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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惊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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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百官肃立,朱红宫门次第洞开。
新科状元苏清珩正缓步而入。
他一身绯色官袍,却掩不住一身清癯。眉眼如墨画就,唇色淡似春樱,只是面色过于苍白,仿佛上好的宣纸,风一吹便能透。可偏偏这样一个人,竟是连中三元的奇才,经纶满腹,名动京城。
皇帝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竟亲自从御座上起身,迎下台阶。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沉稳健阔的脚步声。
“儿臣,萧玦,叩见父皇。”
声如金石坠地。
众人回首,只见一身玄色铁甲的二皇子萧玦逆光而入,肩背挺阔,剑眉星目,周身还带着边关风沙与凛冽血气的余息。他刚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大败北戎,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一下子便钉在了皇帝身侧那抹绯色身影上。
刹那间,萧玦眼底掠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他自幼长于军营,见惯了塞外风沙与粗豪儿郎,何曾见过这般……精致易碎的人物。宛如一幅江南烟雨图,误入了这杀伐铮鸣的庙堂。
“这位便是新科状元?”萧玦几步上前,声音洪亮,带着武将特有的爽利,也不等皇帝介绍,便自发凑近了,“果然一表人才!”
他见苏清珩身形单薄,心想文人结交,无非拱手作揖,太过文绉绉。他们军中汉子表示亲近,向来是拳脚相向,拍肩撞胸。念头一起,他那双惯于握剑抡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带着几分沙场未褪的豪迈与不容置喙的力道,重重拍向苏清珩看似纤弱的肩头。
“苏状元,日后同朝为官,多亲近!”
他自认只用了三成力。
却不想,苏清珩被他拍得浑身一颤,脚下踉跄,竟如断线纸鸢般直直向后倒去。
“咳、咳咳咳——”
苏清珩伏在地,以袖掩唇,剧烈的咳嗽声瞬间撕裂了大殿的庄严肃穆。他单薄的脊背剧烈起伏着,苍白的脸颊因这突如其来的痛苦泛起病态的潮红,咳得眼尾都沁出生理性泪花,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那单薄的心肺都咳出来。
萧玦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浓眉紧紧拧起。他看着地上那抹几乎蜷缩起来的身影,心底那点初见时的惊艳,迅速被一股莫名的烦躁与鄙夷取代。
如此弱不禁风,也算个男人?这身子骨,怕是连我营中最弱的兵都不如。真是白生了这副好皮囊!
“玦儿!”皇帝面露不悦,沉声斥道,“你下手总是这般没轻没重!苏爱卿是文人,岂是你军中那些皮糙肉厚的部将?”
萧玦收回手,抱拳随意一礼,算是告罪,语气却无多少真心:“是儿臣鲁莽了。” 目光却仍落在苏清珩身上,看着他被内侍小心翼翼搀扶起来,那副脆弱姿态,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些。
皇帝不再看他,转向气息未匀的苏清珩,温声道:“爱卿受惊了。太子近来学业上正需良师益友,你便去东宫,好好辅佐太子,助他成才吧。”
“臣……遵旨。”苏清珩声音微弱,却依旧清冽,带着咳后的沙哑。
萧玦立于一旁,听着父皇对那病美人的温言软语,再听得“东宫”二字,一股极其陌生又尖锐的酸涩与闷堵,毫无预兆地撞上心口。
为何是太子?
凭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要先紧着东宫?
这念头来得汹涌而毫无道理,让他自己都是一怔,随即脸色更沉,只能紧抿着唇,将那翻腾的不甘与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占有欲,死死压在铁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