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演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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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早饭，卫侬带着许如故出了门。
此时已经是七月下旬，白天热气逼人，只有晚上到清晨能享受到一点自然的清凉。
虽然还没到十点，但是气温已经攀升。两个人走在路上，借着建筑和树木的阴影来躲避夏日灼热的阳光。卫侬走在前面，许如故就沉默着缀在他后面大概一步远的地方，像是一道影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喇叭声，一辆电动车从两人身旁飞快掠过。他回头看去，正好看见许如故被惊到猛地抬起头，身形微僵、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被惊扰后的、未加遮掩的烦躁。
卫侬转回头去，继续在前面走路。
还没走出去几步，他忽然开口说道：“我们明天就走。”
许如故脚步一顿：“……什么？”
卫侬站住脚，目光沉静地看着许如故，声音清晰：“我们明天就走，你今天收拾好东西，林姨那里晚上我去说。”
“为什么？”许如故脱口而出，像是带着些尖锐的刺，他不能理解，他很烦躁。
“你的演技真的不怎么样。”卫侬笑着摇了摇头，一语道破。
卫侬看着许如故的眼睛，仿佛透过眼睛直接看到了许如故的灵魂。他轻声缓慢地说道：“昨晚吃饭，一块排骨在碗里被你翻来覆去地折腾，一小条牛柳被你用筷子捣成好几块。”
他向前倾身，逼近了一点，继续道：“还有你那碗米饭，一碗米饭盛得松松散散，压实了有平时半碗的量吗？平时能吃两碗米饭，你昨晚去盛过第二碗吗？几个盘子和碗，几分钟的事你在厨房干了多久？”
许如故眼神逐渐开始慌张，甚至带了点祈求，祈求他不要继续逼问。
卫侬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他，进一步发问：“平时林姨叫你，你会乖乖地开门再回话吗？你床上的被子，铺的挺平整啊，你晚上睡觉不盖被子也不动吗？”
一句比一句语速快，一句比一句声调高，一句比一句语气重。
卫侬顿了顿，忍不住瞥了许如故一眼，又补了一句：“装都装不像，林姨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两个人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到了一个路口，停在了转角第一家商铺门口。许如故对这条路线熟悉的很，真到了这个地方也只能暗道一句“果然”。
干干净净的门脸没有招牌，推开门进去，才能在大门正对的墙上看到一个木质的匾额，上面三个漆黑大字——逸乐堂。进门之后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一股沉静、微苦、复杂的独特气味——原来这是一家中医馆。
“下一位病人请进来吧。”年轻的小医生在门口喊话。
卫侬先一步走进了诊室，却是怔了一怔。打眼一看，这屋子里满满当当地待了八九个人。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先生，老先生身后坐着两个年轻医生，周围也零零散散、或坐或站着五六个年轻医生。
一见到桌后面坐着的老先生，卫侬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老先生的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身上，他却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先是不自觉直了直身子，然后又俯身，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李爷爷好。”
这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仔细听，连呼吸都好像放轻了。这是一种积年累月形成的、条件反射般的小心翼翼。原因嘛，大概就是从小到大喝过的那一碗碗苦涩的中药，还有扎过不知多少的银针。
“侬小子啊，你怎么又过来了？”李老先生瞅着卫侬，伸手招呼他过来，“我这么看着你精气神挺好啊，坐过来给你把把脉。”
卫侬忙道：“病人不是我，是他。”
话毕，侧身把跟在后面的许如故让了出来。
许如故在后面一脸苦笑，也老老实实地唤了声：“李爷爷好。”
李老先生看见后面的许如故笑得更加慈和：“是如故啊，如故比侬小子更稀罕，来，过来坐下。”
许如故像个见了猫的耗子似的坐在桌子前面，乖乖让李老先生把脉，让伸舌头伸舌头，让换只手换只手。
“没什么大事，忧郁伤神、心脾两虚、气血不足。想开点，吃好、睡好、运动好，我再开个方子，喝几天药，大小伙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好。”李老先生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毛病，拿了张单子开始写药方。
