
又是一阵眩晕。
醒来是课堂,啊,很好,如果我没有在课上突然大叫站起来被老师撵出去就更好了。
鬼的脸也会被丢尽吗?
“叮——!”
下课,我回到座位。
盛声泽青稚的脸凑了过来,眼里藏着点点微光,小心翼翼。
“夏念,你还好吗?”
盛声泽眼前的少女皮笑肉不笑,眼里无光,勉力挤出些许微笑。
“我很好。心凉凉的,啊,怎么回事,原是心死了。”
少女虚虚抚着胸口,讲着冷笑话。
后面的黑板写着高考倒计时279天。
夏日的蝉好像格外喧嚣。
日历星元1042年3月9日。
果然,盛声泽写的是时间吧,这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盛声泽看着“夏念”淡淡盯着日历出神,不由得开口,“夏念,你的脚好了吗?”
嗯?
我才恍然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这次是和上次连着的?
“我的脚不痛了,多谢关心。”
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点破碎的片段,废弃的高楼,挣扎着哭泣的盛声泽。
诶?
“盛声泽,你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他无辜眨眼,“你脚痛晕倒我抱你去的医务室,你语文作业没做完我给你抄的,你上次差点被篮球砸,我给你挡的……平时也友爱团结,礼貌让座。”
盛声泽作思考状,语气犹疑,“想来——应该是没有吧?”
我就这样听着他念叨了好一会儿对“夏念”的帮助,不过我认识的那个盛声泽高中是这样的吗?常年一个表情,什么表情?面无表情。
这里的盛声泽好鲜活,深深的眉眼竟然有这么多笑意吗?
脑海中除了一点画面,还有着隐约而嘈杂的声响,听不真切。
面前的盛声泽好像在说着什么,世界好像变成了静音频道,张张合合的嘴,眼神期待看着我的盛声泽……
他在说什么?
周围都被模糊掉了,然后视觉中心的盛声泽也消失在迷雾里,最后,鲜活的眉眼也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盛声泽?
伸出的想要抓住盛声泽的手都被黑暗吞噬……
眩晕感传来,我又要回去了吗?
4
睁眼却是滚滚浓烟,燃烧的房屋,断裂的火声。
不由得扬起微笑,心里全是问候的话,算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鬼生就此终结吧。
躺在地上坦然迎接我的死亡,耳边却追踪了细微而哭泣的人声,“救命……谁来……救救姐姐……”
我真是受够了,怎么这里还有小孩?!丧着爬起来寻着那声音一个个踹门寻找,火舌浓烟快要席卷这破败的地方,皮肤被灼烧得好烫。
声音很微弱了,我终于在声音消失后找到了角落被火围住捂着湿帕子的小孩。
心里松一口气,冲过火焰过去抱起那小孩紧紧护在怀里,刚才找的时候看过这里大概是三楼,下面是泥土,火势很重了,不能犹豫。
撞碎玻璃,恍然间好像和小孩对视了,下一秒就是剧痛。
陷入黑暗,挣扎着醒来,猛地起身,身体好像还残留着灼热感,失神的眼还没聚焦,就被人紧紧拥住。
湿湿凉凉的泪水浸湿脖颈,我却像被烫了一样,终于看清这里是哪里,我比原住民还熟悉的地方——盛声泽的家。
“盛声泽?”
埋进脖颈的人没有抬头,只是收紧胳膊,像是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却又失而复得一般。
“你都去哪里了?我一直没找到你……”
声音低闷嘶哑,哽咽。
“盛声泽……”我感觉快要喘不过气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要不行了……”
“我不放!放开了……你又不见了……我不放……”
盛声泽抱得更紧了。
我没有办法,推也推不动,就这样梗着脖子说话,“盛声泽……你是怎么看见我的?”
“……我醒来就看见你趴在我枕边,昏迷了。”
我没有错过他的停顿,盛声泽在瞒着我什么?
“……那你认识我吗?”
“你不记得我了?”脖颈埋着的人抬头,眼尾哭红,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那你怎么还记得我的名字?”
我哑然,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我在他身边呆了一年多了,有事没事就飘过去看他在做什么。
他还望着我,等着我说话,桃花眼盈泪,模样楚楚。
我心里莫名感觉好诡异,盛声泽这样表情好怪,我还是更习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呃……直觉……”
“喂,盛声泽,你认识我吗?”
“我们……是高中同学啊……一起约好了上同一个大学就在一起,结果考完那天你不见了。”
盛声泽难过着,牵起强欢的笑容,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是吗?我不记得了。”
我感觉惊奇,我是会与人两情相悦还许下诺言的人吗?但看着他从刚刚听到我不记得他就开始就勉强微笑的脸色,还是算了吧。
擦拭了脖颈他流的泪,欲起身。
却被他委屈望着。
忍不住闭眼压抑抽搐的嘴角,吐槽,那个面无表情的人是消失了吗?
