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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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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这张年轻的过分的脸,全场都呆立在了原地。
有侍者过来敲门:“公主殿下,各位贵女们,琴送到了!”
敲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应答。还是买白矾回来的梅雪和青竹疑惑问:“怎么了?”
侍者看穿着打扮也大概能猜出来身份,于是恭恭敬敬道:“绾宁公主要小的送琴来,但却迟迟不让进。”
梅雪眨了眨眼睛,思索道:“那你给我们罢,我们是绾宁公主的人。”
侍者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立马递出去道:“给,那我去干别的了!”
说完就脚底抹油跑走了。
青竹轻声道:“我拿吧。”
梅雪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抱得动,你敲门试试吧。”
青竹点头,抿唇敲了两下门,就听见里面传出声音:“进。”
是时繁柚的声音。
于是梅雪抱着古琴就推门进去了,不过看在场的反应,也只敢立在一旁,没有打搅众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时繁柚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蹙眉问:“你真的是张流云吗?”
“张流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如假包换!我只是比余老头长得显年轻而已!”
时繁柚深表怀疑道:“你确定?”
温茹霜蹙眉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张老头是不是蛊寨的?”
“张流云”兴冲冲道:“温丫头还记得啊!老朽真的非常之感动,快过来给你张爷爷抱抱!”
温茹霜不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抱住时繁柚的手臂道:“给你们解释一下吧,张流云,在蛊寨时名为莫曲子,这个名字你们应该更熟悉,因此容貌就比较,青春永驻?反正余老头很嫉妒就是了。”
张流云挺起胸脯,得意洋洋道:“如果你们有感兴趣的也可以找我,我可以把方法告诉你们。”
孟月莳用手帕捂着唇,怯怯地看着张流云,轻声问:“那您戴假胡子是为了什么呢?”
张流云转头,“这不是怕你们对我年轻的外表表示怀疑嘛!结果胡子没粘稳。”
温茹霜戳穿道:“是太紧张,扯掉了吧。”
张流云一屁股坐在最近的椅子上,一手搭在椅背上,痞里痞气道:“温老板啊,你怎么长大了嘴还那么毒辣?”
温茹霜回怼了一句:“要你管!”
说罢,眨着眼睛故作无辜地看着时繁柚。
时繁柚深吸一口气,主动提到正事道:“张大师,此番约您的原因您也知道……”
张流云神了个懒腰,十分无所谓道:“知道啊,不过都没有亮出点什么本事来,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感兴趣呢?”
一提及这个,梅雪十分有眼力见地递上琴道:“殿下,琴送过来了。”
时繁柚颔首道:“那请孟小姐开始吧。”
张流云饶有兴趣地偏头,看向孟月莳,同时捡起自己的胡子,重新贴到脸上。
重新换上“大师”的模样,孟月莳深吸一口气,显然没有那么紧张了。
双手搭在琴弦什么,轻轻拂过,随即将曲谱放在面前,轻声道:“这份曲谱是殿下所赠,我便不贸然认领了。”
话音未落,琴声响起。
带着平铺直叙调调的开头,一视同仁的闯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面。
随着弹奏的愈发进入佳境,感情也逐渐从其中涌出,随着琴音,刺入心中。
能听见,琴声里有平淡,有安宁,有身为棋子的痛苦,也有雨过天晴时无端的忧伤。
当琴声渐入尾声,时繁柚的眼泪无意识地坠落,落到温茹霜的手背上,滚烫的。
出自她手的东西,她当然知道自己无意识将自己的痛苦倾注其中。可是没有想到,孟月莳将她的痛苦和自身的束缚相融合。
温茹霜眼圈红红的,却先一步抽出丝帕替时繁柚擦眼泪道:“殿下不要伤心,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吗?窗外有微风吹进来,时繁柚睁着眼睛,轻声道:“是啊,都过去了。”
弹完,孟月莳双手置于琴弦上,闭着眼睛,点点泪珠渗出,她语气轻松道:“怎么样?”
眼睛亮亮的,第一时间征询的是时繁柚的意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看到曲谱的那一秒,也可能是初见时时繁柚说的那番话。
孟月莳早在心底认可了时繁柚,只是她自己一直不知道。
时繁柚看向张流云,张流云闭上眼睛,微微仰着头,双手抱臂环胸,沉吟片刻后道:“不亏是老朽好奇许久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这位小姐的即兴修改也让整首曲子更上一层楼了。”
孟月莳万分激动,可最后之后抹着泪,轻声道:“多谢大师点评。”
张流云一拍桌子,刚想问“要不要和我一起精进琴艺”时,看见了孟月莳的双眸。
里面是无尽的悲伤和空洞。
他忘记了,上京城的贵女们多为联姻巩固权势的工具,怎么可能和他一样,有机会云游四方呢?
