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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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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得不是时候。”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等等,有什么死是正好是时候的?
奥列弗回到了过去,葬礼史无前例,宾客满盈,还有一具他无比眼熟的尸体,那是属于他的尸身。
系统播报着时间:【星历2458年,这是您前世死亡后的第三天。】
满屋子名流让这个葬礼显得不伦不类,奥列弗忍住恶心和反胃,坐在自己的尸体旁,罗列着在场出席的虫,像个死神似得——他这会儿确实巴不得点谁谁死。
“这个是第二军团总长。”
“守旧派。”
系统跟着奥列弗,点到的每一只虫都被记录在档案内,少见得系统没有多说一句话。
“第一军团总司令,这个不用介绍了是帕里斯。”
“参议院首席审判长,乌列尔。”
“那边坐着的是玛门,他应该是作为革新派出面。”
“最后......莫特,联合军总指挥。”
现场气氛沉重,莫特作为雌君,大概很久没睡了,以至于眼下青黑,那么多的虫看着,他垂着眼睛没有掉眼泪。
奥列弗其实也没有想过死后还要给莫特添麻烦。三天时间匆匆下葬,他们之间不至于莫特喊着同生共死,那么多双眼睛莫特在他死后还要演给他们看。
这里的虫,没有一位是真的为哀悼来的。
“他该再晚些出事的......”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可所有虫都像是突然聋了,奥列弗抬眼锁定来源,却发现是离他最远的玛门。
玛门的眼睛与他死死对视。
“他不该现在死。”
“应该再晚点。”
“到底哪环出了问题?”
玛门的面部没有变化,这是心声。
奥利弗仔细揣摩着对方的表情。
可惜玛门没有给出什么反应,他看不到奥列弗的鬼魂,只是紧紧盯着尸体的方向,像是要把奥列弗最后的遗容刻下来,慢慢红了眼睛。
为什么这么难过?他早就想杀自己了不是吗?
“现在要怎么办?这么大的烂摊子...”
“再等两年就能离开首都,干什么偏要在这动手?”
“蠢东西。”
心声越来越大,从没有情绪的疑问,到最后的愤怒。
要离开首都?奥列弗越听越皱眉。
【他不会说的是帆船座吧...】
“应该是。”
他在死前曾经做过打算,离开首都去到属于自己的私人星系。为此奥列弗还攒了很多年的积分,避开家族和雄保会,甚至避开身边一群莫特乌列尔这样的权虫。
这件事他没有向任何虫透露,做得很隐秘。为防止万一,星系做在了一个已死亡雌虫名下。
亏他还觉得自己瞒得很好,光是玛门知道,星系那监视器都该多到堪比考驾照了。
【这虫怎么心眼比蜂窝都多?他杀虫效率得多高??】
“但不是玛门动的手,他嫌我死的地方和时间不对。”
奥列弗眯着眼,盯着讨人厌的死对头,不情不愿的做着排除。
“还有虫,他不仅知道我马上就要逃离首都,甚至避开了玛门他们的革新派抢先动手。”
“再看看...”
时间点还在往后推移,今晚的特里厄夫庄园从死亡中复活,遗体还没有下葬,这群虫就已经开始了夜晚的社交生活。
奥列弗跟在玛门身后,外界明显已经是风云大变,乌列尔为首的另一群虫此时愁云惨淡。
莫特和帕里斯坐在宴会的角落,气氛压抑,只有冷嘲热讽。
“第一军还有脸在这?奥列弗就是因为相信你们才会出这种事!”
“虫死的时候都不知道在哪,这么不舍得,你怎么没跟着一起死?奥列弗知道这件事吗,你带着联合军赌了第一军救援的通道。”
从奥列弗死亡开始,帕里斯的怒火就无处发泄,他死死拽着莫特的衣领,酒水撒了一地。
莫特掐着他的脖颈怒吼。“贱虫!你给我闭嘴!”
“不想听是吗?我偏说,你给我听着!就是你把奥列弗害死了!你满意了吗?”
骚乱突发,两只虫已经完全不在乎脸面,四周的桌椅被虫翼掀翻,地摊上菜品混杂在一起,碗盘碎裂,破碎的酒杯甚至成了趁手的武器往对方头上砸。
侍从不敢阻拦,乌列尔远远坐在正中安抚着其他宾客,俨然自己才是主人,不过也差不多。
这地方他住得比莫特还要久。
【他怎么这么自然,这虫当初拒绝求婚的时候也不是这嘴脸啊】
“我们后续很多年里,关系还不错...”
