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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复仇与过往 ...

  •   4
      一些之前从未注意到的细节此刻一一从眼前浮过。比如说父母葬礼上没有穿着紫色风衣就代表沈家出席的舅舅,比如说舅妈在葬礼上不经意间露出的轻松欢快的神色。
      我再次回到了沈家别墅。十年前我母亲将家主之位让出另立门户,本以为能换个家庭和谐,却没料到是那般结局。
      而舅舅大概也没有想到,他的女儿在父母的影响下得意忘形,以为我家的人死了他们就不再需要那件只会给人带来病痛和灾厄的风衣……把反制的利器就这样拱手交到了我这。
      大家都是事与愿违呢。
      每周日的晚上,沈家的长老们会在别墅的顶层展开例会,商讨资金布局和其他公司的重大事务。年轻一辈则在一楼的客厅举办舞会,通过宴邀各家族的新生力量来互相结交,拓展合作市场。
      不在这个场合揭穿他们的真面目,真真浪费上天给的好机会。
      砰砰砰三下敲门声。
      开门的是一个俊丽的年轻男子,他看见我显然愣了几秒。而沈静笃就站在他后面不远处,和他挽着胳膊,另一只手拿着红酒杯,和旁边的女生嬉笑着。
      我冷笑了两声。
      开门人竟然是郝煦冬。
      我和表妹在同一所中学读书。那是一所贵族学校,学校会招收少部分全省市最优秀的学生,用来提升学校的声誉和成绩,而其他能来到这里的学生,家里则是非富即贵。
      当年我因为成绩优秀,没用到家里的关系,自己就考上了实验班。因此其他同学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那时候我和郝煦冬是同学。这小子为人机灵,成绩倒是和我不相上下。刚入学时对班里的女生体贴又温柔,所以最初我对他还是挺尊重,也有好感的。
      谁想到这家伙自己爆了雷,追求年级第一的女生成功后,就再也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那时候我还觉得或许他只是爱女朋友,要和别人保持距离,这也情有可原。
      但离谱的是,几次考试他的“女友”略有退步后,他居然又去追求新的年级第一了!!
      这事当时沦为全班人的笑谈,有“流水的第一,铁打的郝煦冬”一说,但是郝自己却不以为然。
      我本对这事半信半疑,却没料到几次第一后他竟也向我抛来橄榄枝,真让我离谱坏了。
      高中毕业倒是看郝煦冬在空间里发过 “长大了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钱才是最重要的”,当时我还在心里犯嘀咕这货又在起什么坏心思,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郝煦冬看见我的神情和见了鬼似的。不用说,肯定是怕他当时那些恋爱往事被我抖搂出来。小时候不懂遮掩,但是凭这货的狡猾程度,恐怕早已经懂得包装纯爱人设了。
      “你来干什么?”郝煦冬压低声音质问道。他的眼珠滴溜溜的打量了我一番,“你就算也攀上高枝了,这种场合,也得换身衣服再来吧?”
      也是,我家这件紫色风衣虽然让我容光焕发,肤如凝脂,衣服本身却多少显得有些诡异破烂。
      “我来干什么?”
      我提高声音,露出戏谑的笑容。
      “这是我的家,我凭什么不能来?”
      沈静笃等一众人注意到这边的声音,也转过头来。郝煦冬肉眼可见得慌了,好像恨不得扑上来把我的嘴给堵上。
      “沈月我没空和你闹……”郝煦冬说着两手开始关门往回退。却随之被自己顺口说出的这个沈字吓到,像是后知后觉,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我笑了,这次不再是冷笑。是真的被他逗笑了。
      看见沈静笃和参会的一些老人已经望向这边,我用下巴朝她们勾了勾,玩味的问道:“堂妹,近来可好啊?”
      郝煦冬震惊的看向沈静笃,沈气的牙根痒痒,但是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否认或发作,只得尖声阴阳怪气地答道:
      “我当然好了,堂姐好不好就不知道了,还有心情来参加舞会呢?”
      郝煦冬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成年人的世界当然要有钱,但如果既有人又有钱那肯定是更好的。
      我在心里暗暗想。舅舅这边倒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舅舅狠戾心机却不聪明,但好在还有点自知之明,在择偶的时候知道选择家世优越的笨蛋美人。这样既对事业有所帮助,又不至于不好掌控。
      到了沈静笃这里,还真是什么也不挑了。能带到家族会议上来,想必是见过家长的。
      女儿本就能力有限,又招一个朝三暮四各种小聪明的滑头男来。这不是等着被架空吃绝户么?像郝煦冬这种人,能力在线做属下用一用倒还可以,当做未来窝囊家主的“贤内助”就……
      那么除非……
      除非舅舅根本没有打算把家业留给这个独生女。
      想到这儿,或许是风衣的作用让我超脱了自身的爱恨,我倒反而对眼前这个一脸骄傲的女孩儿有了些许怜悯。
      我笑道:“怎么没心情,你看我像没心情的吗?”
      看到我穿着能带来痛苦与死亡的风衣,却音容更胜从前、甚至现在光在容貌气场上都能压她一头,还玩味的看着她。沈静笃就知道我像过去一样,又搞定了她给我下的绊子。
      “滚,你给我滚!!”
