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纤素枣

19、高考前夕

　　六月的风裹挟着栀子花的清甜，吹进教室的窗棂时，讲台上的倒计时牌已经翻到了“1”。

　　最后一张模拟卷被老师收走的瞬间，教室里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许久的欢呼。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课桌上堆成山的教辅书和试卷，终于有了被暂时搁置的理由。简逸把笔帽扣好，指尖轻轻摩挲着笔杆上被磨出的光滑痕迹，抬眼就撞进白栖言含笑的目光里。

　　“终于熬到头了。”江熠瘫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简逸的肩膀，“明天就上战场了，紧张不？”

　　简逸摇摇头，又下意识地点了点，指尖攥紧了手腕上的向日葵手链。这几个月，他和白栖言几乎是踩着晨光出门，伴着月色回家，连课间十分钟都要争分夺秒地刷两道错题。可真到了高考前夜，心里反而没了之前的焦灼，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前的平静。

　　“有什么好紧张的，”白栖言把简逸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声音低沉而笃定，“我们都准备好了。”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温度却格外熨帖。简逸仰头看他，白栖言的侧脸在夕阳下镀着一层暖金，下颌线利落，眼尾微扬，眼里盛着的光，比窗外的晚霞还要温柔。这段时间的并肩作战，让两人之间多了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一道题的思路，一个眼神的交汇，都能瞬间明白彼此的心意。

　　放学的铃声比往常来得更早，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最后一次叮嘱着考试注意事项，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温和：“都回去好好休息，别熬夜，保持平常心。记住，你们已经是最好的自己了。”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带着点离别的怅然，又藏着对未来的期待。简逸把收拾好的书包挎在肩上，被白栖言牵着手走出教室。楼道里挤满了人，大家脸上都带着相似的表情，有紧张，有兴奋，还有对高中三年的不舍。

　　“先去我家吃饭吧，”白栖言侧过头，在他耳边低语，“我妈炖了鸡汤，给你补补。”

　　简逸点点头，被他拉着往校门口走。路过小卖部时，白栖言突然停下脚步，买了两支绿豆冰棒，剥开一支递到简逸嘴边：“降温，别中暑。”

　　冰棒的凉意混着绿豆的清甜在舌尖化开，驱散了六月的燥热。简逸咬着冰棒，看着白栖言也咬了一口，嘴角沾了点冰碴，忍不住伸手帮他擦去。白栖言顺势握住他的手腕，低头在他指尖落下一个轻吻，惹得简逸脸颊发烫，慌忙别过脸，却看到不远处江熠正对着他们挤眉弄眼，顿时更窘了。

　　到了白栖言家，鸡汤的香气已经弥漫了整个屋子。白栖言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到两人，立刻笑着迎上来：“回来啦，快洗手，鸡汤刚炖好，趁热喝。”

　　白栖言爸爸也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两份打印好的考试须知，递到他们面前：“这是我整理的注意事项，你们再看一眼，别漏了细节。”

　　简逸接过那张纸，上面的字迹工整，连铅笔填涂的技巧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心里瞬间涌上一股暖流。他知道，白栖言的父母一直用他们的方式，默默支持着他们。

　　“谢谢叔叔。”简逸认真地把纸叠好，放进书包里。

　　晚饭的餐桌上，摆着满满一桌子菜，全是两人爱吃的。白栖言妈妈不停地给简逸夹菜，语气温和：“多吃点，明天才有精神考试。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正常发挥就行。”

　　“阿姨放心，我会的。”简逸点点头，喝了一口鸡汤，温热的汤汁滑进喉咙，熨帖了心底最后一丝不安。

　　白栖言爸爸放下筷子，看着他们，突然开口：“我和你阿姨商量过了，明天考试，我们就不去考场外等了，免得给你们添压力。考完试直接回家，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白栖言应了一声，看向简逸，眼里满是安抚。他知道简逸容易紧张，长辈在场反而会让他不自在。

　　饭后，两人回到白栖言的房间。书桌上的错题本已经合上，只留了一本语文必背古诗文和两支削好的2B铅笔。简逸坐在椅子上，翻着古诗文，却有点心不在焉。白栖言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怎么了？还在想考试的事？”