说完奥列弗都觉得荒谬,自己怎么会能容忍这样的关系这么多年的。
“今天有本事你们一只虫直接死在这,否则就停手。”乌列尔嘲讽得走过来,“别把他最后的葬礼都弄得一团糟。”
“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在参议院爬了这么多年,他的死最好和你没有关系,少在这惺惺作态。”莫特可不惯着他,其他虫不敢说,他还不敢吗?
插足他们婚姻数年,在参议青云直上,没少得到奥列弗的支持。不接受雌君也不接受雌侍,但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享受着奥列弗的关心。
奥列弗都死了,这些虫为什么还活着?
他的雄主给乌列尔铺了条康庄大道,才让对方在家族衰败后还有资格站在这里对自己说这些。
“奥列弗真该看看你的嘴脸。”莫特踹开了仍然想扑上来的帕里斯,拿起了旁边的酒杯,如法炮制得抓住了乌列尔的衣领。酒水顺着乌列尔的头发淋了他一身。
【其实正看着呢。】
系统实时吐槽。好久没见过这么刺激的武打了,莫特一打二居然还占上风。
“几位精力很足啊,救援的时候没看出来。”分了系统一包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爆米花,坐在玛门这桌看着这场闹剧。
这么真情实感的——差点都忘记这群虫里有凶手了。
此时此刻,玛门这片倒是安静,可能既得利者都比较沉默,他们真的只是喝着酒怀念和哀悼。
“我死亡以后,奥勒留会成为家里唯一的雄子。守旧派和革新派不同,本身是更看重精神等级的。”爆米花配着桌上没人在乎的酒,奥列弗有些微醺。
他像是讲故事,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这个不知道是机器还是不知名生物的东西。
“我在世,守旧派就能够多一分胜算。我死亡,革新派会支持奥勒留,家族也会毫不犹豫得转投。”
“他们马上就要迎来春天了。”
一个宣称无需雄虫因精神等级而备受争议,也无需雌虫无条件臣服的所谓新世界。
停留的时间太长,奥列弗始终没等到传回。
“怎么回事?”
【时间是不固定的,奥利奥你别急】
这个技能实际上它也是第一次见用在自己身上的。
“行了。”他不想再听不确定的答案,“我现在更想知道,为什么在所有虫里我只能听见玛门的心声?”
【这个...暂时也不清楚原因。】
“能不能有靠得住的时候。”
从葬礼结束到宴会,奥利弗一直跟着玛门,心声再也没出现过,这虫恶毒话没说两句就结束了。
仗着自己现在是透明状态,奥列弗一不做二不休跟到了家里。
玛门的家和他虫一样,都深沉得莫名其妙的,四处的装修暗得出奇,书房和卧房被打通,堆满了文件。
他进门后,家政机器没有围着玛门转,反而还停在了自己面前。
“请出示您的访客权限。”
机器人凑过来给奥利弗吓得够呛,怎么自己真有灵魂在这?
“走开,不然关你电源。”
小型机器人还是围着自己转,并且再次重复“您就算威胁我,也需要访客权限的。”
“我是鬼。鬼不需要权限。”
玛门察觉到异常,去而又返,看着停在门口自问自答的机器人。
“鬼也要权限。”
“辛苦您出示权限。”
“不可以,没有权限谁也不可以进去。”
“你在和谁说话?”怎么对着空气唠叨半天?玛门蹲了下来。
“主人,不知名访客,他威胁我。”
机器的监控提示灯闪了两下,脑袋上下挪动似乎是在打量奥列弗。
系统飞到它身上蹦了两下,被机器灵敏得躲开了。“鬼的宠物还打我....”
玛门听着怪异的对话,四周的活物除了自己大概只有这个机器人,整座宅邸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显得分外诡异。
“鬼?什么样的鬼?”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很好看但很凶。”
【你们这机器人是不是有点太智能了?怎么还有主观评价。奥利奥它还骂你凶!】
“别吵了,玛门发现了。”
玛门检查了机器人的摄影装置,点开了屏幕共享,却没有发现成像里有任何东西。
他没有怀疑机器人,蹲在原地顺着机器人的角度注视着空气。
奥列弗站在那里。
“奥列弗·特里厄夫。是你吗?”
【他不会想要奥利奥你回他吧...】
“死了还不放过我?”
空气一片寂静,直到一虫一统都以为这事过去的时候,玛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奥利奥,‘鬼’说什么了吗?”
“他说‘死了还不放过我?’”
系统:【...它怎么也叫奥利奥?】
奥列弗: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
外部对话转为对内通话,早知道刚刚在脑内交流了...
