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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猫妖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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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差趁着夜色,从宿舍楼一楼的窗户里悄无声息地翻了进来。
夜晚总是催生太多无解的思考,平差回想着自己这些天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走楼梯,回到了寝室。
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
“这么晚才回来?”邹行宋笑嘻嘻地开了门,紧接着,他后退两步,侧坐在椅子上,看着平差,双手抱胸,摆出一幅审问的样子,“你不对劲哦~”
“嗯。”平差懒得解释,直接往里侧的卫生间走。
“啊?”邹行宋见情况不对,立马收了笑脸,将脑袋跟着平差转过来,问道,“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
平差想到猫妖破碎的尸骨,想到何霞老师痛苦的记忆。他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沉重:“或许吧……”
看着平差失魂落魄的样子,再联想到这段时间平差总是一个人出去,邹行宋在内心断定,平差八成是失恋了。
他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一种“我懂,我都懂”的同情表情,小心翼翼地、用自以为充满安慰力量的语气开口:“那个……要我说,天涯……何处……”
“闭嘴!”
邹行宋的“无芳草”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平差的一声厉呵打断了。
平差径直走进卫生间,“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八成的概率已经被提高到百分之百。
“绝对是被拒绝了……被狠狠拒绝了……”邹行宋一个探身,将脑袋凑到了沈维君旁边,悄咪咪地说道。
“我tm没被拒绝!你给我闭嘴!!!”平差暴躁的声音混着水声传过来。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邹行宋被吼得缩了缩脖子,赶忙抬高音量安抚。
说完,他又冲着沈维君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你——看——吧——我——就——说——”
沈维君未置一词,只推了推眼镜,眼镜片上反着电脑屏幕的光。
平差洗漱完,带着一身水汽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邹行宋已经躲在床上了。
他瞪了那紧闭的床帘一眼。
睡觉!
与此同时,留学生公寓内。
埃舍尔侧躺在床上,望着自己手腕上的松松套着的银镯子。
凌晨了。
镯子依旧没有收紧的迹象。
那个年轻气盛的猎魔人……捉妖师……还不施法?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时,平差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埃舍尔动了动右手,镯子也随之微微晃动。
他轻笑一声。
这么大度吗?
第二天,依旧是晚上十一点,平差来到了学校内的一处人造小树林里。
小树林里种了很多树,中间伫立着一座小土山,旁边是泛着幽暗波光的人工湖。
小树林连接着食堂、宿舍和学校的CBD,平日里人来人往,只有深夜,才终于能有片刻的安静。
平差来的时候特意观察了周围。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平差用手轻轻拍了拍口袋,但凡那只死蝙蝠敢过来,他就能从里面甩出一张符咒来把他一下撂倒。
他循着猫妖的怨念,踏过稀疏的杂草,来到了小土山的山脚下。
在执念最重的位置,他蹲下来,扒开泥土,开始挖掘。
一边挖,一边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然而,直到他将找到的骨头全部收起,纳入葫芦,四周依旧静悄悄,并未感受到埃舍尔的存在。
银镯的定位清晰地显示,那家伙还老实地待在留学生公寓里。
平差有些意外。
这死蝙蝠,今天竟然转性了?
“躯体!我的躯体!脑袋!我的脑袋!”葫芦里,猫妖终于找回了所有腿骨,力量剧增,情绪也愈发激动狂躁,疯狂撞击着葫芦内壁,震得平差手心发麻。
他不得不再次施法,强行压下葫芦的躁动。
算了,不来捣乱是好事。
平差收起葫芦,决定立刻返回。
翌日清晨,后山。
山间的薄雾尚未散去,如同轻纱般笼罩着林木。
一束束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打下来,丁达尔效应分外明显。
平差沿着新修的水泥路走到半山腰,而后转入更早年间铺设的、凹凸不平的石阶小径,一路向山顶攀去。
山顶有座古旧的小亭子,据说是与学校同龄的建筑,站在亭中,可以俯瞰山下校园的全貌。
雾气朦胧,平差隐隐看到了小亭子模糊的轮廓……和其中的人影。
死蝙蝠!
平差在心中冷笑一声。
你是不是忘了,清晨时间,这后山上根本不会有人!
既然不用担心被人看到,你猜我治不治你?
平差捻出符咒,冲着亭子中间就甩了过去。
金色锁链凭空出现,直接将那人影捆倒地上。
平差慢悠悠地走到亭子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埃舍尔,语气中带着一丝得逞的愉悦:“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
埃舍尔即便受制于人,脸上却不见丝毫狼狈,反而勾起嘴角:“骨头呢?还在吗?”