更何况,她们一早就得知了自己的命运,接受了命运。
张流云颓废地坐回了位置上,败兴道:“饿了,不如吃饭吧。”
事已至此,他又能改变什么呢?他只不过是一介闲人。
这种情况下,时繁柚自然也清楚得很到底是怎么一个事,她沉默了片刻后,走到孟月莳身旁,认真道:“对不起。”
孟月莳情绪已经平复了个七七八八了,听见时繁柚这样说,眼泪就又控制不住了,赶忙一边擦泪一边摆手道:“没事没事,我早就接受了,殿下,没事的。”
时繁柚定定地看着孟月莳,“对不起。我不该想要认识你的,我本意不是想要带给你痛苦。”
孟月莳含着泪笑了起来,“殿下说笑了,这个痛苦是时代给我的,不是你啊。更何况有机会被认可,已经足够了,殿下,我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呀!”
时繁柚轻声道:“等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孟月莳握住时繁柚的手,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等不及了的,没关系,没关系。”
说完,她轻轻给了时繁柚一个拥抱。也是她为数不多能够给出去的东西,
琴会,诗会,各种各样贵女公子们一同参与的宴会,本质上还是在考验女子的能力,这样才能攀一个更高更好的枝。要想改变这种情况,恐怕只能连带着这个朝代一同剔骨扒皮才能完。
对了,孟小姐已经过了十六岁,算算日子,琴会之后,也要嫁人了。不止孟小姐,茹霜也快了,下一个呢?朝宁?知鹤?
时繁柚轻声道:“是不是,皇位上换一个人,就能改变了呢?”
声音被系统屏蔽了,系统忐忑不安道:“宿主,您,您的想法,太过危险了。”
可时繁柚反而坚定起来了:“我突然觉得,这个皇位,为什么我坐不得?我也是父皇的孩子啊,反正最后都要和时繁泞争一争,那就说明我也可以当皇帝。”
系统沉默了,“宿主,您比预计的,觉醒得更早了。尤其是思想上。”
时繁柚垂眸,轻声道:“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气运都站在我这边。”
就是啊,它的宿主是被气运选中的人,所以上一世一直到死前都坚定不移。或许这就是它不懂人类的地方吧。
屏蔽解除。梅雪走到时繁柚身旁,附身轻声道:“殿下,白矾买来了。”
时繁柚点头,闭上眼睛,把泪意逼回去,挤出一个笑容道:“那准备准备吃饭吧,也闹这么久了。”
温茹霜心疼得挽着时繁柚的手臂,往日里大大咧咧,嘴毒得很的姑娘现在也会柔声安慰人了。
温茹霜道:“殿下,繁柚,点菜吧。”
话题被生硬地转开,一向放荡不羁的谢惊澜也沉默多了。
他身为既得利益者,没有资格在这种情形下说任何话,说什么都是错,不说也是错。或许他今日就不该和沈知鹤一同来这里。
张流云更是,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走过去把琴抱过来,抬手抚上琴弦。
他已年过半百,只是容貌年轻。他不太会安慰人,于是他用琴声,轻轻柔柔的试图安慰在场的几位姑娘。
在这个时代下,他们好像都只能顺从,顺从的走下去,似乎就会好过一点。
在热热闹闹中的开场最后归于沉寂。
时繁柚站起身来,轻声道:“还希望几日后的琴会上,张大师还能多多夸赞孟小姐几句。”
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张流云一杯。
张流云点头,垂眸时却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
他很突兀道:“若是殿下有需要,我们蛊寨义不容辞。”
对视的刹那,时繁柚轻笑,再敬一杯道:“提前谢过了。”
第三杯,时繁柚敬上一世的自己,也敬以前的自己。她不是孤立无援,她一点一点改变原先的命运。
散场时分,孟月莳拉着时繁柚的手,凑到时繁柚耳边,特别特别小声说:“殿下,我啊,觉得您特别特别好。”
话一出口,脸也羞红了。
只是没想到,一转头,就对上了沈桉宸清冷冷的眼神。
羞红的脸顿时变成了惨白色。
时繁柚倒是还没有察觉到什么明媚笑道:“你也很好!”
但很快就感受到身边的人僵硬住了。时繁柚疑惑地顺着孟月莳的目光看过去,在看到沈桉宸的瞬间,听见了温茹霜吃惊的声音:“沈狗?你来干什么?”
沈桉宸缓步走到时繁柚身旁,切换上格外柔和的声音道:“来接我夫人。”
温茹霜更吃惊了:“你当年可是连接亲妹妹都嫌麻烦欸!你现在主动……唔!”
沈知鹤眼疾手快捂住了温茹霜的嘴,同样冷声冷气道:“兄长,我和温小姐先回了。”
沈桉宸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冲着时繁柚就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走吧,殿下。”
时繁柚轻咳一声,手搭在了沈桉宸的手上,被沈桉宸用力握住。
沈桉宸柔声道:“回家了,殿下。”
变脸速度是温茹霜看了都自愧不如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