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安期》落七七七

1、第一章地下黑市

　　任安早早的就躺在床上，等着夜幕降临，因为他是最近才转过来上学的，没什么熟人和他认识，只有一个夏君挚和他关系还不错。

　　至少在其他人眼里是这样的。

　　任安的舍友们陆续回到寝室。

　　“这么早就睡了吗？”看到任安闭上眼，有人问。

　　“困。”任安闭着眼道。

　　“咦真没劲。”那声音嘟囔着，很快便和其他几人说起了趣事。

　　任安没说话，他等待着，等待着耳边的谈笑，爬上床铺的吱呀渐渐响起。他听觉灵敏，能捕捉得到门外宿管趿拉着拖鞋慢慢踱远的声响。

　　直到寝室里的灯被关上，最后的一声睡觉变成了沉默，呼吸渐渐规律，宿管带上了自己房间的门。任安才睁开了眼。

　　入夜，月亮爬上了枝头，星星闪烁不已。

　　他像一道影子，无声的滑下了床，顺便拿了块黑布遮住自己的脸。赤着脚踩在地板上。随后轻轻的走到窗边。

　　窗户插销白天就被他动了手脚。他随意一拨便滑开，单手撑住窗台，身体灵活探出，腰肢一折，整个人便翻出了窗外。

　　他向下瞧，这里是三楼。

　　任安微微屈膝，身体前倾，随后纵身一跃。

　　下坠的瞬间，四肢便调整着落地的姿态。

　　“嗒。”

　　再转过神来，任安已蹲伏在灌木丛的阴影里，他微微偏头，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再次确认周围的寂静后才站起身。

　　他不再停留，开始向旧校区方向跑去。

　　翻过矮墙时，他用指尖在墙头一借力，身体便腾空翻过，落地时无声，在空中调整方向，选择最暗的角落作为落脚点。

　　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瞧着不远处的亮光，他眯了眯眼，瞳孔在黑暗中收缩了些。

　　一栋早已停用的旧钟楼出现在眼前，它被列为危楼，常年锁闭，早就是学生们口中校园怪谈。

　　据说几千年前，一群妖魔鬼怪在这里打架，使空间结构留下了永久性的疤痕。它并不稳定，形成了一处对空间波动异常敏感的畸点。幸运的是，让地下商人发现了财路。

　　昏暗的路灯照在危楼周围，让这座危楼看上去更加诡异，任安伸出两只手，动作矫捷，腿一蹬，便爬上了二楼的窗户上。

　　他驾轻就熟，从一处半掩的窗户里钻了进去。

　　进来后，任安找了个角落坐下，伸手从贴身口袋里，取出枚仅有指节大小的铃铛。

　　他用指尖轻轻拂过铃铛内侧的凹处，里面镶嵌着一枚暗紫色晶屑。

　　他凝神，小心运转妖力，灌注进铃铛之中。

　　“叮……”

　　以铃铛为中心，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如同水波般泛起涟漪，空间微微扭曲，显露出门的轮廓。门内景象光怪陆离，隐隐约约可见摇曳的灯火，以及一阵阵传来的喧嚣声。

　　隙间黑市游走于人间与异域夹缝中的灰色交易地带。这里是消息、禁品、乃至各种见不得光的术法与资源流通之所。

　　任安踏入那光影扭曲的门。

　　短暂的错乱感之后。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将他包围。眼前是一条蜿蜒向下的石阶街道，两侧是依着岩壁用帆布搭建的大小店铺和摊位。

　　飘浮的鬼火、摇曳的油灯、发光的水晶，还有店主们千奇百怪的法器照明，将整个地下空间映照得光暗交错，人影幢幢。

　　来往的人形形色色：有披着斗篷遮掩面容的，有顶着明显非人头颅的异族，也有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异类。

　　在这里，打量往往意味着危险。

　　任安收回目光，收敛气息。他低着头，沿着街道快速移动，扫过两侧摊位。

　　他先来到一个散发着矿石气味的老旧摊位前。

　　“尊敬的客人，欢迎来到校园墟市。”小摊上面的喇叭忽然道。

　　摊主是个眼皮耷拉、长着长鼻子的类人生物，正用一根骨签剔着牙。

　　“凝华露，或者固本培元，对抗水土不服的，有什么好货？”任安低声问，他把黑布移的更高，高的快要遮住眼睛。

　　摊主掀了掀眼皮，浑浊的眼珠打量着他身上的衣着。

　　“新客？”

