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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试点项目,从一场盐价引爆开始 ...

  •   第四章 试点项目,从一场盐价引爆开始

      临川镇最热闹的地方,不是茶楼,也不是祠堂。

      而是盐铺。

      因为这里,决定着这一镇人的舌头和命。

      街心的那家盐铺,门楣上挂着一块写着“成泰盐号”的招牌,字迹潦草却极大,占满了整块牌匾。门口两只倒扣的盐罐被刷得雪白,像是要向所有路人炫耀——这里有盐。

      也只有这里,有盐。

      别家想卖盐,要么从这里拿货,要么被这家挤死。

      上午刚过,铺前已经围了两圈人,有穿粗布衣裳的农人,有挑着担子的菜贩,还有脸色发黄的纺妇。

      “掌柜的!昨天不是才涨过一次吗?今天怎么又涨?!”

      “再涨我们这些人真要喝咸水了!”

      “盐好歹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你们再这么折腾,迟早出事!”

      吵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盐铺门口,一个肚子鼓鼓、穿着绸衣的大汉正盘着手指冷眼看着,腰间挂着一串铜钱,脸上的肥肉抖了几抖,鼻孔朝天。

      他姓卢,名世宽,是临川镇首屈一指的豪绅。
      田有几百亩,铺子有好几家,盐号只是其中之一。

      今天的盐价,是他早上坐在床上打着哈欠随口说出来的。

      “昨日这么多雨,洪水这么大,下游的小镇不定要多缺盐。”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涨个一成,嗯,再加一成。”

      于是伙计们出去报了价。

      盐价就这样涨了两成。

      老百姓再怎么吵,再怎么骂,也得捏着鼻子掏钱。
      因为不买盐,会死。
      买了盐,也许还能活。

      这就是卢世宽底气所在。

      他正听着这些抱怨当下酒菜时,忽然有人从人群外走近,挡住了他的视线。

      一个穿着素净,却怎么看怎么不像本地人的年轻人,脸上还残留着昨夜没洗干净的泥水,却戴着一副不合这个时代的细框眼镜。

      他站在人群最前,语气极平和:

      “你刚才说,今日盐价,又涨了两成?”

      卢世宽被他突然打断,眼皮一翻:“是又怎么样?盐是我的,我高兴卖多少价就卖多少价。”

      “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他说着,指了指门前几袋盐:“不买,你今天就别吃盐。只要你还能活着撑一个月,说不定我会给你打个折。”

      周围哄笑一片,有人不敢笑出声,只敢在心里骂“黑心”。

      阮砚没笑。

      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从终端刚刚给出的临川物价表里调出的底层数据,到这些涨价的比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如果你继续这么涨价,再经历两次灾年,临川会先乱,再死。”

      他没把这句说出来,只是抬眼看向卢世宽,慢慢道:

      “你不怕朝廷查?”

      “查?”卢世宽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朝廷查得着我?盐是上面官商运来的,我是他们下面的脚。上边要吃盐钱,我下面也要吃盐钱。你要是觉得不公道——”

      他把手一摊,轻蔑道:“你去找朝廷说理去。”

      人群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叹息。

      谁都知道,这话不好听,却是事实。

      阮砚却笑了一声:“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朝廷也不想任由你们这么吃?”

      卢世宽的笑容僵住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小子,你这口气不小。你以为你是谁?”

      话音刚落,人群突然被劈开一条缝。

      一个身形高大的人从后面挤了进来,眼睛一扫,准确地定位到阮砚所在的位置。

      “你又跑前面来了。”

      是岑行止。

      他刚从另一边堤坝那边回来,身上还带着一点工地的气息,走到阮砚身边时,顺手就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步,隔开了旁边那个眼睛里闪着凶光的私兵。

      “刚才那人想碰你腰包。”他低声道。

      阮砚“嗯”了一声。

      卢世宽看到两个陌生人凑到一块儿,心里警钟隐隐敲了一下,但仗着多年经营出来的势力,还是冷笑一声:

