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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疼不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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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气秋凉。
树叶染上明黄,风一吹,落满一地。
灰蒙蒙的天空压下来,街角一个鲜少有人经过的胡同里,却上演着另一出戏码。
“咚。”一声闷响。
干净整洁的蓝白色校服装上斑驳的灰墙,弄脏了一片。
少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即使被粗鲁地推到墙角。
也只有额前的发丝晃晃,依旧一声不吭。
“嗬呸。”推人的壮汉毫无素质地吐掉嘴里的痰,手里的棍子朝少年更逼近一分:
“手里没钱?你骗鬼呢?别当大爷我不识货,就你脚下踩的这双鞋都六位数了吧?”
说着又狞笑两声,带着侮辱意味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何必呢?你快点把钱拿出来多好?”
李子述沉默着没说话,连眼都不带眨一下,只是在他拍第二下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本能地避开。
按灭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冷静地缓缓抬眼看了眼面前的人,像是吓到般往后退了退。
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再忍着恶心陪他们磨叽多长时间就……
忽然。
“不好了老大!周沫来了!”一个被派去放风的小弟慌慌张张地回来报告。
不知道原因,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咱,咱们要不先撤呢?”
周明彪,也就是领头来堵李子述的那个,对着一片还不是很了解。
听完也只是不甚在意地哼笑两声,就重新回过头威胁李子述。昨天他赌输了,今天势必要从这小子身上捞点抵债。
“听见没小子,实相点就快点交钱吧,也能让你好好过个周末啊哈哈。”
“就是啊——”不同于这群混混粗旷嘶哑的声线,这次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夏日里恰是吹过的凉风。
李子述的眉心没等皱起,便有些愣地停下,慢半拍抬眼。
恰好对上迎面女生笑眼弯弯的漂亮眸子。
她身后是将落未落的璀璨夕阳,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一层耀眼的暖光。
扎着乖巧的丸子头,发丝都浸在光里,笑的时候有两个酒窝,对他们说:“确实周末快乐啊。”
在这一瞬间,仿佛应该在花田里,而不是这个脏兮兮的胡同里,不该再闻到那若有若无的恶臭味。
“啧。”
李子述还没回过神,听到周明彪带着嘲讽的轻嗤,下意识不满地皱眉。
“哎呦,这小妞胆子不小,怎么?偶像剧看多了想在这上演美救英雄?”
明晃晃摆在脸上的不把她看在眼里。
少女却一点没被影响,只是偏过头笑了一声,然后抬腿径直走到一个比她高出几个头的混混面前。
然后,在他还在满脸疑问的瞬间,抓住他的胳膊,一个过肩摔撂倒……
……
全场寂静了将近一分钟。
最后周明彪终于加载好脑细胞:“草!真tm砸场子的,都tm愣着干嘛,给我上!让她给我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李子述先是脑袋空白了一瞬,听到这话眉头紧锁,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焦急。
但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横在他脖子上的铁棍就离喉结的位置更近一分。
“你,最好老实待着。”对方皮笑肉不笑地威胁。
李子述咬咬牙,第一次有了恨不得搞死对方的冲动。
但,“砰!”
随着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的闷声,扬起厚厚的一层尘土。
心几乎是一瞬间提起来。
可等烟雾散去,地上的只有皱紧一张脸,哀声嚎着扶着后腰的一位混混。
而那位漂亮得的女孩子背对着他,提着另一位混混的衣领,把人按在墙上,一拳一拳狠揍着对方的肚子。
“哎呦!草草草!停停停!我,我……”不理对方的哀嚎,少女像是听不到一样,直到把他揍得慢悠悠滑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还像是身后长眼一般,把想要偷袭的一脚踹翻在地……
李子述静静看着,没有出声。
不凑巧拂过的微风吹起少年的发丝,乌黑色的眸子里像是闪着光,安静看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较小少女穿梭在模糊的人群中。
可爱的丸子头都跟着一跳一跳的。
一下下,一个个,把那些堵他的人揍到爬都爬不起来,以极其可笑的姿势躺倒在地上,害怕地缩成一团避免。
他想:她好漂亮,好像……
向来严谨冷静的年级第一,这次未经理智的笃定下定论:再发光一样。
不过,他淡淡扫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又重新看回少女揍向那人的手,眼底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心。
她的手,疼不疼啊?