　　它嘶哑的嗓音带着试探：“客人这面相，亏空得不轻啊。凝华露，澜沧水畔取的，一滴能抵三日自然消散，纯净得很。”

　　它慢悠悠从身后的符文玉盒里取出一支水晶瓶，内里一滴液体在它的动作下微微晃动。

　　“一滴，五石。”

　　五石。任安心头一沉。他全身灵蕴石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余石。一滴凝华露只能缓解三日，杯水车薪。

　　“有没有更…耐耗些的？”任安问。

　　怪物摊主道：“耐耗？”它呲了呲牙，露出黄黑的牙齿：“那就是根基了。好像叫什么地…”

　　它眯眯眼道：“不对，是阴山石髓粉，半钱（2.5克）装。”它拍出一个灰扑扑的石瓶。

　　“每次修炼掺入微量，能帮你把人界的污浊灵气筛得稍微顺口点，长期用，固本。一瓶，八石。”

　　“应急的呢？”

　　摊主嘿嘿一笑，从摊子底下摸出一个粗糙的陶瓶，拔开塞子，一股甜腻到发腥的味道飘出。

　　“蜃气丹，好东西。压箱底的。含一粒，半个时辰内，能让你暂时找回全盛时六七成的妖力流转速度，遁术、破解、硬撼都够用。”

　　“几石？”任安问。

　　摊主转了转浑浊的眼珠，手一摊，“不贵，只要二十四石。”

　　任安拿起那个陶瓶，掀开眼睫，仔细打量着瓶子，随后抬起黑瞳孔直直的盯着怪物摊主道，“这药效后的副作用你不说说？”

　　“客人识货。”它压低声音，凑近了些道，身上的矿石味道更浓了。

　　“药力过后，约两个时辰动弹不得，妖力流转滞涩。”

　　“这还好说，静养便是。关键是……”它眼神闪烁了一下，“里头的东西取自虚妄海边缘的蜃气。嘿嘿，您懂的。所见便越真，越难挣脱。”

　　它见任安神色不变，只静静听着，又补充道：“不过嘛，瞧客人这姿态，肯定是心志坚毅之人，这幻惑对客人无非是些许头晕。这丹药，本就是搏命用的。”

　　任安摩挲着粗糙的陶瓶，指尖能感受到里面丹药圆润的轮廓。他确实需要这种东西。

　　“虚妄海的蜃气，提炼不纯，你这杂质至少占三成。”任安忽然开口，“若真是精炼过的，价格翻倍也值。你这瓶……最多值八石。”任安一顿。

　　摊主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脸上那点伪装的熟络瞬间褪去，它的脸色阴晴不定。它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年轻人，眼力如此毒辣。

　　“……十石。”摊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年头，弄到点虚妄海边的东西也不容易，还得炮制成丹，我们也是小人物，只是赚点辛苦钱。”

　　“十石，可以。”任安的黑眼珠直直的看着它，“但我需要知道这蜃气的采集时间，最好是三年内的新气。不然对经脉的损伤也大。”

　　摊主的眼皮跳了跳，没料到任安连这种细节都懂。它犹豫了一下，最终含糊道：“客人放心，咱们这儿的货源……向来是流动的，定期补货。这一批，肯定是近几年的新鲜气，咱做长久生意，不敢拿陈年旧货坏了名声。”它话没说死。

　　任安沉默片刻。

　　最终，他松开了瓶子，从怀中取出装灵蕴石的布袋，但没有倒出。

　　“这瓶我要了，但我还要你刚才提到的，除了阴山石髓粉，还有？”

　　摊主盯着任安手里的布袋，眼珠又转了转几秒后，他像是下了决心：“成！看您也是实在人。城西老巷，瘸腿刘的摊子上，偶尔会有些地脉草晒干的粉末，那老东西不识货，当安神香料卖。一石能买一大包。这消息，算添头。”

　　任安记下，数出十二颗灵蕴石，推了过去。

　　“点数。”

　　看到十二石后，摊主又转换成熟络的样子，它指尖幽光一闪而过，随后迅速收起，脸上堆起更浓的笑容，将陶瓶郑重地推给任安。

　　“客人爽快！这蜃气丹用法简单，含服即可，化尽起效。莫被杂念所趁。祝客人好运。”

　　任安接过丹药，转身便走。

　　“客人慢走，下次再来啊！”摊主在他身后招呼。

　　任安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随意挥了一下，算是回应。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市巷道的人流中，仿佛一滴水汇入了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