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可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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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慵懒地透过“安宁”花店的玻璃窗，在浅色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晏正站在工作台前，面无表情地修剪着一批新到的白玫瑰。
尖锐的花剪在他指间灵活转动，精准地削去每一根多余的尖刺，动作流畅得像一场无声的表演。
赵雨在一旁整理着展示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偶尔偷偷瞄一眼自家老板清隽的侧脸。
她始终觉得，老板这种安静疏离的气质，比那些娇艳的鲜花更吸引人。
突然，店门被粗暴地推开，金属风铃发出一串刺耳的乱响。
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晃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染着黄毛的混混，眼神浑浊，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他们身上散发着烟酒混合的廉价气味，瞬间破坏了花店宁静的氛围。
“老板，生意不错啊？”黄毛用指节敲打着柜台，目光却像黏腻的爬虫，在林晏脸上和周身逡巡。
林晏放下花剪，抬起头，脸上自然挂起属于“林老板”的带着些许不安的神情。
“几位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听起来毫无威胁。
赵雨是女孩子，胆子更小，吓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林晏身边靠了靠。
“什么事？”黄毛嗤笑，旁边的两个跟班也跟着起哄，“这条街归我们‘照看’，懂不懂规矩？每个月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两千块，保你们平安无事！”
林晏在心里冷冷地评估着局势。
三个底层混混，解决他们甚至不需要武器，也不会弄出太大动静。但如果代价是暴露身手，打破苦心经营的伪装。
权衡利弊，他决定破财消灾。
他抿了抿唇，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右手却已经微微抬起，准备伸向放现金的抽屉。
“几位大哥，我们小本生意能不能少点？”他试图讨价还价，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恳求”。
然而，黄毛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钱上。
他上前一步，几乎凑到林晏面前，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作呕的光。
“小老板，长得挺标致啊……”他嘿嘿笑着，伸出手，竟想往林晏脸上摸去，“这细皮嫩肉的，开什么花店啊？跟哥几个出去玩玩，钱的事儿……好说。”
林晏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讨钱可以容忍，这种肢体上的冒犯，尤其是带着淫邪意味的触碰，已经越过了他忍耐的底线。
他的肌肉在瞬间绷紧，计算着角度和力道。
拧断这只手腕，只需要零点三秒；顺势将他掼向另外两人，扰乱他们的重心，需要零点五秒；在他们倒地失去反抗能力前，补上足以让他们暂时昏厥却不会致命的手刀，总计不超过两秒。等三个人昏过去再给赵雨一笔钱……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于他脑中预演完毕。
就在他指尖微动，即将行动的刹那，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被注视感，如同冰冷的蛛丝，轻轻缠上了他的后颈。
杀手的本能让他强行抑制住了反击的冲动。
他保持着那个微微侧身，想要躲避的姿势，眼角的余光以常人无法察觉的幅度，精准地掠向视线来源。花店门口，一辆不知何时停下的黑色轿车，车窗降下一半，一道深邃的目光正穿透街市的喧嚣，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是厉行。
他来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林晏的大脑飞速运转。
此刻动手，风险太高。他不能在一个如此敏锐的观察者面前，暴露任何超出“花店老板”范畴的能力。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只令人作呕的手已经伸了出来，想要碰他的脸颊。
林晏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杀意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准备硬生生承受这份屈辱，将这笔账暂且记下。
他甚至已经能闻到黄毛身上那股令人反胃的烟臭。
“拿开你的脏手。”
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厉行推门而入。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一颗扣子。
他像是刚刚下车，恰好前来取花的顾客。
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牢牢锁定了那只伸向林晏的咸猪手。