骨头?骨头!
平差一惊,立刻发动神识感知。
那指引着他来到这儿的,存在于骨头上的强烈怨念,完全消失了!
“是你把骨头藏起来了?!”平差愤怒地质问埃舍尔,“藏哪了?!”
“喵——!!!”腰间的紫金葫芦里,猫妖似乎也感知到了自己骨头的消失,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叫,四条腿骨疯狂抓挠着内壁。
浓黑色的怨气开始不受控制地从葫芦口缝隙溢出。
“松开我,我就告诉你。”
怪不得今日这么好收拾,原来这死蝙蝠在这儿等着呢!
“你也是妖,你不能共情它吗?”
一只幼猫,被人割了四肢,埋于各处。这死蝙蝠竟然还要藏它的骨头?!
“我怎么不共情它?就是因为共情它,我才不能让它的骨头,落到捉妖师手里。”埃舍尔依然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
“简直是诡辩!”平差压制着葫芦,咬牙切齿地说,“你明知道我是在帮它!”
“我怎么明知道的?我问你的时候,你可没告诉我答案。”
“你想死是不是?!”
“那你杀了我吧。”埃舍尔说得轻描淡写,“杀了我,让我魂飞魄散。”
“告诉我,你把骨头藏在哪了?!”平差咆哮着,却避开了死亡的话题。
“松开我,我就告诉你。”埃舍尔好整以暇地看着平差。
“嗷——!”埃舍尔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平差操纵着锁链猛地收紧,狠狠勒入埃舍尔苍白的肌肤,旋即又缓缓松开。
埃舍尔也不恼,他站起身来,从容地拍拍身上的土。
“现在,告诉我!”
埃舍尔抬手,一个精致的小布包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他轻轻解开,里面赫然是一小堆惨白的猫妖的骨骼。
是一段躯干,连接着尾巴。
骨头很快被葫芦收走,葫芦又开始颤动。
就在平差注意力被葫芦吸引的刹那,埃舍尔指尖微动,一道无形的意念如同细针,瞬间刺入平差的脑海——那是深藏在这堆躯干骨骼中的一段记忆:
一只瘦弱的幼猫,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被尽数折断。
它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漫开一大滩暗红的血迹。
它动弹不得,只能用尽最后力气,冲着眼前的人龇出尖牙,发出微弱却不肯屈服的哈气声。
一只戴着厚实橡胶手套的手伸了过来,肆意摆弄着小猫的脑袋。
小猫用尽了力气撕咬那只手,直到牙齿崩裂,口腔内也被鲜血染红。
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它连哈气的动作都无法维持。
而那个人,却在此刻伸出了另一只同样戴着手套的手,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他趁着小猫还有最后一口气,把活着的它,分尸了。
先是两条后腿,然后是两条前腿,最后,他将猫头一把切下。
肢解完成后,他像处理材料般清理了血肉,却独独将骨骼保留下来。如同对待艺术品一般,他甚至细心地将断裂的骨头“修复”回原状。
然后,不知出于何种目的,那人将小猫的骨头,分别埋在了校园的各个角落:宿舍楼、图书馆、操场、小树林……
躯干部分被埋在了这里,记忆到此为止。
平差这些天,也不是没有猜测过猫妖死前的经历。透过那细小的、破碎的骨头,他知道,猫妖死前一定很痛苦。
可没想到……竟然如此……
平差闭上眼,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
“你已经看过了?”平差问埃舍尔。
“那个人,还活着哦。”埃舍尔淡淡地说。
平差瞳孔微缩:“你知道他是谁?”
“他现在过得还不错呢。”
“你……你想杀了他?”
“我?”埃舍尔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轻笑一声,“为什么?我已经答应过你不害人了。”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平差手上拿着的、仍在微微震动的紫金葫芦上。
“我记得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一报还一报’。”
“不行!”平差立马握紧葫芦,“妖怪不能伤人!”
“哦,那就不伤。”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埃舍尔摊了摊手,“支持你的决定啊。”
“你……!”平差一时语塞,下一秒,他几乎吼了出来,“我告诉你!我绝不可能放任妖怪去伤害人类!”
“哪有那么多不可能。”埃舍尔回得很随意。
“你在开玩笑吗?我可是捉妖师!”
“可你还是个善良的人啊。”
埃舍尔说罢,迈步向前,与平差擦肩而过,沿着平差来时的小路向山下走去。
平差眉头紧锁,看着埃舍尔的身影逐渐远去。
夏天的风又热又潮,平差感觉自己的思绪被风吹成了一团乱麻。
tmd,死蝙蝠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