盛声泽电话响起,他看着来电名字敛了神情,森冷,面无表情接听。
看着他听了几句就无声挂断了。
又温柔微笑着转过头,“夏念,跟我一起去吗?”
诶……?去哪里?我现在能出去吗?
走神了一会儿,回过神已经被牵着手带出门了。
我真的……能出来了?
外面的阳光真是耀眼,温暖得令人眼热。金色的精灵跳跃在盛声泽发间,因此而染上几分太阳的炽热。
啊,耳尖是红的。
好像没有变过,可爱。
5
一处顶楼,做成了花园。
视野很开阔,很美。纵览无余。
“为什么来这里?”
“你还记得这里吗?”
二人声音同时响起。
盛声泽一哂,“算是圆我一个心愿。”眼神里带着深深的落寞与孤寂,像是又看见了那个夜晚的他,“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里很美不是吗?”
“是啊。”
“为什么来这里?”夏念继续追问,平静无波的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探寻和一丝担心。
“……因为,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是这里。”盛声泽拂过绿叶坐下。
高考完的那个下午,盛声泽刚出校门就被五个黑衣人抓进车里。周围人好像没看见一样,笑着、闹着、陪伴着走着,不闻旁边的呼救声。
打了针剂,被压进一个废弃的楼,拖上顶楼,推压着按在摇摇欲坠的锈破栏杆上。
黑衣人没有任何交流,毫不拖延地打算动手推下去。
破门被撞开,夏念气喘吁吁地爬上楼,踹开盛声泽旁边的两人把他拉回来。
“醒醒!盛声泽!快醒醒!”
被踹倒在地的黑衣人如同生锈的机器一般卡顿,随后又恢复正常,包围上来。
“……走……走……夏念……咳咳!”
“……快走……”
夏念和五个人缠斗着,黑衣人刚靠近盛声泽就被踹飞。自己却也腹部被击好几次。
“啧。”夏念嘴角青紫流血,又一个侧踢击中黑衣人腹部。
该死,根本不行,明明打中了要害,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体力要不支了。
盛声泽竭力地往前爬着,泪水只能无力地往下流。
“……夏念,你走啊……走……呜……”
“为什么……要过来找我……”
手指都被碎石沙砾划破,往前爬着,努力抓住一个黑衣人打算从背后踢夏念的脚。
“快走啊……夏念……”
手被黑衣人用力碾压,发出骨骼碎裂的咯咯声响。
“盛声泽!”踹开身前两个人,扯着那个黑衣人头发往后面退,靠近栏杆,按在上面,上半身摇摇欲坠。跟随而来的两个黑衣人也被大力按在上面。
然后往后跑去解救被踩的盛声泽,捂住腹部把两人踹到栏杆附近。
“咯吱——”破旧的栏杆发出哀嚎,断裂。
刚要转身去扶盛声泽,却被黑衣人扒扯头发,一起坠落。
“盛声泽——!”
徒留回响。
6
第一次见到夏念是在高三,中途转学过来的,那天是阴天,她自我介绍的时候淡淡的,眉眼带着疲倦。好像是我的错觉,她是不是看了我两眼?
我们成了前后桌,我总是不自觉看她,不,我只是在看黑板。
她一直扎高马尾,上课总是不认真,下课也不和周围人聊天说话,一个人懒散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
今天体育课,她也依旧一个人,班级解散后就慢慢一个人绕着操场走。
“踢球去啊!盛声泽!”
我没去,今天阴天,很适合一个人吹风。我就坐在台阶上看他们打球,思绪飘远,早已经没看他们踢球了。
“喂!小心!”
“砰——”
冲击力带过来的风扬起了少女的几缕发丝,高马尾扫出利落的光影。眼前的眉眼不复懒散倦怠,锐利,锋芒毕露。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瞬之间,是、是夏念给我挡住了飞过来的球。
心却像是很久没跳过一样“砰砰”震响,胸膛仿佛要装不住般,我很担心夏念是不是也能听见了……
心神在看到夏念被擦红的手臂猛然归位,好像才知道自己在哪里一样,我感到很生气,“喂!踢球不知道要小心啊!打到人怎么办!”
急忙带夏念去医务室,她好像不是很在意。
说着不负责任的话,“唉呀,就撞红而已,没必要。”
怎么可以不在意呢?要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啊。“夏念,我们去医务室看看。”
盛声泽眉眼严肃,认真地看着夏念说话。盯着她躲闪而又无所谓的眼神,拉着她的手腕去医务室。
时光几许撩人,相交线上的交点越来越近了。
我和夏念越走越近了。很开心!单方面约好了要考上同一个大学,希望大学能够和夏念在一起,希望未来能够越来越了解夏念!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一天,为什么要在我人生新起点的这一天……为什么我会被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跳楼……他们是谁!
