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林从木》底封里

12、礼物

　　“好了，都少说两句。”温嘉皱着眉头打断了几个人的话题。
　　她挨个扫过几个人，用眼神制止他们那些多余的心思。

　　“还有两天就是开幕式，我向主办方申请了后天上午的时间熟悉场地和设备。背景介绍、参会者名单、主办方与嘉宾介绍、各参展企业及相关技术，还有往届会议的文稿、相关报告、论文、宣传册等，两周之前我就已经邮箱同步给大家了。我想，这些天，几位肯定已经充分熟悉了现有的资料，嗯~？”

　　温嘉的声音是温柔的，姿态是专业的，意思是带有警告的，眼神是有威慑力的。

　　“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资料都是一起看的。”孔维文坦坦荡荡地看着自己女朋友。
　　“我看完了。”刘瑾是个书呆子，这些资料在他那里就是小菜一碟，完全不用担心。
　　“我会准备好的。”卫侬一向稳妥，温嘉从不怀疑。
　　“嘉姐放心，我们是专业的，保证不会拖后腿。”张朗言嬉皮笑脸的说。

　　温嘉一看他就觉得头疼：“就属你不让人放心。你以为我问的是谁？我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张朗言摊了摊手，歪着头说：“我怎么了？我不过是阳光开朗了点。你什么时候见我耽误过工作。”

　　确实，张朗言爱说话，也很机灵，专业基础也可以。关键是他有急智，面对正事和突发问题从不含糊。

　　温嘉翻看手机，继续说：“议程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但各方的发言稿和PPT暂时还没有，这两天我继续和主办方那边沟通，看看能不能提前拿到一点资料。实在不行，当天到了现场后问问发言人那边能不能提供复印稿件。”

　　温嘉手指随话而动：“这次工作，我和维文一组，负责中西语言对。卫侬和朗言一组，负责中德语言对。刘瑾最稳定，随时轮换机动。”

　　其他几个人对这个安排都没有异议，或点头，或应答。

　　“最后嘱咐一句，注意身体，清淡饮食。”温嘉又变回了温婉大姐姐的模样。

　　温嘉站起来，冲卫侬笑着说：“那就先说到这儿，我们也是刚到不久，都回去收拾一下。主办方包了几间会议室，分了一间给这次受雇的所有翻译。大家把该拿的拿上，一会儿三点，二楼会议室见。”

　　孔维文在温嘉起来后，紧跟着站了起来。
　　“都别在这坐着了吧，屋里还有孩子呢，都走吧。”

　　刘瑾和张朗言也站起来，跟在两个人身后出了门。

　　许如故在屋里应该也没正经写作业，几个人刚出了门不久，他就打开屋门探出了头。

　　卫侬看到他出来，从之前拎回来的塑料袋子里拿出给自己买的一盒铅笔，然后把剩下的整个袋子递给了他。
　　许如故伸手接过来，竟然是一大袋子零食，都是他爱吃的。

　　卫侬看他拿过去翻看，轻笑着说：“李爷爷只给你开了七天的药，前天晚上喝完了。我打电话问了问，李爷爷说不用再吃了，让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所以，你重新拥有了零食所有权。”
　　“我这几天会很忙，你自己在房间就写写作业、吃点零食、看看电视。如果想自己出去玩，就给我发短信。”
　　说完，卫侬又拿出钱包，取出一叠现金放到许如故手里。
　　“出门在外，多带点钱。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记得给我带一份。”

　　“哎！”许如故愣了一下，许如故伸手往回递，卫侬退了一步，许如故没递到……
　　“不是卫哥？”许如故睁大眼。
　　卫侬收钱包。
　　“我有钱啊！”许如故震惊。
　　卫侬转身。
　　“你好歹少给点啊！”许如故感叹。
　　卫侬不理他。
　　“你先别走！”许如故再次伸手欲拦。
　　卫侬躲过了动作。
　　许如故静止。

　　卫侬在自己屋门处转身，冲许如故摆摆手：“如故啊，我晚上应该不能和你吃饭，也不用等我回来。时间都是你的，好好想想怎么过，记得帮我和林姨买礼物，钱算我的。”
　　卫侬关上了可以沟通的门。

　　卫侬没说错。他三点前背着双肩包，还拎着一整个手提包的纸质资料出了门。然后直到晚上十一点许如故睡觉，他都没回来。

　　这次的博览会是行业重点博览会，参展单位四百多家。其中主办方给出的重点参展单位名单上有117家，涵盖行业龙头、顶尖科研机构和重点高校、独角兽/颠覆性创新企业和区域展团。
　　博览会全程有五天。第一天上午有开幕式、签约仪式、成果发布、嘉宾巡馆，接下来是一天半的专业论坛，再后面还有项目路演与投融资对接会、技术发布会、商务对接会、媒体开放日等等。

