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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与她感同身受 ...

  •   六月十五,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只隐约能看清上面挂着的一轮圆圆明月。

      泓澈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着,正好能瞧见蹲在屋顶上的许介,他刚从牙行回来,翻了几本名册才找到白正康的消息。

      “你师父不会在名册上撒谎吧?”泓澈还是有些怀疑,问道。

      “给别人看的,当然会有些润色,”许介答道,“但我翻的,是师父自己留存的名册。”

      “所以他真的是被曹绪德赶了出来?”泓澈稍稍放下心来,“被打也是真的?”

      “是真的。他看郎中的钱还是牙行出的,我师父写得清楚。”

      泓澈仍觉得荒唐,“一个可以随意辞退的短工,曹绪德都敢随意带进宫里,若真在皇宫内出了什么事,曹衍还能护得了他?”

      “他府上那么多下人,也许只是随意挑了几个看得过去的,”许介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了,我走了。”

      泓澈坐起身听了一听,的确有脚步声从侧门的方向传来。

      “郡主这里,从侧门进来的客人,倒是比从正门来的还多些。”许介丢下这句话后,便翻身跳了出去,不知躲去了哪里。

      泓澈嘴上落了下风,忍不住向屋顶翻了个白眼。

      “阿泓,是我。”陆安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踩着一院子的月光,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泓澈想到是他。

      周若瑾天黑前练完功就回府去了,秦叔前两日来过,能从侧门进来的,只剩陆安一人。

      她掸了掸身上的糕点碎屑,指着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先生今儿怎么得空来了,北部使臣不是明日就要进京了?”

      “都准备停当了,”陆安坐下,向泓澈笑道,“这些日子忙着温习要在紫云殿上演奏的曲目乐章,终于得空歇歇了。”

      “紫云殿,”泓澈念叨着,“北部的人可真会凑热闹,偏赶着天祈日入京,不然你也不会这般忙碌。”

      “是我疏忽了,”陆安温柔地看着她,“日后事务再繁忙,我都会记得常来看你的。”

      “那可说定了。”泓澈笑笑,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样,在太常寺可还习惯?”

      “看在阿泓的面子上,同僚们对我客气得很。虽事务繁杂,但总比在九州楼轻松惬意。”

      陆安对这份差事十分满意,在九州楼时,他虽是男子,但也难免隔三岔五就受些言语侮辱或是肢体骚扰。

      而现在,经圣上钦点,他做了正八品的官员,只要一穿上深青色的朝服,无人不对他多几分恭敬,他的身板也像是随之长高了几寸。

      “哪是我的面子,”泓澈看向他轮廓精致的侧脸,一想到这样的相貌在九州楼长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心底不由生出许多疼惜,“是你舞艺精湛,入了圣上的眼。”

      “或许有些生分,可我还是要谢谢你,”陆安侧过头笑道,“日后阿泓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

      泓澈笑道,“哪需日后,前几天我拜托先生的事情,不知现下如何了。”

      “依阿泓所言,前日我与谢凛的几个心腹喝酒时,借着酒劲儿随意聊天,讲了我从前在九州楼常见梁晋惠去隔壁牙行换人一事,想来那位南梁郡主敏感暴躁云云。”陆安笑着回答,“就是不知,那几人是否传了话,谢凛又参透了几层,能不能按照阿泓的料想,把此事递到卫国公眼前去。”

      “足够了。谋事在人,剩下的便顺其自然了。”泓澈满意地点点头,忽又想起什么,“墨姨的身份,牙行那些暗影卫当真不知?”

      陆安听到泓澈提起陆墨尘,低下了头,掩住了自己发红的面颊,小声说道:“我母亲逃亡之时,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是以一向蒙面示人。九州楼里见过她面容的乐伎舞女不过一二个,牙行安排进来的下人都在三层以下打杂,所以不曾遇见过。”

      “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去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山脚下的镇子,”泓澈看出他的窘迫,不想与他产生隔阂,真诚地看着他说道,“品行不在门第,我也并非看重出身之人。先生,请你务必,莫要妄自菲薄。”

      陆安抬起头看她,泓澈对上他那略微湿润的狭长眼眸,心头颤了一颤,一时忘了怎么呼吸。

      所幸上天也不愿见她气绝身亡,正在二人对视之时,周若瑾一改她往日的名门淑女姿态,忽然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救了泓澈一命。

      周若瑾站定,看着二人月下谈心的景象略显尴尬,但还是强装着镇定,轻咳了一声道:“陆大人,真巧啊。”

      “周小姐,”陆安一见到周若瑾走过来,便慌忙起身,“不知周小姐到访,失礼了。”

