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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胆子太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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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新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让凤栖站在原地,自己亲自把谢容玉送到录事公案上,又吩咐几个小吏摆上屏风,这才回来找凤栖。
“你!”杜新顾及着谢容玉在场不敢太大声,“你胆子太大了!”
凤栖眼神落在雕花屏风上,语气不卑不亢:“规矩怎可偏废。”
杜新气得头疼,他着实没想到陆少卿给他找了个大麻烦。他沉着嗓子恶狠狠道:“跟我出来!”
凤栖这才收回目光,跟着杜新出了录事厅。
两人来到离录事厅稍远一点的亭子里,杜新这才爆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就算你跟陆少卿有关系也不能得罪谢大人!”
凤栖心里一动,回道:“我以为哪怕是朝廷重臣也要遵守大晟律法。”
杜新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眼前发黑:“谢大人如今二十又七便官至尚书,他父亲生前是监察御史,母亲是定远侯夫人亲妹妹,他若想对付你,你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凤栖眼神闪烁,扯出一抹笑,凉凉道:“那谢大人还真是风头无两啊。”
杜新不想多费口舌,反正他已经按照陆少卿的吩咐将事情办妥,至于这人是生是死便再与他无关。
眼看杜新要走,凤栖忙喊住他,杜新不耐烦地回过身,“何事?”
眼下把谢容玉留下不过是权宜之计,正如杜新所说,谢容玉权势正盛,手段了得,东海案卷落到他手里,自己再想接触就难了。
凤栖把不住谢容玉的目的,但她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于是她垂眸软了语气,向杜新赔罪:“大人,我一时糊涂。不如让我去谢大人身边辅佐他,也好让他消消气。”
杜新一听她还敢往谢容玉身边凑,当即就认定这女人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他彻底懒得管她死活了。
于是他领着凤栖回到录事公案,隔着屏风将凤栖的请求告知谢容玉。
里面人翻书的声音停了几秒,便叫凤栖进去,而杜新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凤栖绕过屏风便看见谢容玉端坐在木椅上翻看着卷宗,听见她走近连头都没抬。
凤栖站在谢容玉身后,想趁机看看卷宗,但不知是谢容玉无意还是有所察觉,他本来端坐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右手支着脸单手翻看,这个姿势挡住了凤栖的视线,让她只能看到谢容玉白皙的手背和安静的侧脸。
半盏茶时间过去,卷宗只剩一半,凤栖心中焦急,眼神闪烁几下后,抬手抚上了谢容玉的手背。
谢容玉翻看的动作一顿,没有立刻抽回手。他仰起头看向身侧的凤栖,露出一抹笑,“何事?”
凤栖顺着他的手一直摸到肩膀上,随即停住,“我看大人看了这么久的案宗,想必有些许劳累,不如我为大人放松放松身体,解解乏。”
她嘴上还在询问手上却已经开始不轻不重地按揉谢容玉的肩颈。
谢容玉舒服地喟叹一声,不自觉放松了身子,他闭着眼享受着身后人的服务,案卷被他随手扣在桌上,“大理寺历来鲜少女官,你怎么会想来这里任职?”
凤栖眼神时不时掠过桌面,手上动作不停,“家中清贫,只想着寻个正经差事糊口罢了。”她指尖微微用力,感受着掌心下紧绷的肌理,“倒是大人,这般尊贵之躯,怎会亲自来这案牍库查阅卷宗?”
谢容玉轻笑一声,忽地捏住滑倒胸口的手腕,侧仰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垂下头安静与他对视的女子。
半晌,谢容玉手上一用力,凤栖便顺势被拽跪到谢容玉面前。他抬手抚上那张清秀但算不上多漂亮的脸,指尖从下巴一直流连到上挑的眼角。
“想看卷宗大可以直说,如此试探本官倒是让我有些许不快。”
凤栖垂下眼睫,“大人说笑了。”
“说笑?”谢容玉指尖在她眼角停顿,他忽然俯身逼近,檀香气息笼罩下来,“你可知方才杜录事为何那般惶恐?”