      “你们两个,昨夜是不是跑去堤坝那边插手的?”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吃饱了撑的。那堤坝塌了,朝廷会拨钱重修。你们不插手,顶多死些穷鬼;你们插手,坏了朝廷的账,得罪的是上头。到底哪头划算,你们连这个都算不明白?”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胆小的百姓脸色都变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他们不敢说。

      “他在威胁。”岑行止低声说。

      阮砚点点头:“我听见了。”

      他抬眼,终于正面看向卢世宽,语气不轻不重:

      “那我也说句算账的话。”

      他抬起手,指了一圈人群:“你现在站在这里,仗着盐权,可以用一句话让全镇的人为了一袋盐去借债、卖地、忍饥挨饿。”

      “看上去,你赚得很多。”

      “但如果有一天,因为你的涨价,镇上发生了暴乱,或者有人逼不得已去抢盐、去闹事,惊动了上头的人来查——”

      “你知道,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平账吗?”

      卢世宽不耐烦:“怎么平?”

      “就把你交出去平。”

      阮砚微笑:“毕竟你是最合适的替罪羊。”

      人群里一阵低低的嗤笑,有人没憋住,笑声溢出来,很快又收回去。

      卢世宽的脸瞬间沉下来:“你敢咒我?!”

      “不是咒,是一种常见的行政操作。”阮砚淡淡道。

      终端界面浮出一行字:

      【建议:激化矛盾前,提出新路径】

      他收了笑容,转而对着众人道:

      “我知道,今天站在这里喊的你们,明知道盐贵得要命,也还是会掏钱买。”

      “因为不买,会死。”

      “我不打算让你们今天就不买盐。”阮砚说,“那样做,只会让你们先死一批。”

      “我打算做的是——让你们一个月、半年、一年之后,还能买得起盐。”

      这句话说得太大,听上去甚至有点狂。

      可不知怎么的,被他这么平静地说出来,人群里反而安静了一瞬。

      有人小声问:“那……我们要怎么活到一年之后?”

      “从今天开始,临川镇会有一个新的盐仓。”阮砚道,“不在豪绅手里,不在官商手里,而在——你们自己手里。”

      这话一出,把所有人都听愣了。

      连岑行止也挑眉:“你这么快就要成立‘盐行公会’?”

      “先种个概念。”阮砚说,“先把这句话丢出去,让世界自己回荡一会儿。”

      他看向卢世宽,语气没有半分波动:

      “当然,在那之前,我们要先检查一下你的盐仓。”

      卢世宽冷笑:“凭什么?”

      “凭你昨晚借着洪灾囤货,今天又趁机涨价。”岑行止帮忙补了一句,“哦,还有,你手下那个私兵刚才想偷我朋友的钱。”

      他向前走了一步,离卢世宽近了些,笑容不大,却带着种很不温和的亲切:

      “我这人有个毛病。”

      “我在工地上见惯了塌房子——但我最烦的,是塌在人心里。”

      他抬手,一把抓住盐铺门口那根承重的横梁,用力一掰。

      早就被湿气侵蚀、被白灰糊过无数次的木梁,“咔嚓”一声,硬生生断裂,半截直接落在地上,把一袋盐砸得开了口,雪白的盐洒了一地。

      惊呼声四起。

      卢世宽被吓得后退两步,脸色惨白:“你——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是朝廷的盐!你敢……你敢毁朝廷的盐?!”