“草!”
被突然的声音打断思绪,是周明彪坐不住了。
说好了给那不知死活的丫头片子一点教训,现在自己的小弟都被她干翻在地,这事要是转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搁。
手里的铁棍远离李子述的脖子,被他拎在手里,高高扬起。
脚下放轻了声音缓缓向少女靠过去。
李子述觉得心脏被瞬间收紧,手指死死攥紧,紧紧咬着后槽牙。
“砰咚!”冷静的人没有率先分析现在的情况,而是一脚将眼前的人踹翻在地。
手里的棍子“咣当”一声踢远。
少女听到声音似乎匆匆回头看了一眼,但一瞬间,李子述来不及看清她眼底闪着亮光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他只能佯装不甚在意地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藏起心底那自己都说不明白的落寞。
然后一下又一下冷酷无情地踹着身下人的胸口,对他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充耳不闻。
最后直到周明彪咳嗽几声晕过去,李子述也只是面无表情用脚尖把他脸正过来,确保人还活着。
世界瞬间蓦然安静下来。
没了聒噪的的人声,只剩下他自己逐渐清晰明了的心跳。
李子述抬头看向女生的方向,眼底是自己都说不清的柔软。
她好像,叫周末?很好听的的名字,不知道是哪个“末”。
周沫脚下围着圈似地躺了一堆人,她背对着他静静站着,良久都没转过身来。
李子述犹豫着 ,试探性朝她的方向迈开步子,嘴唇微动,想着这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
思考良久,貌似只有一句客气疏离的“谢谢”。
他蓦地有些失落。
但不等他开口。
少女慢悠悠抬起胳膊,检查了下校服袖子,终于挑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
举到眼前,胡乱地抹着眼睛。
然后,他就听到了对方浓浓的哭腔,她含含糊糊地说:“带纸了吗?”
原本精致漂亮的丸子头变得松松垮垮,藏在发丝下的白玉耳尖染上绯色。
听样子似乎很是不好意思,李子述瞬间怔在原地:“!”
暗暗准备开口要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没剪指尖的软乎乎小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不疼,像在撒娇。
终于回过神,他垂眼,慌乱地去翻口袋,哑着嗓子开口:“带,带了。”
手指不听使唤地发着颤,最后只翻出一张有些皱巴的纸巾。
他愣了愣,将纸攥得更紧,倏然反应过来,又小心翼翼地将其抚平递过去。
少女这才转过身来,不过脑袋垂得很低,不是很在意地接过纸就抹着脸上的泪。
李子述好容易看到人,视线就一直黏在人家脸上,礼仪什么的忘了个干净。
周沫的眼睛大大的很漂亮,是微微下垂的狗狗眼,平时就够委屈巴巴了。
这时候流着眼泪,鼻子红红的,长睫毛被打湿,看得人心被瞬间纠成一团,喘不上气来。
显然李子述就是这样,周身的空气变得稀薄,只能听见自己不安的心跳。
秋天天黑得快,夕阳已经全部沉下去,光线渐渐微弱,陈旧的胡同里味道并不好闻。
更何况警车赶到,“滴呜滴呜”的警笛拉响,给寂静的天染上红蓝色。
李子述却没怎么在意,冷静如他,平时绝对不会惹麻烦事,现在直接走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却只当没听到,身侧的手抬起又垂下,堵在心口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化成一句:“疼,疼不疼啊……”
躺在地上现在都起不来的人:什么?问我的吗?
可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话被警笛声盖过。
好在周沫的理智还在,来不及矫情,她倏地抓住李子述的手腕:“我们快走。”
不然这躺倒的一片说不清楚,好麻烦的。
手任由她牵着,毫不反抗,手腕处渐渐漫上来一阵暖意。
唇角扬起微不可查的弧度,纵容地应声:“嗯。”
脚步声渐行渐远,带起的风吹起地上的枯草,迎着晚风被带起,吹去看不到尽头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