　　“有点。”简逸老实点头，“怕发挥失常。”

　　“不会的。”白栖言收紧手臂，声音温柔，“你这几次模考都很稳定，而且我们不是说好要考同一所大学吗？我都在终点线等你了，你怎么会掉队？”

　　简逸转头看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有满满的信任和笃定。他的心瞬间安定下来，抬手抱住白栖言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嗯，我们一起去。”

　　“对，一起去。”白栖言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别想太多了，今晚早点睡，我陪你。”

　　简逸点点头，却没动。他看着书桌上的台灯，暖黄色的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手链上的向日葵吊坠闪着微光。从见家长的忐忑，到确定关系的甜蜜，再到这段时间的并肩奋斗，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像一部温柔的电影。

　　“栖言，”简逸突然开口，声音有点轻，“你说，考完试我们去干什么？”

　　白栖言想了想，笑了：“带你去海边，看日出。再去吃你念叨了好久的那家海鲜大排档，还有，把那本没看完的漫画补完。”

　　“还有吗？”简逸仰头看他，眼里闪着光。

　　“还有，”白栖言俯身，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声音低沉而认真，“带你去见我外婆，她早就想见见你了。”

　　简逸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瞬间泛红：“外婆……”

　　“嗯，”白栖言点头，“我外婆在乡下，种了好多向日葵，等我们考完，正好是盛花期。”

　　“好。”简逸笑了，眼里漾起水光。他知道，见外婆意味着什么，那是白栖言把他真正纳入了自己的未来。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白栖言妈妈敲门进来，端了两杯温牛奶：“早点休息吧，别熬夜了，牛奶趁热喝。”

　　“谢谢阿姨。”简逸接过牛奶，喝了一口，奶香混着暖意，驱散了最后一丝焦虑。

　　晚上，简逸没回家，就睡在白栖言的房间。两张单人床被拼在了一起，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地上，像一层银霜。

　　简逸翻了个身，看着身旁白栖言的侧脸，呼吸轻浅而均匀。他悄悄伸出手，指尖碰到白栖言的手背，对方立刻握住了他的手，睁开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没睡着？”

　　“有点。”简逸小声说。

　　白栖言往他身边挪了挪，把他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我给你讲故事吧，就讲我小时候的事。”

　　“好。”

　　白栖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温柔，他讲自己小时候爬树摔下来，被外婆追着打；讲第一次打篮球，把球砸到了老师的头上；讲初中时第一次见到简逸，觉得这个男生安安静静的，像只小兔子。

　　简逸听着听着，嘴角忍不住弯起来，心里的紧张和不安，在他的声音里慢慢消散。他靠得更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肩膀，呼吸间全是白栖言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安心又熟悉。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厉害。”简逸突然开口，声音软软的，“你数学每次都考满分，还会打篮球，好多女生都喜欢你。”

　　白栖言低笑一声，捏了捏他的手指：“那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话？”

　　“我……我不敢。”简逸有点不好意思，“我怕你觉得我烦。”

　　“傻瓜。”白栖言转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我巴不得你天天烦我。”

　　月光更亮了，透过窗帘，落在两人紧扣的手上，落在那条向日葵手链上。简逸在白栖言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终于渐渐睡去，梦里是金黄的向日葵花田，是海边的日出，还有白栖言温柔的笑脸。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简逸就醒了。身旁的白栖言还在睡，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柔和。他没舍得吵醒他，只是静静看着，直到白栖言也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笑着说：“早。”

　　“早。”简逸回以一笑。

　　两人起床洗漱，白栖言妈妈已经做好了早餐，是清淡的小米粥和水煮蛋，还有温热的豆浆。“别吃太油腻，免得不舒服。”白栖言妈妈一边给他们盛粥，一边叮嘱。

　　“知道了阿姨。”简逸点点头，认真地吃完了早餐。

　　出门前，白栖言爸爸把准考证和身份证分别装进两个透明文件袋，递给他们：“都放好，别弄丢了。笔和橡皮也检查一遍。”

