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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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卫侬和许如故两个人，就着阳光和香甜的红豆糕喝完了一壶茶。
太阳已经初显热烈，阳台不再舒适，两人转至室内。
两个人都默契地留在了客厅里，没有回卧室。
房门边的水台比茶几要高一些，许如故就坐在水台前面写作业，皱着眉头奋笔疾书。
卫侬曲腿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平板电脑翻阅资料，旁边的茶几上瘫着专业词典和一堆印满了东西的A4纸，面无表情、严肃认真。
卫侬今天有点头晕，看一会儿资料就会忍不住挪开眼。有时挪去对面白墙，有时挪去窗外建筑，有时挪去桌上花卉，但是更多的时候是挪到许如故的身上。
他和许如故相识已有十三年，两人父母是至交好友，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加深，和真正的血缘亲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许如故小时候天真可爱，长大些更加活泼开朗，他早已经将许如故视作亲弟弟，总是忍不住多看顾两眼，多操心两回。
他看向许如故的目光也总是带着纵容、无奈和一点常在长辈眼中见到的欣慰和关切，就如同他此时的眼神一样。
可被他看着的许如故现在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卫侬和许如故兄弟两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呆久了的原因，都没有什么理科的天赋。兄弟两个高中选的都是文科，上的还都是一所学校——东林三中。
东林各个学校和学生中流传着一句话：一中生源好，二中竞赛强，三中外语强。东林三中以强悍的文科高考成绩和外国语竞赛、保送人数为根本，牢牢占据着东林市三所顶尖高中之一的席位。
东林三中文科学生的寒暑假作业一向由教研组老师们倾情奉献，以题量大、题型全、难度高、答案字数多而威震江湖。学过文科的同学都知道，不怕题干长，就怕答案字数多。
理科有答案也不一定看得懂，文科答案看得懂不一定抄的完。三中文科的老师们秉持着答案抄一遍，知识点过一遍的理念，将题目和答案设计的字数格外多，并为每一位同学附赠了全套大题答案。
许如故就在和凝聚了三中老师特别关爱的暑假作业奋战。
许如故做事一向很认真，玩就认真玩，学就认真学，结果好坏放一边，态度总是能拿得出手的，现在写作业也是一样的认真。
题干看一遍，材料过一遍，重点词画一画，过完了脑子就开始抄答案。运笔如飞，大段大段的文字填满了答题空，也占满了许如故的脑子。
哪里还有心思察觉卫侬的眼神落在哪里？
卫侬看着奋笔疾书的许如故一脸的慈祥和欣赏。
谁家家长看见好好学习的孩子能不开心呢？就连枯燥的工作都感觉没有那么令人心烦了。
中午天热，卫侬懒得出门。
索性拉着许如故到酒店餐厅点了两碗油泼面，再配上爽口的时蔬和凉菜，还算痛快。
油泼面味道很好，就是有一点小瑕疵——碳水丰富，中午吃了更容易犯困。
吃完午饭，两个人各自占了房间客厅的沙发一角。卫侬在沙发一边戴着耳机听广播，许如故在另一边抱着本卫侬包里的英文原版小说集《The Lion’s Skin》一点点翻看。
卫侬正闭着眼听广播，突然觉得旁边沙发往下陷了一点，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旁边。
他睁开眼往旁边低头一看，就看见了许如故的脑袋。
许如故不知道什么时候犯困睡着了，身子一点点滑倒在了沙发上，脑袋正滑落在卫侬旁边。
卫侬看着就忍不住脸上带上了微笑。
这孩子，说睡就睡。
不过能睡总比睡不着要强，许如故眼下边的黑眼圈还没退呢。
“如故？如故，醒醒……”
卫侬小声叫他，想要让他回卧室去睡觉。
许如故应该是听到了声音，但没有醒过来。他哼唧了两声，身子用力转了转，把脑袋转了一个面，埋进了沙发靠垫里。
卫侬忍俊不禁，也放弃了叫醒许如故。
卫侬站起来去自己屋里拿了一个枕头，放到了自己之前坐的位置。
他弯下腰，两手伸到许如故身下，环抱住了许如故的腰身。然后手上用力，将许如故往上抱了抱，让许如故的脑袋落到了枕头上。又把许如故的鞋子脱掉，脚放到沙发上，最后盖上了一块薄毯子。
安置好许如故，卫侬看了一眼空调，将温度往上调了两度。
