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未醒》田方

8、骤雨·焚心

　　风暴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彻底爆发。

　　陈墨因为合作方临时变更行程，意外地提前结束了酒会。司机将他送到公寓楼下时，雨正下得极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噼啪作响。
　　就在他准备下车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窗外，整个人瞬间僵住。

　　公寓楼的门廊下，林晓正从苏雨的车上下来。苏雨细心地撑着一把大伞，几乎全部倾向林晓那边，自己半边身子都淋湿了。她抬手，极其自然亲昵地替林晓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前碎发。林晓没有躲闪，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一个……陈墨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的、带着依赖感的浅浅笑容。

　　那一幕，像烧红的铁钎，狠狠烙进了陈墨的眼底。
　　所有的怀疑、不安、压抑的愤怒，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轰然炸开！

　　他猛地推开车门，甚至没等司机拿伞，就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林晓！”

　　林晓闻声回头，看到如同修罗般疾步走来的陈墨，脸色瞬间煞白。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头发和单薄的外套，冷得他浑身一颤。

　　陈墨一把将他从苏雨的伞下狠狠拽了出来！力道之大，让林晓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
　　“你他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墨的怒吼声在震耳的雨声中依然清晰得吓人，他眼睛赤红，死死地盯着林晓，像要将他生吞活剥，“我们之间的承诺，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你说啊！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苏雨想上前解释：“陈墨，你听我说……”
　　“滚开！”陈墨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林晓脸上。

　　林晓站在冰冷的雨里，单薄的身体在狂风暴雨中微微发抖。雨水混着无法控制的泪水，从脸颊疯狂滑落，但他在笑，努力笑得冰冷而残忍，像一个蹩脚的、绝望的演员。

　　“承诺？”他的声音在雨中飘摇，却带着刻意磨砺出的尖锐，“陈墨，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爱是会消失的。你整天只知道工作，开会，应酬！你的世界里只有数字和合同！你根本不懂我，也给不了我想要的！我累了，不爱了，爱上别人了，就这么简单！”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不仅狠狠捅向陈墨，更将他自己的心肝脾肺都搅得稀烂。

　　陈墨死死地盯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他看着他苍白的脸，冰冷的眼神，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伪装或不得已。但他只看到了决绝。

　　他眼中的熊熊怒火，一点点熄灭，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灰烬。那是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彻底绝望。

　　“好。好得很。”他松开手，仿佛林晓是什么肮脏的、令人厌恶的东西，声音嘶哑，却平静得可怕，“林晓，如你所愿。”
　　他后退一步，目光最后扫过林晓和苏雨，那眼神里，再无半点温情，只剩下全然的陌生与冰封的恨意。
　　“我们，完了。”

　　说完，他决绝地转身，大步走入滂沱大雨中，没有再回头一次。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雨幕中模糊，直至消失。
　　林晓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石像。苏雨上前想扶他，被他轻轻推开。
　　世界，在他身后，分崩离析，只剩下一片无尽的、冰冷的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