      “是我擅闯,打扰你们了。”周若瑾强勾起假笑,“有件急事要告知泓澈,明日天祈,我未必能抽出时间来,只好又来一次。”

      泓澈刚从快要窒息的状态中缓过神来,吸了几口气,对二人之间的礼貌问候深感好笑,“快坐下吧,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了,先生不是外人。”

      周若瑾眉头一皱,向泓澈使了个眼色,意欲问她当真要在陆安的面前说,泓澈看见后,知会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泓澈就是这样的性子,认定了一个人,便不想再隐瞒丝毫,周若瑾心里叹气,可又拗不过她,只得开口,“严继良今日去找了周致远。”

      “无事献殷勤,”泓澈撇着嘴点评,“准没好事儿。”

      “不错,”周若瑾点头,还是有些踌躇,半晌才接着说道,“他和周致远说,他知道长公主离世的原因。”

      “看来严守渊和他这废物儿子,倒是无话不谈嘛。”泓澈冷笑,“他若是和圣上也能无话不谈,那才称我的心呢。”

      “严守渊不会如此鲁莽,把你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与严继良,我猜,是严继良早就察觉了什么,正巧严守渊提及几句罢了。”周若瑾蹙眉推测,又担心道,“若是严守渊打定了主意,不帮你这个忙,姐姐可有法子逃过北部这一劫。”

      “我这浑水,他不趟也是情理之中。虽然是亲戚,但他可未必认我。”泓澈懒洋洋道,“倘若真没别的对策,那我就在紫云殿表演个口吐白沫,把那北部三世子和跟来的使臣,一并吓上一吓,看他们还敢不敢把我娶回去。”

      周若瑾想了想,装病的确可行,泓澈不想让文思和文念替她和亲,李恒煜也未必舍得。况且,他总归还未亲口应下和亲之事,车到山前,总会有转圜的余地。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周若瑾抬眼,试探着向泓澈说道:“严继良说,他知道长公主是被谁所害。”

      陆安听见这话,心跳骤然加速,紧张地看向泓澈。泓澈若想报仇可谓天经地义,但陆安怕她一时冲动,赶在北部进京的当口上,把事情闹得无法收场。

      泓澈察觉到二人的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不自然地皱了皱鼻子,“我也知道,妹妹,你应也猜到了罢。”

      周若瑾垂下眼眸,“曹衍势力不小,姐姐若想要报仇,并非易事。”

      陆安从不曾听过这些隐秘内情,陆墨尘对他的身世总是略略带过,对她自己年轻时的经历更是缄口不提。陆安只知道母亲曾是南梁人,王朝覆灭后艰难北上,途中有幸偶遇李云潇,在她的庇护下来到了盛京。

      是以,陆安对未曾谋面的李云潇万分感恩,听得杀死她的凶手,是如今朝中炙手可热的红人,他转过头,心疼地看向泓澈。

      周若瑾琢磨着,“姐姐,不如你赶在北部进京之前,离开这里吧。”

      “不,那支冷箭虽是曹衍放的,可箭头的图纸却在周致远手里。”泓澈摇摇头,“在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我不会离开。”

      三人的心里,其实都藏着同样的猜想,可谁也不敢,更不能把盖在真相上的纱帘鲁莽揭开。

      “然后呢,想要报仇吗?”陆安探过身子,忍不住问道,“可有了计划?”

      “没想好,”泓澈苦笑,“许是我冷血罢,我娘怀着我受了不少苦,我如今却没那么想替她报仇。”

      “除却血缘,你与长公主素未谋面,有此想法也无可厚非,姐姐不必太过自责。”周若瑾安慰道。

      “我来京城,就是想在我娘生活过的地方体验一番。我想知道,她年少时,都走了哪些路,见了哪些人,经历了哪些事。我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泓澈顾自说着,“我想知道,她为何会做出那种种选择,又为何会落得个如此结局。”

      “想知道这些的欲望,远比报仇的欲望更强烈。”

      星月交辉,万籁俱寂,三人对坐无言,半晌,一丝夏夜晚风款款走过,晃醒了满院枝丫上繁茂的树叶,发出一阵哗哗的响声。

      “我想竭尽全力,与她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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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哈喽大家好,我是本文的作者盈盈大笑。这是我第一次写长篇,从22年底开始构思断断续续写到了25年8月。发文前我修了一次文,现在每天的章节发表之前我也会再过一遍,尽力减少因为时间跨度大而产生的bug。前面的章节写得比较稚嫩,个人感觉后面会流畅很多,大家可以点点收藏往后看看。我还在审签中,不知道能不能签约成功,不过我决定本文会全文免费,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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