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面目》似知了

5、请客

　　几天后，陈亦安看着一条孙央宣这几天陪吃当卧底，且毫不靠谱的长篇大论，大到习惯，小到讨厌什么调料。
　　离谱的像是孙央宣胡编乱造的。

　　但陈亦安又想不到孙央宣这么做的理由，就他了解的孙央宣，完全不会背叛他此生绝对忠诚的美食。
　　所以他只能真相信这就是真实的方绥。还真没有比他能挑食的了。

　　大葱不吃，小葱切小少量，姜蒜不吃，连姜味也闻不得；肥肉不吃，边角带一点也不行；带皮的蔬菜不吃，除非削皮，喜欢软糯糯的口感；有腥味的不吃；最好无辣不欢。水果爱吃葡萄和蓝莓，不要太酸，适中会更好。
　　不能吃辣，还偏偏是无辣不欢的人，就他那胃，能受得了这种刺激？

　　一想到这，陈亦安退出聊天软件，打开了某个分享生活的软件，在搜索栏上打字——“养胃餐”。
　　翻看了几个热度比较高的，没有他想象的艰难，但结合方绥诡异的挑食，就仿佛在给他增加难度。

　　陈亦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第一次觉得闯入一个人的生活这么难，难到让他没有要放弃的念头，反而是拥有了不一样的挑战性。

　　他是在傍晚收到短信的，也为了做到万无一失，陈亦安赶着超市关门的极限十分钟，鞋都来不及换就跑了出去。在路上时，脑子也不忘想好要买什么，到家后，连夜制定了独属于方绥的养胃餐。但这些还不够。

　　单独的不足以让他同意吃。
　　想了片刻，陈亦安决定给办公室那些人都准备一些。可怎么准备，就不清楚了。
　　这也就导致孙央宣看到方绥面前的饭盒感到不满。

　　“陈亦安，你这饭怎么那么像我们经常吃的那家味道？”孙央宣尝两口就皱着眉表示不满，“为什么方绥的看上去这么与众不同？”
　　方绥拿着筷子，对着面前清汤寡水的饭菜陷入了沉思。

　　“哦，就是那家的，”陈亦安的回答仿佛带着刺，“你们难道是一个人？”
　　孙央宣撂了筷子，“我也要吃方绥碗里的。”
　　“这辈子别想了。”

　　“你也是真的无耻。”孙央宣盯着他了，直接威胁上了，“你信不信我把你让我做的事捅出来？”

　　可他低估了陈亦安根本不怕，头一扬，直接把得意洋洋，和让他大胆说出来的德行挂在了脸上。反正他是坏到骨子里了，还怕被人知道他自己都不觉得算事的事么。
　　孙央宣气的没了食欲。

　　舒以楠简单吃了几口，对陈亦安的请客道了谢，便去忙自己的事了，但离开前，瞧了眼方绥。

　　左林西干什么都是有条有序的，就连吃饭也是，慢慢吞吞的像是一个不可亵渎的美男子。

　　陈亦安嗤了声，低眸看向方绥。他此时挨着方绥很近——一个椅子靠背的间距。一低头，就能把扭扭捏捏无法下筷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方绥的确没法拒绝，但似乎对这份饭感到怀疑。

　　陈亦安弯腰问：“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用什么办法再次拒绝我？这次你可没有理由拒绝。”说着，方绥与他一同看向桌上的“满汉全席”。

　　这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方绥这般想。
　　“其实我可以跟他们吃一样的。”他才不吃啥都没有的减肥餐。

　　还没伸出的手，很快被陈亦安挡了回去，故意凑到耳边，又故意让其他人听到，“他们的你不能吃，你碗里的是我特意做的养胃餐，清淡是清淡了点，但健康。”
　　方绥狐疑地看着他。

　　要不要听听你说的话对么，什么叫“特意”，而且就这还能被说成是养胃餐，清汤寡水的，跟减肥餐似的。

　　孙央宣安静了几秒，也开始问：“特意？养胃餐？方绥胃不好吗？”
　　左林西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似乎早就细微的观察到了。

　　话音一落，方绥更加对陈亦安有了戒备心。他的胃病，除了导师知道，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也藏得很好，陈亦安是怎么知道的。

　　陈亦安说话从来都是知道什么说什么，对于孙央宣的问题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但说之前瞧见了方绥发白的脸色，话直接变了个弯，慢悠悠地说：“就他这小身板，不得专门照顾着，而且，是个很挑食的主，的确没什么能做的，清汤寡水才适合他。”
　　他又是怎么知道他挑食的？

　　方绥觉得所有自认隐私的习惯，都被这个风评不好的人揭开了面具，有种说不上来的窒息感和不安。这是很久没出现在他心里的感觉了。
　　一同出现的，是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痛和痒。

　　呼吸急促地喘了几下，还未平复下来，陈亦安又凑过来问：“怎么了，还出汗了？”
　　“要是热，就不要穿外套了。”陈亦安顺着又问，“而且，你怎么经常穿着外套，是习惯还是怕冷？”

　　他是无心之问，但落在方绥耳里，就跟揭开他的伤疤一样。一个两个不满足，还要知晓他的全部吗？

　　方绥是个真发不出脾气的人，也可能是隐私被发现，多得只有沉默。他无视陈亦安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关心，握紧筷子吃下了所谓的养胃餐。
　　可看在眼里的陈亦安，没有开心，只有憋屈。仿佛他在强制方绥吃下去。
　　方绥也的确吃得难以下咽。

　　最终，陈亦安努力告诫自己不许生气，却还是忍不住一点，带着一股气冲出了学生会。

　　孙央宣没感受到这其中的怪异，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方绥，你跟陈亦安以前认识吗？”
　　方绥抬头看他，不理解他问这话的原因。