黄毛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和对方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弄得一愣，手僵在半空。
他扭头，对上厉行那双寒冰般的眸子，心里莫名一怵，但仗着人多，还是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他妈谁啊？少管闲事！”
厉行没说话，只是迈步上前，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他一把攥住了黄毛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寂静的花店里突兀地响起。
“啊——！”黄毛发出杀猪般的惨嚎，脸色瞬间惨白，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顿时萎顿下去，抱着以诡异角度弯曲的手腕哀嚎不止。
另外两个混混吓傻了，呆立在原地。
厉行看都没看地上的黄毛，冰冷的目光扫过剩下两人。
“滚。”
他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在场的人的心上。
那两个混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搀起惨叫的黄毛，屁滚尿流地冲出了花店，连头都不敢回。
花店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黄毛远去的哀嚎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厉行这才转向林晏。
只见“弱小可怜”的花店老板似乎被刚才的变故吓呆了，脸色苍白如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那双清澈的浅褐色眼眸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实则是强行压下杀意和怒火后的生理反应），嘴唇紧抿，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厉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晚来一步，那只脏手碰到林晏，会是什么后果。
一股怜惜混合着滔天的怒意在他胸腔里翻涌，让他看向林晏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怜惜。
“没事了。”他放缓了声音，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可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他这话是对林晏说的，也像是对自己下的命令。
林晏低垂着头，心里一片冰冷。他不需要这种“帮助”。
他本来可以自己解决，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现在倒好，这人用更高调的方式插了手，这意味着麻烦不仅没解决，反而将他和这家花店，更牢固地绑在了“厉行所有物”的标签下。
小混混那边，恐怕也会因此注意到这里。
但他必须演下去。
他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惊魂未定，充满感激却又带着畏惧的复杂表情，目光小心翼翼地掠过厉行，又飞快地垂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您。”
就在这抬眼垂眸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了厉行左手手指上那枚造型古朴的银色玺戒，以及戒面上那个象征着厉家无上权柄的家族徽记。
姓厉。
果然是厉家。厉行，那个他刺杀目标的“干儿子”，如今厉家真正的掌权者。
他见过这张脸，在接下那个暗杀任务时，厉正华的社会关系内，这个干儿子可以说是厉正华最头疼的对手。
所有的疑团瞬间解开。
每日的鲜花，蹩脚的监视，今天的“偶遇”，这位厉先生，应该是冲着他这个“花店老板”来的，而非杀手“YAN”。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被这样一个人盯上，同样是巨大的麻烦。
厉行见林晏似乎被自己刚才的手段吓到了，心里有些懊恼，不过他是不可能让那种东西碰自己的人的。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温和：“我来取今天预定的花。”他指了指柜台上的小雏菊，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没想到碰上这事。”
林晏心里冷笑。
正好碰上？骗鬼呢。但他面上却是一副恍然大悟，又带着点不安的样子：“原来是厉先生。花已经准备好了，我帮您包起来。”
他伸手去拿那束花，指尖似乎还因为“惊吓”而带着轻微的颤抖。
“不着急。”厉行阻止了他，目光落在林晏那双修长却无助地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刚才没吓到吧？”
“没有。”林晏摇摇头，依旧不直视他。
一旁的赵雨此刻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厉行，又看看自家“受惊”的老板，心脏砰砰直跳。
天啊！这位厉先生刚才好可怕，但又好帅！
尤其是他保护老板的样子，还有他现在看老板那温柔的眼神，跟她最近看的霸总小说一模一样！
“厉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赵雨忍不住开口，声音还带着点后怕的颤抖，“要不是您及时出现，我们……”
