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馅于杺》烬雪千灯

22、第 22 章

　　客厅里，烛火微微摇曳，将陈梓星的影子拉长，投在素净的墙壁上。他看似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偶尔滑动，像是在浏览新闻或处理信息。然而，如果此刻有任何第二个人能看清他的屏幕，就会发现，那上面停留的界面已经十分钟没有变动过了。
　　坐立不安。
　　这个词从未如此贴切地形容过陈梓星的状态。沙发似乎变得格外坚硬，每一个细微的弹簧起伏都清晰可辨，硌得他难以维持一个舒适的姿势。他悄无声息地换了好几个坐姿，从端正到微斜，再到几乎快要滑下去，最后又强迫自己坐直。
　　他的全部感官，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系在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卧室门上。耳朵努力捕捉着除了暴雨声之外的任何一丝动静——里面的人，睡了吗？
　　他想进去。
　　他想抱着程子杺睡。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疯长，缠绕着他的理智。怀里空落落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那个咋咋呼呼、体温偏高、睡着时可能会不老实蜷缩起来的人，此刻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他几乎能想象到对方陷在枕头里的柔软发丝，和身上那股混合了阳光和少年气息的味道。
　　光是想象，就让他喉咙发紧，心跳失速。手机屏幕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所有的逻辑和冷静都在叫嚣着同一个欲望。
　　但是，他是谁？
　　他是陈梓星。
　　高度自律和理性刻在他的骨子里。直接冲进去？不行，太唐突，会吓到那个还在别扭期、心思敏感得像小动物一样的男朋友。开口邀请？更不行，以程子杺那死要面子的性格，大概率会红着耳朵炸毛拒绝，然后一夜无眠。
　　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既能达成目的，又能维护（或者说，是伪装）双方体面的方案。
　　陈梓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进行严谨的“风险评估”和“行动规划”：
　　·目标：与程子杺同床共枕，且不引起对方应激反应。
　　·核心难点：程子杺目前处于高度警觉状态，直接提出成功率低。
　　·最优解：等待。等待程子杺入睡。人在睡眠中防御力最低。
　　·行动方案：预估程子杺入睡时间（根据以往观察，此人入睡较快，尤其在疲惫时），设定闹钟（心理意义上的），届时以“检查是否盖好被子”或“拿东西”等合理借口进入，见机行事。
　　·备用方案：若被察觉，则解释为“沙发实在无法入睡，借半张床”，语气需平淡自然，弱化意图。
　　制定完“战略”，陈梓星感觉稍微镇定了一些。他关掉手机屏幕，将其放在茶几上，身体向后靠进沙发背，闭上眼睛，假装小憩。
　　实则，他的听觉敏锐到了极致。他听着雨声的节奏，听着窗外偶尔呼啸而过的风声，更重要的是，听着卧室里隐约传来的、细微的声响——先是窸窸窣窣大概是脱外套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走向浴室，水声……过了很久，水声停了，脚步声回到卧室，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陈梓星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在心里默默计数，估算着程子杺躺下的时间。
　　半小时过去了……卧室里彻底没了动静，只剩下均匀的、被雨声模糊了的呼吸声传来。
　　时机到了。
　　陈梓星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他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动作轻缓得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走到卧室门口，屏住呼吸，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和客厅透进来的些许烛光，他看到了床上的景象——程子杺侧躺着，面向窗户的方向，身体微微蜷缩，被子盖到下巴，只露出毛茸茸的后脑勺，呼吸绵长而平稳。
　　睡着了。
　　陈梓星的心跳骤然加快，一种混合着罪恶感和巨大渴望的情绪攫住了他。他极其缓慢地走到床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份安宁。
　　他在床边站定，低头看着程子杺安静的睡颜，平日里张扬的五官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柔和。他犹豫了几秒，最终，理性向渴望投降。
　　他掀开被子一角，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躺了下去。床垫因为新增的重量而下陷，发出细微的声响，程子杺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咕哝了一声，动了动。
　　陈梓星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全身肌肉紧绷，准备随时应对“袭击”或质问。
　　但程子杺只是翻了个身，变成了平躺的姿势，并没有醒来。
　　陈梓星松了口气，这才敢慢慢放松身体。他侧过身，面向程子杺，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他能闻到程子杺身上淡淡的、和自己同款沐浴露的清香，以及独属于他的温暖气息。
　　这气息像是最好的安神剂。陈梓星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臂，绕过枕头上方，虚虚地环过程子杺的肩头，最终，将手心轻轻覆在了他远离自己的那一侧手臂上。
　　一个克制又充满占有欲的姿态。
　　做完这一切，陈梓星满足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体温和耳边平稳的呼吸声。窗外的暴雨似乎也不再喧闹，变成了催眠的白噪音。
　　他快忍不住了——但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并且，得逞了。
　　而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被他环住的程子杺，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嘴角悄悄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得逞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