卫侬站在一边看着，放下了心，又开口说话：“李爷爷，我昨天问的今天是李叔在这坐诊啊，李叔呢？怎么把您拉过来了？”
李老先生笑呵呵地说：“春风放假回来了，在药房帮忙。你李叔就拉着他媳妇出门玩去了，让我过来替一天。”
卫侬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如故这病在心里，他要是想得开，怎么都能好。他要是想不开，药吃多少都不顶用。”李老先生把药方递给卫侬，顺便拿话点他。
李老先生看了卫侬一眼，又说到：“咱爷俩也几个月没见过了，来都来了，你也坐下让我看看。”
许如故不待人说，就直接站起来，把椅子让给卫侬。动作利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椅子上长钉子了。
“你倒是好得很。我前些日子跟年轻人学了个新词，叫‘自我管理’，你这就是自我管理的很好嘛。”李老先生对卫侬的身体健康状态表示满意，话锋一转，“就是能不熬夜就好了，昨晚睡得挺晚吧？”
“偶尔一次，这不是凑巧赶上了嘛。李爷爷放心，我会注意的。”卫侬解释道。
后面还有病人，老爷子不欲多言，挥手开始赶人：“行了，去拿药吧。”
卫侬起身，老爷子又看向站在一边的许如故，宽慰道：“大小伙子，出去走走，去见见广阔天地。眼界开了，心思也就阔了。”
“李爷爷放心，我都计划好了，要带着如故出去玩一圈。我俩这就走了，爷爷保重。”卫侬笑着说道。
“谢谢李爷爷，爷爷再见。”许如故也开口告辞。
两人出诊室来到药房。
药房里外两间。外间半开放，面积小点，用来登记、取药。里间用半墙玻璃作隔断，用来熬药、制药。
隔着外间和玻璃能看到里间一老一少两个人在干活。
年轻点的那个面对着外间，见到两个人来就放下手里东西走了出来。
这是个年轻的女人，长得很高，几乎和卫侬一样高，走路带风，露出来的一截小臂结实流畅。正是李老先生口中的那个“春风”，也是他的亲孙女。
李春风几步走到外间，见到卫侬就带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笑脸，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呦，卫侬啊，怎么回事儿？你这两年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没听说又犯了什么毛病啊。”
卫侬无奈，轻声说：“不是我。”
转身又把许如故给让了出来。
许如故叫人：“春哥。”
李春风打小就比同年的女孩高大，好多男孩也比不过她。她不仅是长得高，还从小习武，同龄人都打不过她。她用武力征服了身边一圈大大小小的同龄人，不许别人叫她姐，只让叫她“春哥”。
李春风见到许如故，脸色就开始严肃，从上到下把许如故扫视了一遍，越看神情越难看。
她皱着眉头冲两人伸出手。卫侬不等她说话就把药方放到了她手上。
李春风低头看了看药方，小声嘟囔了一句：“忧思郁结，心脾两伤。”
好歹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李春风面上又好了点。
一边将药方录进系统，一边又忍不住调侃：“小如故，你这也不行啊。多大点儿事儿你就这样了，你还不如你妈呢。你看看林姨，潇潇洒洒、敢爱敢恨、直截了当，再看看你自己，惹了心病，又犯身病。”
她又撇了俩人一眼，继续说道：“管你什么心病身病，见着你卫哥，你还不自己个儿好全了？”
“李春风，别犯病。”卫侬还是笑着的，话音却带着点威胁。
“好~，我闭嘴。你俩是拿回去自己熬药，还是在这代煎。”李春风问。
“代煎了吧。”毕竟还要出门。
打印机吐出一张号码单，李春风递给卫侬：“行了。下午四点后，六点前，过来拿药。”
回到林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进门洗了手，卫侬想着是该做午饭了，就问许如故：“中午有想吃的吗？我做饭。”
“不想吃。”许如故话音蔫蔫的。
“你不想吃，那我就随便做了。”卫侬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还有昨天晚上的剩米饭和剩菜。
他拿出剩的杭椒牛柳和米饭，再拿了两个鸡蛋和早上没用完的玉米粒，打算做炒米饭。
再一扭头，许如故已经快走到二楼了。
他叫了一声：“如故。”
许如故停下，回头看着他。
他又继续说：“我吃完饭会出去一趟，给你留一碗炒饭放冰箱，你吃的时候自己拿微波炉热一下。”
“知道了。”说完就上了楼。
卫侬也不再管他，自己进了厨房。
卫侬傍晚取完药回来的时候，冰箱里的炒饭已经没了。
到了晚饭，还是和昨天差不多的情形，三个人各演各的，也都装作没事发生。
卫侬和林女士在客厅说说笑笑。许如故就在厨房刷碗，刷完碗就自己带着顺意上楼窝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演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