她没敢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厉行对赵雨点了点头，但是注意力却始终在林晏身上。
“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错。”
他意有所指，语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庆幸。
林晏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令他窒息的对话。
“厉先生帮了我这么个大忙，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他重复着客套话，希望对方拿了花就走。
“如果林先生不介意，”厉行顺势提出，目光紧锁着林晏，“或许可以请我吃顿便饭？就当是谢礼，也给你压压惊。”
林晏：“……”
他介意，非常介意。
和这个刚刚目睹他差点受辱，身份危险且行为不可预测的男人吃饭？
简直是煎熬。
但他没有理由拒绝。
一个刚刚被帮助的或者说拯救的花店老板，没有理由拒绝恩人如此合理的请求。
他只能硬着头皮，脸上挤出一个苍白却努力显得真诚的笑容：“当然……应该的。只是不知道厉先生喜欢吃什么？附近有家还不错的私房菜……”
“你决定就好。”厉行从善如流，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他终于有了更进一步的理由。
～～～
私房菜馆的包间里，气氛微妙。赵雨老老实实地在“安宁”看店，只有他们两个人。
厉行寻找着话题，试图驱散林晏身上那股明显的“不安”。
“林先生开店多久了？”他问。
“两年多了。”林晏垂眸看着眼前的茶杯，声音很轻。
“平时都是一个人打理？很辛苦吧？”厉行的语气里带着些疼惜，他直接把赵雨的存在无视了。
想起报告里说的“性格内向”、“几乎不与人深交”，再看眼前人这副低眉顺眼，仿佛受惊小动物般的模样，他只觉得林晏更需要被好好保护起来。
“还好。”林晏含糊地应道，心里盘算着这顿饭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需要时刻维持人设，应对厉行那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关怀，同时警惕着对方是否在刺探什么。
厉行却将他的沉默和简短回应理解为惊吓过度和性格使然。
他看着林晏用餐时细微的动作，那低垂着的微微颤抖的睫毛（实际上是林晏在极力克制不耐烦），都觉得无比惹人怜爱。
“我看林先生似乎很喜欢小雏菊？”厉行想起那束作为借口的花，试图找些共同话题，“今天这束搭配得很雅致。”
林晏夹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喜欢？他只是在完成订单。这些花对他而言，和货架上的其他商品没有本质区别。
“它们……比较耐放。”他给出了一个非常实际，甚至有些扫兴的答案。
厉行却自动将这理解为林晏对小雏菊是喜欢的。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暗自记下。
这顿饭对林晏而言，更像是一场精神上的酷刑。
他扮演着弱者，承受着对方错位的注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他的耐心。
而对厉行来说，这却是关系的一大进步。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林晏，灯光下那张清俊的脸显得格外柔和，虽然依旧疏离，但至少他们在一起吃饭了。
他甚至觉得，林晏偶尔因为他的问题而微微蹙眉（实则是无语），都是一种可爱的困扰。
他坚信，自己正在用温柔和耐心，慢慢靠近林晏。
晚餐终于结束。林晏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今天多谢林先生款待。”厉行拿出手机，语气自然，“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今天的情况，可以随时找我。”
林晏看着那递到面前的手机，心里警铃大作。
加上微信，意味着更直接的纠缠和潜在的风险。但他没有拒绝的借口。
他沉默地拿出自己那个老旧的手机，扫了码，添加了厉行的微信。
头像是一片空白，昵称只有一个简单的“林”字。
“我送你回去？”厉行收起手机，心情愉悦。
“不用了，厉先生，我走回去就好。”
林晏立刻拒绝，然后表示距离很近。
厉行看出他的意思，虽然失望，还是点了点头。
“好。”
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开。林晏转身，背影很快融入夜色。
厉行站在原地，直到那抹清瘦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收回目光。
他摩挲着手机，点开那个空白的头像，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今天，他保护了他，共进了晚餐，加了联系方式。
他离他又近了一步。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在他看来需要精心呵护的“小可怜”，在拐过街角，确认脱离所有视线后，立刻挺直了背脊，脸上所有不安的表情瞬间褪去，眼神幽深，周身换成了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林晏拿出手机，看着那个新添加的联系人，眼神没有丝毫温度。
一个自作多情，行为粗暴，严重干扰他生活并带来巨大潜在风险的……麻烦精。
而且，还是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家族首领。
他必须尽快，彻底地，摆脱这个巨大的麻烦。
夜色掩映下，他快步离去，脑海中已经开始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