      “朝廷的盐,在朝廷的仓里。”岑行止懒洋洋道,“你这叫——借朝廷的名,赚你自己的钱。”

      他随手把那截断梁扔到一旁,木屑飞了一地:“我只是提前帮你检查一下你这盐铺的结构,有问题,得修。”

      终端界面的数值轻轻跳动:

      【合伙人介入:盐矛盾】
      【世界稳定度:31 → 32】
      【备注:局部结构被撬动】

      阮砚收回视线,走向被砸开的那袋盐,蹲下身捧了一把,放在掌心里慢慢搓了搓。

      盐粒粗糙,混着一点石粉和不知名的杂质。
      这就是他们每天吃进肚子里的东西。

      “从今天起,”他掸掉掌心的盐,“你这盐铺开不开,涨不涨价,是你的自由。”

      “但临川镇,会多出一个新的选择。”

      他站起身,转身对着围观的人群,抬高声音:

      “我们会在堤坝那边,建一座新的盐仓。”

      “盐,从外地运来,直接入那座仓。”

      “盐的账簿,会公开给盐工、小贩和县衙三方。每一笔进货、每一笔出货,写得明明白白。”

      “盐价,由你们一起决定。”

      人群先是一静,随后像被投入一块石头的水面,开始沸腾。

      “一起决定?”
      “怎么可能!”
      “我们这种人,什么时候决定过自己的命?”

      有人眼里闪过难以置信的光,有人则下意识摇头,觉得这不过是外人说的几句好听话。

      卢世宽回过神来,怒极反笑:“你以为随便说几句漂亮话,就能抢我的盐路?你以为县令会听你的?”

      他高声喊道:“来人!把这两个闹事的拿下!扰乱盐市,意图造反!”

      几名手持短棍的私兵从后院冲出来,气势汹汹。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疲惫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街道另一头传来:

      “谁敢在本县闹事?”

      人群再度分开。

      刘延礼带着几名衙役大步走来,青袍下摆沾了泥,显然也是一路快步赶来。

      “县令大人!”卢世宽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你可总算来了!这两位外来人,不知从哪里来,一来就拆我的梁、砸我的盐,还勾结百姓,要哄抢盐仓——这是要造反啊!”

      衙役们一听“造反”两个字,下意识握紧腰间的木棍。

      刘延礼脑仁隐隐作痛:事到如今,这人还敢把自己往“清白受害者”的方向上推。

      他抬头,一眼就看见站在人群中的两道身影。

      一个身形高大,气息锋锐;一个气质安静,眼神冷静。
      两人站在街心,如同昨夜站在堤坝上那样,并肩。

      “县令大人。”阮砚微微拱手,“我们只是给你提了一个‘盐市试点方案’。”

      岑行止跟着笑:“顺便帮你把一个坏掉的梁拆了。”

      刘延礼:“……”

      他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绕过卢世宽,走到两人面前,拱手还礼,声音疲惫却清晰:

      “昨日堤坝一役,本县和临川百姓,欠二位一条命。”

      “今日盐价一事,若二位愿意出手,本县,愿听一听你们的方案。”

      这话一出,整条街都安静了。

      卢世宽不可置信:“刘延礼,你疯了?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你就听?”

      刘延礼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得前所未有:“我只知道,昨夜是他们替我守住堤坝。”

      “而你——”他看向他门口那袋被砸开、盐洒一地的破袋子,“是趁着灾后第一天,涨了两成盐价。”

      “究竟谁在害临川,本县心里有数。”

      终端界面缓缓刷新:

      【临川·盐市试点】
      【状态:正式立项】
      【依托对象:临川县衙】
      【合伙人权限:可调整本镇盐仓结构与信息流】

      阮砚抬眼看向街尾。
      那条通往堤坝的路在阳光下逐渐露出轮廓,泥水慢慢往两旁退去。

      他知道,他们已经握住了这个世界的一根关键线头。

      “刘大人。”他平静开口,“那就从今天开始——”

      “我们一起,动一动临川的盐。”

      街上的风轻轻吹过,吹散了昨夜残留的雨味。

      一个小小的试点项目,从这条狭窄的街上,被正式推上了世界的舞台。

      而在更高处,万界星海静静观望,又有一行看不见的字,划过遥远的终端界面:

      【寒川世界·临川试点】
      【合伙人首次结构干预:已生效】
      【后续影响:待观察】

      世界开始缓慢偏离原来的轨迹。
      而这,只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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