“哈......真的是你,是你。”玛门低着头,“为什么在这里,回魂不该去跟你那雌君吗?他今晚狗咬狗看着都快疯了。”
【我看这虫也不像精神正常的样子。】
玛门抱着机器人支撑着自己,原地坐了下来,看上去是不打算走了。
“奥利奥,‘鬼’说什么都转述给我。”
奥列弗打定主意不再理他,找了沙发躺下,哪知道那个叫奥利奥的机器人紧随其后。
“不要跟着我了,你很烦啊。”
“主人,‘鬼’说‘不要跟着我了,你很烦啊’,他现在躺下了。”机器人重复着对话,玛门像是怎么也听不腻,起身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关了起来,门也全部锁上。
窗帘的缝隙被他遮住,从厨房里拿出了些雄虫特供的甜点。
“我听说鬼魂见到灯光会消失,虽然看上去你应该不怕。这些甜点你看看有没有要吃的,本来打算送你坟头的,看来是不需要了。”
他看不见沙发上的奥列弗,只是坐在旁边的地毯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家具。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死了,有多少烂摊子等着我?你怎么总这样?从军校就不让我好过....硬要上雄虫不能修的课程。抛掉家族偷偷要上战场,乌列尔当时都求到我面前了,喊我拦着你。”
“毕业后胆子也很大,上来就是和我作对,”双手抵着自己的额头,玛门絮絮叨叨得说着,四周一片漆黑,“你知不知道那么多的虫,都在等着守旧派和革新派打起来,你初出茅庐就被当枪使。”
奥列弗也看不清他是什么神情,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多。
这虫干什么突然向自己推心置腹:
“说话就说话,骂我做什么?”
“生气了?抱歉,我没那个意思,”玛门听着转述,就这样跟着一只鬼对话起来,“你很聪明,我知道你在准备两年后远离首都,猜也猜得到大概已经过烦了这种日子。”
奥列弗就这么听着这只虫发疯,对方接受自己是回魂的速度太快了,机器人和自己网名一样就算了,现在更是大有一种要和他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架势。
听着对方不断说着从前,奥列弗升起了强烈的荒谬感。
“奥列弗,你在听对吗?和我说说话吧。”玛门锲而不舍得说着,“你怎么死的?凶手是谁?什么都好,或者你能呆多久,跟我说说吧.....”
玛门经历过很多死亡,他是现役,同时也在军校内做指导。从学生时代开始,无数的战友师长,所有身边虫都可能只是过眼云烟。他们没办法活太久,早年的战争,雌虫就像是投进熔炉,数量一再得叠加,生命就变成了单纯的数字。
他没办法在乎太多虫的生死了,本以为这件事大概一视同仁,可奥列弗的尸体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像是做梦。
其实他不觉得一只雄虫死了有多特别。死亡就只是死亡而已,经历千遍万遍,他劝说自己。
只是为什么是奥列弗?
他还以为对方圣父到这个地步,大概这辈子不会有除了自己的虫和他过不去了。
“你死的时候我只觉得有点不真实。”
“我想,过两年你去了别的星系,就找个方法帮你假死。你准备那么多,最后还给自己留个失踪的把柄太危险。”哪知道虫往葬礼现场一坐,发现尸体都在那了,这回是真省事了,“没赶上。你伤口很大,我辨认了很久,确定应该是你没有错。”
葬礼上他没有哭。
毕竟怎么想作为政敌都没有哭的余地。
“我跟你说这些你现在肯定觉得奇怪。”
“但是奥列弗,我们没有好好说话的可能,你要是活着杀死你的可能就是我。”
“你死了,我才有机会和你说这些,”玛门在黑暗里看着机器人的提示灯一闪一闪,他的心跟着跳动,那么多的生命在他的一生中经过,没有一位他曾经觉得后悔可惜。
可能是太麻木冷漠,所以他才格外适合在战场,无论是在后方还是在前方他都像是机器计算得失。
可有例外的,总该有点例外。
“我们认识了十多年了...我没想过要为你的死亡流眼泪”
说这话的时候正哭着呢。
【技能使用时间倒计时:10秒】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奥列弗无语凝噎,察觉到对方的眼泪,他也没有义务去宽慰,漆黑一片的屋内倒计时和对方的抽泣一起响着。
沉默的空气里,奥列弗的声音没有起伏:
“我也没想过你一哭就原谅你。”
【9】
“你和我很熟吗?我不觉得,曾经不觉得,死后也不会觉得。你的话对我来说很奇怪。”
【8】
“但我允许你愧疚得活着。”
他的声音顿了一秒。
“别哭了。”
倒计时结束的那刹那,玛门听着机器人的转述,空旷的屋子里那个叫奥利奥的机器人说着。
“我允许你愧疚得活着,”
以及最后那一句;“别哭了。”
虫族对感情的漠视让很多虫没办法理解那些多样的情绪。
玛门也是。
已经死亡的虫,为什么他还是想问能不能和对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