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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可以有子,但不得夺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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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娘是个死脑筋,认准男人一辈子不回头。可爹爹偏偏是个花花肠子,十日里有八日宿在酒楼。
从我记事起,就是阿娘一直哄我入睡,我常问她为什么不与爹爹和离。
她温柔的拍着我肩膀,“爹爹不坏,他只是贪玩,素素莫要学旁人误解爹爹。”
我用力点头,将阿娘的话记在心里。
可是当爹爹带着一弟弟回家的时候,阿娘却像变了一个人,一剪刀插到爹爹胸口,眼睁睁看着他吐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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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的人都说,我阿娘是个笨蛋,像我爹这样的人,白给都没人要,可我阿娘却一分彩礼不要的嫁了过来。
我跑回去问阿娘缘由,阿娘笑着给我梳髻头,“素素莫要听别人说,爹爹对你好不好你自己不知道?”
我认真想了想,点头,“好!爹爹每天给素素买糖葫芦,素素每天都有糖葫芦吃!”
阿娘便更笑眯眯的摸着我,“这就对了,旁人说什么不重要,素素觉得好就行。”
我点头,将阿娘的话记在心里。
除了不能哄我睡觉,我的爹爹简直是世上最完美的爹爹。
他长得俊秀,又有一双巧手,会给我做木马缝布偶,我总喜欢缠着他给我换娃娃。
可一到夜里,他就要走了。
我哭喊着要他留下,可他次次坚决,将我扔给阿娘,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问阿娘为什么,爹爹不陪她睡觉她不在意吗?
阿娘轻轻拍着我,守着蜡烛加煤油,“因为爹爹是男人,男人要养家。”
而我的爹爹,很会养家。
阿娘说,她就是看重爹爹养家,才会分毫不顾的嫁过来。
在家里,阿娘是最大的姐姐,底下三个弟弟,个个要张嘴吃肉。
可阿娘没力气养三个人,凑够了二舅的读书钱,三舅的学堂费就要少一截,四舅的束脩更是明年都不得见影。
阿娘说,那段日子,她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一块一块分给他们吃。
可割了肉也养不起,无奈,她只能想了一个旁门偏道,她要去骗婚。
她要嫁给邻镇上的张员外,张员外人老但好色,且没几年奔头,只要能守到他死,整个张府就都是她的。
红袖薄衣,唇脂花香,阿娘什么都准备好了,却在进门的时候遇到了爹爹。
爹爹是张府请来的优伶,负责张员外六十大寿唱曲弹跳,为人眼光颇高。
可阿娘说,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爹爹就张大了眼。
我不知道张大眼什么意思,阿娘就娇笑着戳我脸蛋,“张大眼就是喜欢,从第一眼就喜欢,往后只会越来越喜欢。”
阿娘说的没错,爹爹确实喜欢上了阿娘,且越来越喜欢。
他不让阿娘去伺候张员外,还把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全给了舅舅。
他说阿娘有自己的人生,不该为了他们一家,白白葬送一辈子。
因为这句话,阿娘连夜就背起包袱,跟着马车压线跑了一夜,跑到洛城来嫁爹爹。
可爹爹却拒绝了。
“姑娘乃良家女子,与我云泥殊途,我怎敢耽误?”
“但我也真心想攀附姑娘,若姑娘愿意,请再等我半年,半年后,我定娶你。”
2
那时,所有人都说爹爹是骗子,他长得就一副花花肠子样。可阿娘不在乎,她说。
“能在张员外手中救我,他哪里会是坏人?明明是仙人,仙人才会长得如此貌美。”
女子们嫉妒阿娘美貌,男子唾骂爹爹风俗,可没人能做到他们这样,看上对方就是不顾一切。
爹爹让阿娘等,她便租了房子真的等。而爹爹为了娶阿娘,日夜不停歇,在鼓面上弹琴,转着圈跳舞,一时间在洛城声名鹊起。
就连官家的女儿都知道,参天楼里来了个仙子,她们竞相跑过去看,甚至不乏有小姐出百两黄金要爹爹入府为婿。
可爹爹不愿,他说自己已经许了人,许的就是台下坐着的唯一白衣之身。
那日,爹爹和阿娘的大婚,满洛城无一祝福,所有人都咒两人隔日分离。
可爹爹并没有,而且婚后,越来越疼阿娘。
他会在晚上走前劈好第二日做饭要用的柴火,会在凌晨回来后先洗掉我们得脏衣服,也会在阿娘生辰的时候,瞒着我,偷偷给阿娘买甜糕吃。
阿娘就是被他养得太好了,才在他带了儿子回来后,还在替他解释。
“这是毛毛姐的儿子?”阿娘望着那小弟弟粉嫩嫩的脸,面上笑容又僵又难看。
“都长这么大了,毛毛姐去年才怀的身孕……”
对啊,去年才怀的身孕,今年儿子怎么可能下地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懂,阿娘却不懂。
“玉兰,不是毛毛姐的,是我的。”
秋风吹落梧桐,爹爹终于将实话说出,“我也没想到她会怀了身孕,还瞒着我偷偷生下来。”
“玉兰,你是知道的,我很想要一个儿子,但我现在身子……已经不好再生了,你让我把田田留下来好不好?我会给李家小姐钱,我把田田记到你名下,从今以后,田田就是你的亲儿子……”
“滚!滚——”
阿娘一把推开爹爹,踉跄的颤抖了几步,“当日娶我时,你是不是曾答应,只卖艺不卖身?”
“是,可那夜我被灌醉,根本没意识……”
“你是不是也答应,往后家产只留给素素一人,哪怕有儿子,也不得一文铜钱?”
阿爹喉咙滚了滚,低下声回,“是,但玉兰,儿子终究是儿子,能跟我姓传宗接代……”
“滚!滚——”
那日早晨,是第一次爹爹回家,阿娘没有迎上去,反而关门推开。
关上门后,她抱着我哭,捂着我的耳朵哭,哭累了,就挪开手,抱着我的脑袋两眼郑重,
“素素,你记住了。你是女子,但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差。他们能夺家产,你也能。”
“你不需要为任何人养家,你需要养的,从始至终,只有你自己。”
我懵懵的不太懂,只囫囵吞枣的点头,然而阿娘已经猩红了眼,“从今日起看好了,阿娘只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