　　两人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背着书包出门。走到楼道口，白栖言突然停下，转身抱住简逸，声音低沉而认真：“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我在考场外等你。”

　　“嗯。”简逸回抱住他，鼻尖发酸，“你也是。”

　　松开手，两人并肩往考场走。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零星的行人和车辆，路边的栀子花还挂着露珠，空气清新。路过那个向日葵花田的方向时，简逸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链，心里突然充满了力量。

　　考场外已经有不少考生和家长，大家脸上都带着紧张又期待的神情。白栖言和简逸的考场在同一栋楼，不同的教室。走到楼梯口，白栖言拉住他，又抱了抱他：“进去吧，考完见。”

　　“考完见。”简逸点点头，转身往自己的考场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到白栖言还站在原地，朝他挥了挥手，他也笑着挥手，然后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考场。

　　找到自己的座位，简逸坐下，把文具摆好，又摸了摸手腕上的向日葵手链。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试卷上，暖融融的。他抬头看向窗外，仿佛能看到白栖言的身影，心里默念着：我们一起，去看向日葵，去看海，去同一所大学。

　　铃声响起，考试开始。简逸拿起笔，笔尖落在试卷上，没有丝毫犹豫。那些刷过的题，背过的知识点，在脑海里清晰浮现。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场考试，更是对他们青春和未来的承诺。

　　而考场外，白栖言站在树荫下，看着简逸所在的教室方向，手腕上也戴着一条同款的手链，只是吊坠是小小的星星。他抬头看向天空，晨光正好，星光褪去，新的希望，正在冉冉升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第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简逸放下笔，长长地舒了口气。走出考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树荫下的白栖言，他快步走过去，还没开口，就被白栖言拉到一旁，递过来一瓶冰镇矿泉水：“怎么样？难不难？”

　　“还好，都挺熟悉的。”简逸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凉意驱散了考试的疲惫。

　　“那就好。”白栖言松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想了，准备下一场。”

　　接下来的两天，就在这样的紧张又有序的节奏里度过。每场考试前，白栖言都会给简逸一个拥抱，每场考试后，都会递上一瓶水，一句关心。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有默默的陪伴和支持。

　　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简逸放下笔，看着窗外的蓝天，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有点释然。高中三年，那些刷题的深夜，那些并肩的时光，都在这一刻画上了句点。

　　走出考场，整个校园都沸腾了，考生们欢呼着，拥抱着，把试卷和书本抛向天空。简逸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白栖言，他穿过人群，跑到他面前，还没说话，就被白栖言紧紧抱住。

　　“结束了。”白栖言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也带着无尽的轻松。

　　“结束了。”简逸埋在他的怀里，眼眶瞬间红了，不知是激动还是不舍。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成了背景，两人紧紧相拥，在夕阳的余晖里，在栀子花香里，在无数青春的欢呼里，定格成了最温柔的画面。

　　回到家，白栖言妈妈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全是两人爱吃的。白栖言爸爸开了一瓶果汁，笑着说：“庆祝你们考完，放松一下。”

　　饭桌上，气氛格外轻松。两人说着考试时的趣事，说着考完试的计划，白栖言的父母也笑着听着，时不时插一两句话，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晚饭后，白栖言拉着简逸去了天台。夜色渐浓，星星开始在天上闪烁。白栖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简逸面前：“给你的，考完的礼物。”

　　简逸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星星吊坠的手链，和白栖言手腕上的一模一样。“这是……”

　　“向日葵是你，星星是我。”白栖言拿起手链，帮他戴上，两条手链在月光下交相辉映，“以后，我们就一起，朝着光的方向，也守着彼此的星光。”

　　简逸看着手腕上的两条手链，眼眶瞬间热了。他抬头，撞进白栖言的眼眸里，里面有星光，有他，还有他们的未来。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外婆？”简逸突然问。

　　“明天就走。”白栖言笑着说，“我已经跟外婆打过电话了，她还特意种了好多向日葵，等着我们呢。”

　　“好。”简逸笑了，踮起脚尖，吻上白栖言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