凤栖屏住呼吸,肩胛骨在衣服下微微绷紧。她很快低笑出声,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下官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愚钝的人可不敢在本官面前耍小心思。”谢容玉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低语,“更不会对年前的旧案如此上心。”
凤栖抬眼时眸中澄澈如镜,“大人说的是东海盐案?下官只是按规矩办事罢了。”
谢容玉凝视她片刻,忽然松开钳制,将扣在桌上的卷宗推到她面前,“既然这般想瞧,便好好瞧瞧。”
凤栖怔忡之际,他已起身走到窗边,负手望着庭中落叶,“一炷香工夫。”他侧颜在秋光里显得格外清隽,略显清瘦的背影显得有些许萧瑟。
凤栖来不及细想他此举深意,立即翻开卷宗快速浏览。不知是大理寺案宗历来如此还是仅东海案卷不同寻常,她不过才翻了三四张就觉得所看内容实在是冗长无序,即便她过目不忘,但在短时间内想要把这几乎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案宗内容梳理记住也实在是太难。
怪不得谢容玉敢让她看,原来他早就算计好了。
凤栖深吸一口气,把卷宗扣回桌上,下一刻谢容玉便回过身,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清润模样,视线掠过案宗,眼中笑意更深,“看完了?”
凤栖俯身朝他行礼,遮住脸上暗色,“大人,下官请求再给一日的工夫。”
谢容玉似乎是被她逗笑了,语气显而易见地嘲弄起来:“小女官,得寸进尺的事情还是少做。”他坐回原来的位置上继续看案卷,脸上再没什么表情。
凤栖咬牙往前迈了一小步拱手行礼想再争取一下,“大人——”
谢容玉头也不抬得摆摆手,拒绝之意溢于言表,凤栖眼里闪过戾气,电光火石间她想好接下来的计划,即便心里有怨气却也只能乖乖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杜新故意安排,凤栖的工位在录事厅正中央,是个八方迎客无所遁形的“光明正大”之地,以至于她一抬头就能清晰地看见高台之上那展典雅细致的雕花屏风。
那天,谢容玉在大理寺一直待到戌时二刻,连午膳晚膳都是叫人送进录事台案里。
他出来时正好和下面抬着头的小女官对上视线,谢容玉脸上那常年挂着的笑意又冒了出来,“哦?怎么还没走?”
凤栖盯着那张白净的面皮,缓缓起身,站定后才垂着眼眸回答:“初来乍到,想多做点事留个好印象。”
谢容玉抬头看她,又不住地上下打量,似乎此时才顾得上惊讶,“小女官,你生得好生高大。”他说着竟还伸出手比划,“比本官还高半个头。”
凤栖抿了抿唇,没说话。谢容玉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竟然就这么跟她聊上了。
“我记得,你叫凤栖。凤这个姓可不常见,十年前我去苏州游玩时曾结识一名画师,他也姓凤。不知你是哪里人?”谢容玉笑眼弯弯,亲切可人。
凤栖抬眼看了他一眼,喉结滚动,“杭州人。”
“杭州啊……本官前年去杭州巡察,着重看了户籍登记,不曾记得有凤姓人士。”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话中机锋却不曾遮掩。
“下官自幼独身,流浪街头,官府不曾登记。”凤栖淡定回复,她谎话说惯了,随便编造个身世对她来说不过家常便饭。
谢容玉:“看来是本官看走眼了,你如此胆大,本官还以为你出身名门。既如此,你又是如何进了这大理寺,本官记得今年的科考已经结束了。”
凤栖:“仰仗陆少卿。”
不论是朝廷或地方,买卖官职的事情屡禁不止,谢容玉不置可否。
“陆少卿?”谢容玉又笑开了花,“陆秉林转了性,竟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吗?”
凤栖眼神闪了闪,扯出一抹笑,腹诽道,几年不见,谢容玉怎么变得如此不知礼数。
凤栖:“陆大人心善,见我可怜又小有才慧,便给了我养家糊口的机会。”
谢容玉朝她眨眨眼,脸上有几分狡黠,“你可想嫁与他,若你有此想法,本官大可为了你走一趟。”他这话说得好不知礼,此话若叫旁人听去,明日满朝堂都知道他这向来守节崇礼的尚书大人在深夜调戏了一位新来的小女官。
两人静默着,相对而立,凤栖不回答,谢容玉也不催促。录事厅的烛火忽亮忽暗,映着两人不甚清晰的影子。
好半天,凤栖才说,“大人,夜深了,下官要回去了。”
谢容玉:“本官送你。”
“不必。”凤栖拒绝,“更深露重,大人还是早些回府,免得伤了身子,误了要事。”她说罢便利索离去,留下谢容玉一人在满室烛光中静立。
凤栖走后,谢容玉才敛了笑,他挥挥手,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一名暗卫。
“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