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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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苍穹。
偶有风卷残叶吹过，呼啸着，仿佛是群山传出来的悲鸣。
这里的所有人，心情都略显复杂。
无数思绪在脑中翻腾涌起，看着那具尸体化成利剑下的一滩血水。
血水成雾，魔气重度侵蚀下，人死的时候，就连身体也无法保存完好。并且，血肉为食，三魂七魄被咬吞，早就散的不能再散。
书阁里的《浮世书》曾讲过，幽冥有双轮，双轮分灵体，灵体进入轮回转盘里，便是凡人下一世投胎转世的流程。
然而，师兄表情不忍地撇过头。他喉结上下滚动，将沉重的心情全部藏在喉咙底下，不敢泄露出半分。
除魔数年，修士们比谁都明白，妇人没有机会入转生盘了。
象征“灵器”的躯体碎裂，灵体魂飞消散，就算是想转生，也没有容器可以汇入。
这就好比没有剑尺的剑灵没有地方栖息，没有河渠的沟壑供水流流淌。
一条人命从出现到消失，既有生命不屈的影子又彰显了生命脆弱的底子。
哪怕是见过很多回，感受过很多次郁闷，他们还是不能装作释怀。
太阳照常升起，繁星逐云追月。
遗憾已了。
姜梦兰，她的时间也走到头了。
从沈兆体内脱离之后，那抹身影淡如薄翼，连边形都未有。很难想象一抹孤魂是怎么撑到现在。
身体因无灵体控制，像是被露珠重压下的残荷，摇摇下坠，师兄弟们幸得手脚麻利，才没让人脸庞贴地。
姜梦兰，她并不柔弱。相反，她比谁都更有勇气。女人认认真真俯下身，朝各位仙家们行礼。
涓涓流淌，细数光阴。
时间依然在流转，缓慢且温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会因为你的逝去而停下。
闲绮转过身，收回了长剑。看着那越来越虚弱的灵体，她伸手似乎想要扶起对方，却摸了个空。
光线照射下，那抹身影几乎要看不见实体。
姜梦兰直起身子，突然变得有些局促，扭捏一下，才道：“仙长，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不能实现，我也，我也不再奢求。明月……是无辜的，你们能不能放过她。”
主观上来讲，姜明月什么也不知道，从始自终制造这出魔兽祸村的事件，源头是姜艾兰。
她的执念化为魔障，障住的可不只是自己，还有那个早已痴傻的可怜女儿。
所以以身献祭而死，没有来生，貌似很合理，惩罚仿佛已经到位了。但想通过一个人的死来偿还整座村子的孽障。显然，不可能。
不是闲绮没动恻隐之心，而是冤魂不能安息。
毕竟非人处身之事，无替回绝之能。
沉默给出了答案，姜梦兰眼眶打转着眼泪，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一个字。
死了就是一捧土。
管不到身后事啊……
她叹了又叹道：“我明白了。”
“希望仙长，能让她别那么疼。”
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女人声音颤抖着，不忍着，嘱咐道。
那间柴房就是姑娘容身之处，妇人带进去后，她就再也没有出来。
清岩在师姐眼神示意下望那边靠，非常前沿地掏出符纸，就在刚碰到门闩环铁处，突然出现一股力将他向后扯。
踉跄的左腿绊右腿，头就往地上砸，差点摔个狗啃屎。迎面出来的人幸好正面拉住他。
一切都在瞬息，等清岩意识过来发生什么，那张定身符茫茫然然贴到自己脸上了。
那人沉稳迈过门槛，裙边微擦，一副帅气逼人的模样。
与自己形成鲜明对比。
清岩剩下眼珠子转来转去：……
“师姐。”沈知节许是刚醒魂，声音听着有点虚弱，“那姑娘恐怕不能如师姐们所想。她已经……化成血水了。”
门板连拍几声，话音刚落。几个人已经钻进屋内，那地上赫然是血水跟妇人死去别无二致。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对劲，妇人是被魔气腐蚀，那姑娘呢？
姑娘不是……姜明月的灵体吗？！
恐怕，还真不是。姜梦兰说过，姜明月复生以来一直是痴傻状态，一个纯傻子，跟之前的那个人可以说完全不沾边。
江意突然想起凌虚长老刺中过魔兽，一定留下过伤口。而姜明月那天也说——肩疼。
如果不是被娘亲锢到肩疼。那么……
“师姐。”江意不得不做大胆猜测，或者说这就是事实，“复生的不是姜明月。是婶子祭拜的魔。”
对啊，能感受到连凌虚都察觉不到的兔子。