……
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
……
但是她已经死了。
我失去你了。
许久都不忘记你的最后一眼——
错愕,意外。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不能忘记你是怎么坠下楼的。
为什么?为什么楼下没有你?为什么只有血迹?
盛声泽身体止不住颤抖,强撑着站起爬下楼的身体不堪重负,跪下去了好几次,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站不起来,无力地一直抖。
血污的手指一直颤抖,嘴唇止不住地被咬烂出血,喘不上气,双腿终于脱力跪在血迹旁。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倒在血泊里。
这时旁边匆匆而行的人仿佛才看到一般,发出惊呼,慌乱,报警拨打急救电话。
6
自那以后一直噩梦连连。
忘不了。
那天不了了之……大家都说那是压力大的幻觉。
后来这里翻新了。
我把实验室搬到了这个楼。
还把顶楼布置成了小花园。
我每天都要来看看,看什么?呵呵,我逼自己每天回忆,我不能忘记,不能……
夏念……那天以后……没有人记得你了……
我去拿毕业照了……你的样子我记不得了……哄骗你和我一起二人拍的照片上你的样子也模糊了……我记不得你了……怎么办,怎么办?夏念……
后来噩梦也成了我的解药……我只有在那里才能模糊地看见你的面容……如果那里没有你的尸体……会不会,你没有死掉?
哈哈,哈哈,我在说什么?那么高的楼,好多的血……
……可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我被永远的困在了那一天。
我不能再忘记你了,我已经忘记过一次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啊,夏念,你六岁。那个时候你让我叫你姐姐,福利院里面,我最喜欢你了。
做什么都喜欢跟着你。
如果我没有黏着你就好了。
这样福利院被纵火,你也不会来找我了。
也不会,消失……
我好没用,被你推开躲避燃起的吊扇后还被火困在了房间里……怎么被救了?
你被吊扇压住,我还来不及爬起来,你就被火焰席卷了。
被困在角落里,我那天就应该死掉。
哈,什么也不记得了,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在房间里被烧死的我安然无恙地躺在满是碎玻璃的地上。
火灾过后因为“幸运”活着,我“”幸运”地被领养了。
可如果我真的幸运,怎么会害死你呢?
高烧一场,忘记了以前的所有事。
小小的盛声泽默默坐在大树下。
一只猫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脚。
寂寥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
“喂,这是我喂的猫,叫我姐姐就让你摸一下。”
回过神来,小盛声泽已经抱起它轻轻抚摸,小猫舒服得呼噜呼噜响。
来领养的富贵人家办好手续了,走过来。
小盛声泽举起怀里的猫,漠然的神情被温柔的微笑代替,期盼望着,“爸爸妈妈,我可以养这只猫吗?”
7
“盛声泽?”
我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在说话的时候走神可不是好习惯啊,尤其是还说完那句话还流泪了。
这么舍不得我最后一面?
又被紧紧抱住了。
不过这里很好看呢,花和叶被照顾得很好。
无奈趴在他肩上观察着后面的花。
一片,两片……
有七片花瓣。
“夏念,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住在一起好不好?”
声音翁翁的,还有抽泣声。
“啊,好啊好啊。先放开我吧,我脖子不太舒服。”反正我睁开眼就住在他的家里。拍拍他的背,“我们回去吧,回你家。”
“是我们的家。”盛声泽委屈地纠正,眼泪还含在眼里。
“好好好,我们回家。”
回到熟悉的地方。发现书桌上写着数字的便签没有了。
“盛声泽?这是什么东西?”我拿起这个边缘烧黑的书。
没想到盛声泽却像是才看见一般,“我也不知道。”又紧张起来,眉头蹙起,“把它丢掉吧。”
我感到疑惑,这不是我睁眼那天就在书架上的书吗?
但看着他忧虑而迫切的眼神,还是答应了他。
反正我现在能出去了,随时捡回来。
夜晚,我睡在主卧。头脑清醒,眼神发直。被子还带着盛声泽常用的洗剂味道。也许我还是去睡沙发更容易入眠?
门被轻轻地敲了几下,小声自言自语,“夏念?你睡了吗?我有点害怕,可以和你一间屋子,我睡地上吗?可以吗?”
门打开,盛声泽尴尬地与床上躺着的我对视,默默把枕头藏在身后,可怜望着我。
唉,想到他晚上要做噩梦。点头让他进来了。
盛声泽眼睛高兴地亮起,比夜晚的星星耀眼。火速打好地铺躺好,让人没有反悔的机会。
不过我也不会反悔。
嗯,小夜灯也不点了,跟我一起睡觉就不害怕了?
