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成星系》殷殷仔

2、第 2 章 怎么样？那位林策展人

　　论坛进入茶歇时间。人流涌动，觥筹交错。
　　林知微取了一杯苏打水，避开寒暄的中心区域，走到靠窗的安静角落。她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刚才过量摄入的社交信息。
　　窗外是城市的脉络，车流如织，而她享受这片刻的抽离。
　　“你的观点很精彩。”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边响起，不疾不徐，没有刻意的搭讪感，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技术探讨。
　　林知微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深灰色休闲西装的男人，身量很高，气质清隽，眼神沉静而专注。她记得他，陆止安，“止于科技”的创始人，一个在人工智能底层架构领域声名鹊起，却异常低调的技术派。
　　“谢谢，陆先生。”她微笑回应，态度落落大方。
　　“尤其是关于构建‘数字生命体’来对抗物理熵增的理念。”陆止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学术研讨般的认真，“这不仅仅是修复，更是一种信息层面的‘升维’保存。这和我们试图为AI构建可追溯、可解释的认知底层逻辑，在哲学上有些奇妙的共通之处。”
　　他没有恭维她的口才或仪态，而是直接切入了理念的核心。
　　林知微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兴趣。这种层面的理解，在她以往的社交中并不多见。
　　“是的。物理存在终有尽头，但信息可以穿越时间。关键在于，我们如何确保我们保存的信息，是完整且‘真实’的，而不是我们基于当代认知的片面解读。”她自然地接话。
　　“这涉及到数据采集的维度、算法的偏见，以及……”陆止安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恰当的比喻，“……我们自身作为‘观察者’的局限性。”
　　两人就这个抽象的问题交流了几句，思路碰撞，竟有种意外的流畅感。他没有试图主导话题，她也没有丝毫怯场，像是两个走在不同小径上的登山者，在山腰处相遇，发现看到了同一片风景。
　　短暂的交流后，陆止安被他的合伙人叫走。他礼貌地点头示意离开。
　　林知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能感觉到他与这个浮华场合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他像一块深海里的玄铁，收敛了所有光芒，却自有其重量。
　　“一个有趣的观察样本。” 她在心里给他贴上一个标签。
　　就在这时，陈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正径直朝她走来。林知微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迅速调整好表情，准备迎接一场不可避免的、流于表面的寒暄。
　　她的“伪装”，仍需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再维持片刻。
　　“知微。”陈屿走到她面前，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带着些许怀念意味的笑容，“演讲很成功。看到你在这个领域做得这么好，我真心为你高兴。”
　　他的话语得体，但林知微能“听”到他心声的潜台词：“看，没有我，你也能混得不错，虽然上限也就如此了。”
　　“谢谢。”她举了举手中的水杯，语气疏淡。
　　“刚才和你交谈的，是止于科技的陆总吧？”陈屿状似随意地问道，“他们公司技术是不错，但风格太激进，在业内争议不小。你和他们接触，要多留个心眼。”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实则是在暗示陆止安的公司不够“主流”和“稳妥”，顺便抬高自己所在的、代表“正统”资本圈的身份。
　　“谢谢提醒，我会专业判断。”林知微不想与他多做纠缠。
　　陈屿却似乎不愿就此结束话题：“晚上有个小范围的聚会，都是圈内的朋友，一起聊聊？多认识些人，对你未来的发展总有好处。”
　　他依然试图将她纳入他的轨道，以“提携者”自居。
　　“抱歉，晚上已经有安排了。”她温和而坚定地拒绝。
　　陈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那太可惜了。下次再约。”
　　他离开后，林知微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气泡。陈屿的出现，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过去某个阶段曾被误解、被定义的影子。但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任何评价体系的林知微。
　　她的助理此时悄声过来，递给她一份资料：“林总，这是您要的，关于‘止于科技’在文化遗产数字化方面最新技术白皮书的摘要。”
　　“嗯。”林知微接过，快速浏览起来。刚才与陆止安的简短交谈，让她对其技术路径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或许，这不仅仅是“有趣的观察样本”。
　　与此同时，会场另一端。
　　陆止安的合伙人低声问他：“怎么样？那位林策展人？”
　　陆止安的视线越过人群，不经意地再次扫过那个窗边的身影，看到她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文件，侧脸线条柔和而坚定。
　　“和传闻中不太一样。”他收回目光，语气平缓却带着一丝肯定，“她的思维，很有结构感。”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对合伙人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或许，我们可以找机会，深入聊聊合作的可能。”
　　初次的碰撞，已在平静的湖面漾开涟漪。两条原本平行的航线，于此，出现了第一个交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