　　同时做翻译支持的公司和团队有好几家，由共同“总包”负责调度、同步，他们只是其中比较小的一个“团队”。
　　卫侬所在的这个小团队只需要参与开幕式、嘉宾巡馆和两个下午的专业论坛，加起来的翻译时长预估不超过八个小时，但仍然涉及大量的单位、展品、技术、人员，需要理清的资料不容小觑。

　　不只是他们团队，整个大会议室里还有几个其他团队的成员也都在进行最后的准备。不同团队之间还会互相沟通、交流、互通有无。
　　这还只是“总包”下面的一小部分。孔维文的理想是以后能拥有一家够资格“总包”或“承包”大中型国际展会的语言服务公司。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需要走啊！

　　—·—
　　许如故第二天早上起床仍然没有见到卫侬。
　　他的门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如故，我已出门。请你三餐自理，不要糊弄。预计晚八点回返，祝你玩得愉快。”

　　许如故第一次感觉到卫侬工作的强度，这和他脑海里想象的翻译员生活差很多。
　　在他们出门自驾游的这几天，许如故没有见过卫侬房间关灯，也没有见过卫侬房间开灯。他睡觉后卫侬仍然在工作，他起床前卫侬就可能已经在学习。
　　卫侬的大部分空闲时间都在看东西，或者带着耳机听东西，随时学习。许如故不知道是只有这几天是这样，还是一直如此。

　　没有卫侬的陪伴，许如故在早上七点半一个人出了门。
　　说实话，有点孤单，也有点自在，但他还是更喜欢和卫哥一起出门玩。

　　他在酒店附近找了一家老人不算少早餐店，吃了一碗炒肝和一笼猪肉大葱小笼包。
　　然后坐地铁去了华国工艺美术馆，他格外喜欢里面的工艺美术藏品，尤其是上面体现的传统美学与匠人精神的融合。

　　中午，许如故找到了一家老字号面馆，吃了一碗炸酱面。
　　然后去了华京戏剧博物馆，看了很多戏剧的剧本、手稿和舞台设计图。
　　可惜的是，他发现了一场很喜欢的音乐剧今天有表演，但因为时间太近，没有办法买到当天的场次。更可惜的是，这是这个音乐剧这一轮巡演的最后一场。

　　傍晚，他找到了以前和爸妈一起吃过的，一家在胡同深处有露台的店。点了两个小菜和一杯无酒精饮料。看着还有印象的店面，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然后，和许多下班的打工人一起，挤地铁和公交，赶在八点前回到了酒店。

　　—·—
　　卫侬很准时，八点差几分的时候就回到了酒店房间。
　　他一眼就看见了许如故。

　　许如故在房间里显得有些显眼。
　　因为他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袖，还有一条暗红到接近黑色的工装裤，就那么躺在米色的沙发上，被衬得格外明显。
　　他本人的面貌也被这身穿搭衬得十分明艳、有生气。

　　是的，明艳。这是卫侬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词，虽然不常用来形容男生。基本上褪去了黑眼圈的许如故，闭着眼躺在沙发上。房间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让他的皮肤、五官、轮廓更加清晰。
　　卫侬已经想象不出他彻底长开后会是什么样子。

　　许如故并没有睡着，他只是在闭着眼休息。
　　所以，他清楚知道卫侬已经进门。
　　他睁开眼，看见逆光里的卫侬一动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卫哥……”许如故坐起来，“你回来啦。”
　　卫侬回过神，走过来两步把大包的东西放到茶几上。
　　“困了吗？困的话可以早点回去睡觉，明天早上不能赖床。”

　　许如故摇摇头：“不困，就是走得累了点。卫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用看资料了吗？”
　　卫侬坐下，揉了揉眼眶，声音疲惫：“明天是考场，也是战场，睡得好比什么都重要，我今天需要早点睡觉。”

　　许如故想起了今天买到的东西，把背包从旁边薅过来。
　　“卫哥，我给你的礼物，已经买好了。”
　　许如故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礼盒递给卫侬，脸上有点期待。

　　卫侬打开一看，是一支深蓝色笔身的钢笔，笔夹上有一道细银线。
　　卫侬拧开笔帽看了看笔尖，是EF尖，适合写小字和绘图。这是他多年来记笔记、在文献边角写蝇头小楷养成的、几乎没人会留意的习惯。
　　“你怎么知道我用这个粗细？”他看向许如故。
　　许如故微微别开脸：“你摊在桌子上面的笔记，我……看过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