第二天醒来,在他怀里,二人紧紧抱着。
不禁瞪圆了双眼,我睡姿有那么差?都滚下床了?好像以前没实体的时候确实第二天就沉旁边沙发底下去了。
陷入自我检讨,轻轻拿开我抱着他腰的手,微微起来一点。
却又被抱入怀里,二人中间又没有空隙了。
埋在脖颈里的头翁翁语声,“夏念……晚上睡得舒服吗?我有没有弄疼你?”
!喂,不要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啊!
脖颈里的头蹭了蹭,继续追问,“舒服吗?”
“……舒服,你先放开,脖子酸了。”
盛声泽又蹭了蹭,没有回答。
“……”
“……真的酸了,你换一边吧。”
盛声泽才动起来,闭着眼睛抱着夏念转了个方向继续埋颈。
到了快工作的时间还依依不舍地牵着手。
“你快去吧。”
“其实不去也——”可以。
铃声打断盛声泽幼稚的话。
我禁不住笑出来,“快去吧,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咔哒”
盛声泽终于离开了。
我躺了会儿就出去翻那个本子。
回收处已经空了。
……算了,回去。
摸了摸猫,闲逛着,却在盛声泽书架上看到了这个本子。
……诡异,他昨天恨不得把它丢得远远的,不可能捡回来。
我拿出来坐下翻开。
星元1027年秋
到了个地方,好像是福利院。真是荒凉啊,就这里长了颗大树,种属不明,不过这不是我的观测范围啊。小孩也没多少,就看见我旁边有一个小孩盯蚂蚁呢。
好无聊啊,最近空间波动很频繁,想吃东西。这小孩怎么捧着个红薯吃得这么香,饿了。
还是不要在观测日志上写这些了吧,免得又被骂。
算了,我的观测对象在哪里?
(红色划去嘴馋发言)
好了,空间波动终于稳定了,任务下来了,原来这小孩就是我的任务对象。
任务对象今日也健康安全……健康安全……好。(被红色划掉)
记录的字迹就这样逐渐潦草。翻过一年对其精神状态,身体素质的记录。
太好了!第一个任务终于下来了!保护任务对象在火灾中活下来。
……疯了吧管理局,让我变成一个小孩对任务有什么好处?(申诉记录)(驳回)(继续申诉)(立马驳回)
算了,就这样吧。
这猫挺可爱的,刚生下来不久吧?
小孩真好逗,让叫姐姐就叫姐姐。
哈哈哈哈,还偷偷拍我,被我抓住了吧!
(请监测者不要把无关言论写在日志上)(被黑色划掉)
星元1029年夏
……
啊啊啊啊!□□理局!我被烧死了!(一系列谴责问候)(被红色划掉)
呃呃呃,不行了。我要罢工。(被红色划掉)
……?
让我进入下一个任务吧。
星元1041年秋
没想到啊,还是这个任务对象。小孩都长这么大了。
还是很可爱的。
……
管理局你干嘛?都看着他那么久了,让他给我看看作业怎么了?干嘛那么小气,我都通过管理局知识认证了好吗!?
……
哎呀,想跟我一起拍照直说啦。
……
【混乱!混乱!请监测者立马处理紊乱值!】
【任务失败,进入惩罚程序。】
【监测者被执行任务世界系统时十年剥夺处理。】
最新的——
【惩罚时间倒计时两月】
从这里就没有了。
……?我大概知道我是谁了。倒计时还有两月时间,倒完我就能想起我是谁了吧?
唉,想起来之后呢?是离开吗?
想到盛声泽,不免不舍起来。
正忧伤思量着。
日志烫起来。
【系统已成功连接监测者】
【空间波动即将稳定,任务待完成,请监测者近期做好回归准备,近期异常情况将会自动修复】
……
【感应到监测者不舍情绪,分析中——
监测者可等待空间稳定后携带一名且仅一名家属一起成为任务者哦~管理局很开明哦~】
……
一名且仅一名是什么意思?有人带了多少啊?!异常情况……指的是那个撬锁的歹徒吗?
不过也放心下来,这次可以不用说再见了。不过他好像很没有安全感啊。
时间过去,惩罚时间也结束了。夏念跟盛声泽坦白了一切,问他愿不愿意一起走。
盛声泽全程太紧张,听错了,听成了夏念以后就走了,抱着不撒手,默默哭。
安抚了他很久。
过后盛声泽才脸红扭捏起来,“那……姐姐是不是……”
“嗯?”
“就是……这两年……”盛声泽羞红嗫嚅着,“就是……有没有……”
“对,看过了。”不禁想要逗逗他。
盛声泽脸红得要滴血,捂着脸埋进脖颈,小声说道,“我、我有好好健身的!以后也一直会!”
“骗你的,没看过。”
盛声泽不知为何脸上浮现几许失落。
我双手捏住他的脸笑起来,盛声泽也满眼都是夏念,红着脸笑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