他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拿起了许如故扣在茶几上的书，把勒口折进了翻开的那一页。
得益于第一天充足的休息和睡眠，许如故第二天没等卫侬叫门就早早醒了过来，时间刚刚到早晨七点。
他走出门时，卫侬正在阳台背西班牙语单词。
卫侬听到动静抬头时也有些惊讶，他也没想到许如故能这么早起床。毕竟许如故失眠最少也有一个月了，现在不过是刚睡了两天正常觉，就能早起了？！
果然是年轻人啊，作息调得就是快。
“卫哥，早上好。”许如故打招呼。
卫侬慢吞吞地回话：“好~，如故也好。”
卫侬看着他：“先去洗漱，收拾点东西。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就直接出门。”
早饭还是在昨天的那家早餐店吃的，哪怕昨天已经吃过，今天再吃仍然会被味道俘获。
帕拉丁留在了酒店停车场，卫侬带着许如故坐公交往始皇帝陵去。
两人到目的地时间刚刚好，正好开馆。
时间还算早，游人尚且不算非常多。
卫侬和许如故站在偌大的坑道前，面对着千人千面的陶俑军阵，都不禁被那种跨越数千年的沉默与庄严所震撼。在无尽的历史洪流中，在这种宏大的叙事面前，个人的悲欢和烦恼都会显得十分渺小。
卫侬站在许如故身边，看着坑道中的陶俑，看似随意地感慨：“你看这些将士，当年每个人也都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和家庭琐事吧。他们中有人儿女绕膝，有人三代同堂，有人背井离乡，有人身负仇恨，有人苦盼家书。但两千多年过去了，所有故事都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被后人平静地观看。”
再剧烈的痛苦，终将被时间化解。
许如故又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中，但紧绷的肩膀逐渐放松。
快门声响起，许如故此时的神情被相机如实的记录了下来。
许如故听到声音，朝卫侬看去。
卫侬歪了下头，笑意吟吟地盯着他。
卫侬取下相机，伸手递给许如故：“嗯？”
许如故了然。
他接过相机，将镜头对准了坑道里面的士兵，认真地记录下他们的面庞。
又在卫侬转头地时候，拍下了他带着温和笑意的侧脸。
许如故和这个广阔的世界又多了一些微弱的链接。
到了傍晚，卫侬又带着许如故到了大兴城的老城墙。
他们登上城墙，和许多游客一样，漫步其中。
走出去没有多远，卫侬就停下了脚步。
卫侬对许如故说：“就到这吧。老城墙太长了，走完要很久。我们少走一点，方便从上来的楼梯再走下去。”
走到城墙边上，卫侬指着墙面说：“如故，你去摸摸它们。”
“什么？”许如故疑惑。
“摸摸它们吧。”卫侬重复。
许如故伸手触摸那些布满了岁月痕迹的城砖，微凉的、粗糙的、敦实的手感传递到他的脑海中，感觉很奇妙。
“你看到城砖上的刻字了吗？”卫侬在一旁问道。
许如故看到了卫侬说的地方。
“那是制砖工匠的名字。”卫侬注意到许如故的视线，“有点像是质检，方便回溯制造者和追责。这些无名的工匠，他们的生命就以这种方式被记住了。”
夕阳已经出现，卫侬指着城内外的车流和灯火，继续说：“你看，老城墙这么老，对他来说城里的人永远都是新的。居民、游客、学生、路人，有人来，有人走。一代代人都有各自的故事和难处，但日子嘛，不就是这么一天天过来的吗？。”
卫侬的视线转回许如故身上：“就像我们。老城墙这么长，而我们只走了这么短的路。”
许如故有些明白卫侬的意思了。
晚上八点多，还是在阳台。
白天的高温已经消退，有风吹过，带着烟火气。
卫侬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喝着茶，看着电脑里的电影。
许如故犹豫再三，还是走到阳台，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他看了卫侬两眼，又忍不住移开眼，怕看着卫哥有些话就会说不出口。
“卫哥。”他开了口。
“怎么了？”卫侬一直在等他开始说话。
“卫哥，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皱着眉头，神情痛苦又疑惑。
“什么为什么？”卫侬搭话。
许如故眼中疑惑更甚：“我一直以为，我们家很幸福。爸妈之间从不红脸，他们对我也很好，几乎有求必应。”
“我以为爸妈深爱着彼此，就像叔叔阿姨一样，只是他们都比较含蓄，没有叔叔阿姨那么浓烈的表达。”
“却原来，只是我在坐井观天、一厢情愿。”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