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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果然还是被嫌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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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城市。
赵闻千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行人狼狈奔逃,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抓起车钥匙,连伞都没拿,径直冲了出去。
驱车来到熟悉的医院楼下,将车停在路边。
人没有上去,也没有打电话,只是降下车窗,任由冰凉的雨丝斜斜地打进车内,打湿了依靠边框的手臂和半边肩膀。他就这样仰着头,望着安柏那扇亮着清冷灯光的玻璃,像一尊凝固的望夫石。
不知道自已等了多久,直到副驾驶的车窗被敲响。
赵闻千猛地回过神,转头望去——安柏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雨幕中,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能感受到眼神比这场雨更凉。
安柏显然是刚下班,“白色限定皮”已经褪去,穿着一件浅米色的薄毛衣,身形在雨水中显得有些单薄。
“你来这里什么事?”安柏的声音透过并未完全降下的车窗缝隙传来,听不出情绪。
赵闻千手忙脚乱地解锁车门,哑着嗓子:“……上车说?雨大。”
(安柏内心:“这又是演哪一出,雨中深情男,自从他的白月光走后……?算了,鉴于外部降雨量,暂时接受此方案。”)
安柏顿了顿,收伞,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清冽和窗外雨汽潮湿的气息瞬间弥漫在狭小的车厢内。
“我……”赵闻千张了张嘴,千头万绪堵在喉咙口,平时在法庭上侃侃而谈的赵大律师,此刻发言得像个“凑字数的小学生”。“我只是想看看你窗口的灯。”
(赵闻千内心:完了!我在说什么蠢话!这听起来比‘我在你家楼下挖了条地道’还要变态!安柏会不会直接报警?)
说完他就想给自已一耳光。
这说的什么屁话!
安柏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肩膀,以及那双盛满了慌乱与无措的眼睛上。
(安柏内心:开始了,经典的“创伤背景揭示”与“情感模式成因分析”,叙事结构完整,从“否认”到“愤怒”再到“恳求”,符合心理学上的自我保护机制。所以……这又是“浪子回头”剧本里的哪一集?)
这样的赵闻千竟然……很陌生。
没有了刻意维持的精英风度,剥离了所有刻意营造的光环,只剩下最原始的忐忑和……真实。
“那天那个人,”赵闻千深吸一口气,决定从最简单的事实开始,“是我半年前分手的。分手后我就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我不知道会在医院偶然遇见他,我……我为我过去混乱的‘情史’向你道歉。给你造成了困扰,对不起。”
(赵闻千内心:态度要诚恳,陈述要简洁,像在法官面前承认证据瑕疵,不能再说错话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向一个人道歉。
安柏依旧沉默,但眼神微动,似乎是在判断他话语里的真实性。(安柏内心:时间节点明确,处理方式过于表面。但可信度初步评估:65%。)
这种沉默让赵闻千更加心慌。
他意识到,仅仅是解释清楚“前任乌龙”远远不够。
安柏在意的,从来不是某一个具体的前任,而是他赵闻千这个人“游戏感情”的本质。
车厢内空气凝滞,只有窗外的雨声哗啦作响。
良久,赵闻千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向驾驶座背椅,目光投向车前方被雨刮器来回扫动的模糊世界,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安柏,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别假,特别会装?”
“……”
安柏微微蹙眉,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问。
“我知道你看得出来。”赵闻千自嘲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带着苦涩,
“每天端着咖啡装精英,其实私下里只爱肥宅快乐水;衣柜里挂满了高级定制,最喜欢的却是那件洗得快透明的旧T恤;对谁都能笑得春风得意,好像天生就该在聚光灯下……其实都是狗屁。”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继续艰难地说道:“我爸妈,就是别人眼里最模范的夫妻。我爸是上市老总,我妈是大学教授,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从小我就看着他们在人前恩爱有加,举案齐眉。”
(赵闻千内心:把这些说出来,等于把最脆弱的肋骨亲手递到他面前,随便他捅。但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直到我十二岁那年,偶然在我爸的书房里,发现了他锁在抽屉里的,和不同女人的亲密照片,还有我妈,她早就知道,但根本不在乎,因为她也有自已的情人,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不过是为了共同的社会地位、财产、搭伙过日子?以及我这个‘优秀家庭的产出物’。”
“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狗屁爱情,什么一生一世,都是算计,是利益,是表演。”
赵闻千转过头,直视着安柏的眼睛,那双总是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伤痛和迷茫,
(安柏:“又来了,“富家子弟”必备的心理创伤,呵呵,为什么不能给他一点实际的创伤啊! ”)
“从那以后,我就觉得,认真你就输了,只要不付出真心,就不会被伤害;只要把感情当成游戏,我就永远是赢家。”
(赵闻千内心:看啊,安柏,这就是我华丽袍子下面爬满的虱子,恶心吗?我也觉得。)
“所以我学着打扮自已,学着甜言蜜语,学着成为情场上的‘销冠’,我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那让我觉得安全,觉得自已是有价值的,至少在这副皮囊和这些技巧上。”
(安柏:“……”)
他扯了扯嘴角,却比哭还难看,“我追你,一开始……也确实是因为不甘心,因为征服欲,觉得你挑战了我的自信心,想看看你这桀骜不驯被甩掉后的样子。”
“但是安柏,”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急切而真诚,“后来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你为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手指那么轻,那么稳,我却觉得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你跑到我那狗窝一样的家里,一声不吭地帮我收拾,我当时就在想,这要是我的家该多好——
(安柏:“那只是强迫症主观性机制,被迫的罢了……”)
还有你说‘对不起’的时候,我恨不得回到那晚给米青虫上脑的自已判个无期!我更对不起的,就是因为你被我前任纠缠,冷着脸说让我收起戏码的时候……我这里,”
他指着自已的左胸口,声音哽咽了一下,“这里疼得厉害。”
(赵闻千内心:不是套路,不是技巧,是这里,真实地在为你疼。)
“我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套路、技巧,在你面前不仅毫无用处,而且丑陋不堪。我好像……把自已也骗过去了。”
(赵闻千内心:缴械投降了,安医生,我的所有伪装和防御,在你面前全面溃败。)
雨水顺着未关严的车窗缝隙渗进来,滴落在赵闻千的手背上,冰凉一片,却比不上他此刻心中的惶惑。
他像个在法庭上提交了所有证据,却依旧忐忑等待最终判决的当事人。
“安柏,我把我最不堪、最真实的一面都摊开给你看了,我知道我过去很混蛋,履历糟糕透顶。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勇气,一字一句地说:
“一次,不用任何技巧,只是赵闻千这个人,笨拙地、认真地,重新追求你安柏的机会。”
(赵闻千内心:求你了,给我一次,真正去爱一个人的机会,哪怕遍体鳞伤。)
话音落下,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的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玻璃,噼啪作响。
安柏始终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仿佛赵闻千这番掏心掏肺的表露,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已无关的故事。
(安柏:“要迈出那一步吗……结局会是我能控制的吗?”)
无人发现,在他垂在身侧、被毛衣袖子稍稍遮盖住的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内心:心脏收缩力度异常增强,血液循环速度提升15%,看来是骗不了自己了,生理反应……好麻烦。)
他看着赵闻千被雨水打湿的、凌乱的头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而是盛满了近乎卑微的恳求的眼睛。
(安柏内心:倒是有点像一只被遗弃的、昂贵的落水狗,这……视觉冲击力。)
良久,安柏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车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灯光上,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却又清晰地穿透了雨声:
“赵闻千。”
“嗯?”赵闻千立刻应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你话真多。”
“……”赵闻千一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内心:果然还是被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