　　“他很少对人这么有耐心，不对，他对自己都没什么耐心。”
　　“不认识。”
　　“那就奇怪了，又是给你做饭的，又是让我观察你的喜好。他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也没那个闲心去了解别人。怎么开始对你……”

　　他佯装思考的样子，左林西在这期间看了眼方绥，小声说：“别反抗他，多远离他。”

　　方绥点头，就算左林西不说，他都猜到些陈亦安这么做的原因。
　　男生与男生除了当兄弟外，还可以是情侣。

　　大一下半年的时候就听到一些陈亦安男女通吃的言论，那时的方绥不懂“男女通吃”的意思，直到宿舍里两个男生的奇怪举动被他撞见后，从而涨了没必要的知识。也是那时候起，方绥开始申请了校外住宿。

　　一次两次方绥可以当作是陈亦安闲来无事的乐子，但今天的养胃餐和请办公室里的人一同吃饭，说明了理由——陈亦安对他有意思。
　　但此刻方绥也只是猜测，多想了可不就顺了陈亦安的意。

　　“他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孙央宣打了个响指，大惊小怪地喊了声。
　　方绥：“……”
　　左林西：“……”

　　后来的几天，陈亦安终于跟往常一样见不到他的人影。
　　再次出现，是国庆后的事了。

　　十月份的白天还热得跟烤炉一样，雨水也是隔三岔五地下着。每到下雨，温度总要往下降几度，这才真实的感受到秋意的气息。
　　忙完了文艺部的活动后，方绥回到了学生会。

　　还没进门，就听到孙央宣咋咋呼呼的声音，还有飘出来的饭香味。
　　心里提起了一级戒备，果不其然，撞上了站在门口挡住视线的陈亦安。

　　方绥看一眼就低下了头，往左侧走，但陈亦安没让，他往左，他就跟着，他往右，他也跟着。两下后，方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吃饭了么，方同学。”他嘴角挤出一丝笑，明明不易察觉的，但在他脸上，就跟有什么坏点子似的。
　　是的，陈亦安长了一张无法让人相信的多情脸，尤其那双丹凤眼，更加诠释了玩世不恭，没正经的形象。

　　方绥拧眉，还未开口，孙央宣含糊不清的话飘了过来：“方绥，赶紧来吃饭。陈亦安这次的厨艺又进步了。”
　　陈亦安这才让开。

　　方绥便看到两个文明人和一个站着狼吞虎咽怕吃不到的孙央宣。
　　“……”

　　走近些，方绥又看见那个熟悉的饭盒，然而不出他所料，陈亦安把手放在上面，朝他推去，说：“这是你的。”
　　这人怎么还不死心？

　　这次方绥好像没法拒绝，陈亦安整个人气压很低，仿佛带着些一触即发的怒火。要是这次再做出忤逆他的事，方绥自己遭殃无所谓，连累了其他人可就得不偿失。
　　方绥盯着他递过来的饭盒看了一会，说了“谢谢”，坐下打开吃了。

　　这次倒是没有上次的寡淡，也没有他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还符合了他喜欢的口味。
　　方绥嚼了两口，对什么菜都算一般、能吃的程度的他，既然觉得这味道是会让他味觉一新的程度。

　　他抬头朝陈亦安看了眼。他此时也看着他，眉眼间倒没有刚刚的凛冽，甚至还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些温柔。
　　这是什么情绪？这副样子很不适合他。
　　方绥顿了一下，淡定地垂下头，安安静静接着吃。

　　结束后，方绥就带着无功不受禄的心态打算去问陈亦安。虽说他知道陈亦安的心思，但问清楚总比猜疑的好，要是真的，也可以直接拒绝。

　　看着方绥一点没浪费的吃完后，陈亦安居然有种成就感，这也让堵着将近一个月的气，瞬间烟消云散了。

　　陈亦安除了送饭，没有其他待下去的理由。所以等陈亦安拿着饭盒出去后，方绥很快跟了上去。
　　他要把陈亦安突然的转变了解清楚。

　　“陈……亦安。”方绥本顺口地想喊出“陈同学”，但想着所有人都喊他的名字，他不想让陈亦安觉得在自己这他很特殊，便急忙换了调，差点把舌头咬到。

　　陈亦安转身，“有事？”
　　他情绪淡的好像没有一点对他有意思的想法。就比如此刻，离开了学生会，站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好像摊开了他的伪装。

　　但方绥可不会因为一刻的认真而忽视掉许多的不正经，他顶着纷纷朝他们身上落下的目光，淡然开口：“我想问，你这么做的原因？”

　　“嗯？”陈亦安抬了抬拿着饭盒的手，笑着，“能有什么原因，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我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陈亦安笑容愈大，朝他走来，还反问起了他，“那你觉得什么事能让你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方绥说：“不是事，是人。”

　　“……”陈亦安哼了声，“方同学不要对一个人这么大的看法，细心观察我，就会知道我是个很好的人。”
　　你自己相信吗？

　　方绥不想跟他扯偏，情绪始终无波无澜，“麻烦告诉我，我修改让你兴致高涨的地方。”
　　“可能改不了。”

　　一个淡的无情无义，一个脸上满是笑意，就像两个不同频的人，永远没有一致的地方。

　　方绥拧眉，“陈亦安，无耻不是一个人终极的保护伞，坦诚与真心才是。”
　　陈亦安愣了一下，调侃道：“果然是保研生，人生大道理也要兼备啊。”
　　“真想知道？”

　　方绥盯着他，一眼看出他神色的变化，还没开口打断他的胡言乱语，他已经不顾场合地张了嘴。

　　说前还四处看了看，不知是看人少，还是人多，但方绥只知道身旁经过人的时候，他故意把话落了下来，
　　“原因大抵就是我想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