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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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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雪大难行,便是让人在冬夜里随着寒风做着每一个不同的梦。梦里有山有水,有草原的辽阔,有沙漠的干渴。
好不容易得了休沐的日子,薛城便骑马南下去了扬州,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但日子就像柳絮沾着头发,一点点地凑成团。雁门关得以休沐的日子少,只能攒了一点就赶紧用了。
雪花纷飞,很多人家都烧了炭火,这是她在北方见不到的。战火的边境,生火无非两种,要么告诫远行人此地有人烟,要么就是通信远方部队,此地不可侵犯。
扬州的雪跟雁门关不一样。雪花是纷纷落下,一朵一朵仿佛能接住,宛如棉花。地上没什么积雪,甚至还能瞧见一些努力生长的生气,那些雪下的草地总有一两株花开的□□。
薛城平日里在雁门关鲜少出门,这次南下归来也没多耽误,直接回了扬州城。
????刚刚下马,一个团子扑面而来,他伸手接住,叶景从怀里冒出头,笑盈盈一张红扑扑的脸蛋露出来。
“薛城你回来啦!”他把叶景放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藏剑山庄修习的日子让他身子壮实了不少,虽然挥动得了一并重剑,但依然动作轻盈。这位藏剑山庄的小公子是师门里排行十一的师弟,姓叶,名景,字玲安,江南人士。今日跑来接薛城,特地穿了一身淡黄长衫,丝绸质地,外披一件白色大氅,头发束起,显得灵巧。
接到了薛城,叶景连忙把自己准备的汤婆子递给他,自己刚才抱薛城的时候闻到了一点血气,周身一股寒气,冷的让人束手无策。
“没事,我不用这个。”
“那不行,”叶景拒绝,“你看你的手,都快生冻疮了,这到了春天可怎么办,你不想拿你的刀了!”
薛城闭嘴,不再争论。
等着薛城从雁门关回来,叶景就是整日里跟着到处跑,不是去巴蜀给人送药,就是去江南送饺子,忙活大半天,也没有一句叫苦,甚至还会给他准备一张方巾和煮好的茶,笑起来像春日开的正盛的桃花。
忙完了大小事宜,薛城随着叶景回了住宅,叶景安置好他休息的屋子,拉着他去推开门,走进去一看,简简单单一张床,上好的檀木做成,雕刻了玉兰的花纹,席面铺着苏州有名的能工手绣的被褥,上面一朵牡丹,典雅大气。
除此之外,一方桌席两张椅子,两个红木柜子,里面还有加绒的棉絮被子。屋子里陈列少,叶景知道薛城不喜欢那么多花花东西,只在窗头摆了一盆君子兰。
屋子里生了火,用的铜线制成的罩子挡住了大部分灰尘,地上还贴心的摆了毛茸茸的毯子,走到浴盆里一摸,热腾腾的洗澡水是早就打好的,叶景算着他到的时间,烧了水一桶一桶往上搬。
卸下铠甲,身上总算松了些,薛城脱下玄甲,钻进浴桶,一闭眼,周身舒爽,让人发困。
从浴桶里出来擦了擦头发,他感觉背上总是湿的,翻手一摸,伤口裂开。赶紧把沾血的毛巾放进盆中洗掉,再把药敷上。
薛城把东西放在床上却没有落座,转身想去坐椅子发现上面有心地垫了座垫。害怕弄脏,只能拿起来,坐在椅子上换药。
他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呆的太久,咬着冻硬的干粮,吹着风雪。忽而有人带着暖意靠近,让人忍不住想要永远拥有。
等着叶景下楼去打点吃食,薛城伸手去摸那被褥,发现他有心给自己垫的很厚实。
薛城常年在雁门关睡那稻草垛铺成的床,腰背都不太好,身上一直有伤,一下雨翻身都难受。
????桌子上还放了一套陶瓷茶具,他打开盖子一闻,是叶景喜欢的西湖龙井。
夜里总是口渴,他又爱做噩梦,所以浅眠,爱喝茶。
不过一会儿,叶景又敲了门。
“薛城,你休息了吗?”叶景站在门外问。
“没有,进来吧。”薛城穿好衣服,束发戴冠,一开门瞧见叶景背后站着一个妙龄女子。
来人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裳,衬托身形窈窕,肤白如雪,脸庞精致如玉,一双眼睛瞧着人露出几分灵气,唇红如樱,乌发如木,若是敦煌里的仙子下凡,瞧见她也要自愧不如。
“薛城,这是我去扬州铺子时结识的一位七秀坊姑娘,听师父说,她会一些医术,我就擅自做主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叶景雀跃地介绍,两个人提了食盒进来,放在桌子上。
“哈哈,经常听小景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人才的模样!真俊!”
“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薛城低头问道。
“我大名唤作顾沫,你想怎么称呼都行,若是愿意随小景叫我一声顾姐姐我也乐意!”
三人笑了笑,薛城觉得衣服黏糊糊的不对劲,跟叶景说自己去里屋换身衣裳就来。
不等他出来,叶景跟顾沫就挤着在屏风外探着头往里瞧。
薛城换了一身平日里不怎么穿的圆领袍,一身黑衣并不沉闷,显得成熟,就像一只没有张开翅膀的大雁,面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透露疲惫,额头散下些黑发夹杂了花白,他翻着袖子露出手腕,那些伤和手掌的茧就一览无余。
叶景一愣,跑过去撩起他的长发看,发现脖子上的一道伤口已经是结了痂,再把他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瞧见一点手背的新伤,两眼一红,差点当场哭出来。
叶景知道他不怎么会照顾自己,平日总是往雁门关寄信寄药,到头来就是他的寥寥几笔和一句“安好”。
“我给你寄的药,你在用吗?”
面对这突然的发问,薛城只记得,当时雁门关外清理战场,流寇突然四面八方窜出来,想抢物资,自己护着同门时不当心挨了一刀。
????那一刀是□□才砍得出来的气势和力度,从脖子劈下来伤到肺腑,划至腰间,铠甲抵挡住大半,最后他还是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都用着,还有很多呢。”
叶景生气道:“还有许多就是没用,你不必为了宽慰我就哄我开心。”
顾沫瞧见,走过来摸了摸叶景的脑袋。
“这不是怕你担心,现在人好端端站在你面前,生这份气做甚?”
“他总不知道怎样照顾自己,往日信都是每月初三就送到了,这回都廿八了,迟迟没有送来,若不是我逼着他南下回来,出什么事怎么办?”
薛城心想,但凡我要告诉你自己挨了一刀,恐怕要给这小子锁在屋子里不让出门了。
“平安回来就好,快吃饭吧!”
顾沫打开食盒,端出一道道扬州小菜,三菜一汤,还有一盘糕点,最下面的一层竟然是一道红烧肉。
“这可是扬州城里最好的厨子做的,就是长安来的大人,也是排不上的,我让在馆子里的朋友行了个方便,这是偷偷给你做的,上好的猪肋骨,少放了冰糖。”
薛城到了谢,叶景盛了饭,倒了茶,三个人以茶代酒,聊着最近扬州有什么趣事,说书先生又有什么段子,好不乐乎。
夜里华灯初上,算着年关将近,三个人打算去扬州城看灯,叶景将准备的大氅给薛城拿出来。
“这是前几日我去扬州城瞧见的,里层是狐狸毛,脖子上绣了一圈貂绒,可暖和啦!”
薛城瞧着那件做工精致,价值不菲的披风,眼睛暗了一下。
或许在雁门关带上多少年,他都买不起这一件。
叶景却不这么想了,固执地给薛城披上,等着顾沫换了厚衣服出来,三个人骑着马就去了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