能直接跳过魔族袭击。
能次次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出现。
山洞里。
那不露脸的人真是姜艾兰吗？
……
所以，妇人费尽心血、辜负至亲，换得的是一个无法接受的谎言。想要大笑，想要大哭，想像失心疯一样去发泄情绪。到头来竹篮打水。
一场空。
闲绮沉默地望向远处那冉冉升起的太阳，姜梦兰化作尘埃，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联系凌虚长老，我们回吧。”
“师姐，联系过了。”清岩在好心弟子帮助下，符纸被撕下来，“人不回符玉。”
“……抓错魔长老没发现？”
江意眨了眨眼睛：“被魔捅死了吧。”
“？”闲绮狭长地眉眼头一次瞪得老大，因为皮肤白，显得更加不可置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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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升阁。
星辰齐聚，摘星捻月，这里漫天笼罩着夜深，幽静与空灵。屋子里陈设简单，椅子、放在桌上的盘子，还有一名女子斜靠在柞木吊蓝椅上嗑瓜子。她随意划拉着半空，推演运势。
几颗星留下残影飞快划过，纤长的手指不断翻飞，像是挥就一笔畅快的毫墨，突然，停在半空。
女子迭了眉心，疑惑地重新推演，不曾想结果依旧。
这时，宿升阁被人以重力打开。箐眠率先回住处跟师尊赴命，其余人先去天阁算任务点数，便没有跟着。她风风火火踏剑而来，还未对师尊行礼，就被人喊道：“你们遇见抚心了？”
抚心是四君其二，媚骨天成，擅长通过扰乱他人心智达成手段，一招梦魇堕梦术，摄魂取魄，无人能阻挡。尤其是八层境界，她已至七层巅峰境，仙门各派里唯有璟苍台能战上一二，其余都是小啰啰。
箐眠愣了一下，摸不着头脑，谁知师尊又说了一个人：“重明也去了？”
“重明！？长恒君？”她惊了声。
“有客来了，你先出去。”愿翘看着来人青衫依旧，吩咐道：“去天阁玩会儿，我们长辈商量点事。”
那人款款走来跟箐眠打了个照面，紧接着大门被关上了。
“我算出你也去了。”愿翘单刀直入，道：“见到人了？动手没？没有心软吧？”
走进后，他并没有答话。
这里只有星宿亮起的微弱亮光，愿翘掐了个诀，让所有烛台亮起。在夜里这些火光如同点点星火，她道：“比你莹灯亮堂。哎，灵鸢我就是知道，你还是觉得有愧于他是不是？”
烛火映照在瞳孔里，他就静静站在那里，绿竹不再摇曳。
愿翘换了个姿势：“为什么？你到底那里对不起他了？魔是他自己堕的，杀师证道也是自己选的，难道就因为你是他师兄就要替他承担所有后果吗？无望沙域跟你有什么关系啊，烂摊子全部交给你，凭什么？”
“升仙路你也不登，授仙官你也不接。”愿翘尊不想让他束缚自己，“你为他放弃太多东西，我真不明白。”
那道身影转过身，站立的宛如山间雪松，冷淡孤傲，他总是这样，面冷心热：“他要死了愿翘，我遇见抚心，她说让我去繁泷城找他。”
星光明灭，闪耀的光芒与烛火此起映照，火焰猎猎生姿，焰浪铺云盖月。
唯独清冷的人不会改变，愿翘与他相识数千年，怎会不知这人脾气。
犟种，和师尊一样的犟种。
前者把自己犟没了，后者却不以他为鉴，还想前仆后继。
“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很生气，连瓜子掉地上也不打算捡。
只是，愿翘尊小姑娘模样地嘟着嘴沉默了一阵儿，又放心不下，道：“什么时候走？”
“十一月初吧。”
“还回来过上元节吗？”她问。
他垂着眼眸，不知在看何处，也令人猜不透想法：“回来吧，也许。”
“……”
往年上元佳节是会有灯笼的，灯笼高高飞上天空，代表着来年顺遂平安，健康喜乐。
弟子们凡俗惯了，最爱这项人间祈求游戏。有的写与家人重逢，有的写希望天下太平，还有的写明天早上吃什么。
朴素纯真。
乐趣也不过如此。
要是没有战火，没有杀戮，没有流离失所，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多年。
“我希望你杀了他。”愿翘尊声音有些闷。
却带着认真：“灵鸢，他是你的心魔，也是整个人族的心魔。”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谎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