      沈静笃见说不过我,又开始无脑发疯。但是她却没料到,这次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毫无缘故的对她妥协了。
      滚?你凭什么让我滚?
      我心里这样想着,意识却觉得逐渐融进了四周的环境中似的,再开口,已然没有丝毫的愠怒之色。
      “现在沈家的宴会,我家主都没有必要在了吗?”
      我从容的笑着,高声道。没有声嘶力竭,却铿锵有力,在这杂乱浮躁的聚会上,反而显得极具穿透性。
      离门较近的一些人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酒水,目瞪口呆的转过头来。离得远些的也逐渐放低了声音。
      沈家请来的外人纷纷议论起沈家消失的家主来。而沈家的世交旧友们则明显一眼就认出了我身上紫衣,极有深意的互相对视传递眼色,都知道沈家这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5
      沈家别墅一楼的水晶灯一盏一盏的亮起,结束了舞会昏暗迷乱的气氛。
      沈家的元老们都从顶层陆续降下。
      在这种场合下,我那名义上的家主舅舅也被逼得不得不现身了。他罕见的穿着一件红黑色的外套,脸色格外苍白。
      “月儿,这是家族会议,不要胡闹。你母亲去世我们都很难过,但这不是你随意闹事的理由。”
      “难过?”
      “你在谋划弑姐的时候,真的难过了吗?”
      我仰头大笑,再次盯住他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到他发了一个冷战。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疯了……这孩子疯了……”
      “我疯没疯你比谁都清楚!”哪怕有死亡风衣的加持,淡化了我绝大多数的的感性和愤恨,在说出这些话时,我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此刻我的意识仿佛与风衣连在了一起。我的身影猛地向前漂移,一把抓住这人的手腕,随之带出一部手机。
      “你说你没有?”
      我一手接过手机,另一手仍然死死地攥住他的手腕。
      “王大福,是你收买在我父母车上做手脚的维修工。李子风,是你收买的保险公司工作人员,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一些吗?”
      我在沈星河惊恐的眼神中,单手输出密码打开他的手机。将手机拨到隐藏的聊天界面,往人群中一扔,大家不约而同的伸出手,都想要吃第一手的瓜。
      人群中很快就一片哗然,而我则露出戏谑的笑容。
      “堂堂家主居然做出这种事情!”很快就有拿到手机亲眼浏览了这一切的客人大声感叹道。
      他们这些被邀请来的朋友,大多与沈家在商业上是合作伙伴。本就是看中沈家百年望族的信誉与口碑才与之合作结交,可如今沈家的家主竟是个连亲姐都要置于死地的人,这叫人如何能放心的下?
      其中有我母亲的旧交以及原本的部下,就更是义愤填膺。
      “家主?”我冷笑着。
      “各位十年前就与沈家有渊源的本家旧交,沈家的元老们,想必都知道这沈星河是如何坐上家主之位的吧。”
      “那么我请诸位今天再好好看看,这死亡风衣穿在我沈月的身上是什么样,穿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又是什么样。”
      “你们还觉得,这家主之位,真的是他的么!”
      我影子随之像鬼魂,也像神明一样,穿梭在诸位元老和昔日的亲朋故旧之间。
      沈静笃哪里能想到这件破破烂烂带来厄运的紫色外衣会和家主之位有关,一下子瘫软在地大哭了起来。
      郝煦冬面部抽搐了几下,想必也是看出了这沈静笃真的不是当家主的料,这大庭广众之下……但是无奈已经上了贼船,这可是他的荣华富贵啊……
      只能是表现表现了。
      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这,这在座谁不知道,我沈伯父沈星河才是家主。就算伯父身体不好要传位,那也应该传给静静才是,你……你算哪根葱啊!
      “既然这曾经是伯父家主的衣服,你偷过来,你不就是个贼吗,还好意思在这里侃侃而谈!”
      “对,她她就是个贼,她偷东西!!”沈静笃闻言赶紧梨花带雨的附和道。
      我冷笑一声。
      “沈静笃啊沈静笃,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你这六亲不认的爹,会把这家产和家主之位留给你吧?”
      对面两人明显都愣了一下,郝煦冬的眼睛瞪的明显还要更大些。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沈伯父就这一个女儿,不……不传给她传给谁啊。”
      “只有她一个女儿,那这是什么?”
      穿着紫色风衣的我伸出手,就有无形的力量将一个夹有许多单页纸的册子从楼上吸了过来。
      我曲肘将册子捻开,展露在大家面前,后面的夫人们立刻就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他们研究去国外做了试管,要生男孩啊。”
      “还宣称自己只生独生女,立爱女人设呢,真不要脸。”
      ……
      “不……不……这不可能……你是贼……是贼……”现在最前面的沈静笃还在哭,但是却不像刚才似的吵闹了,只是两行泪水不断的流了下来,呆滞地、断断续续的重复着这几句话。
      “这……”一个略显沧桑的白发老头儿迟疑道。
      极短的时间内,我就在他面前站定——
      “叔姥爷。”
      “您如果还不信,大可以把这件祖传的外衣再拿给你们所谓的家主。”
      我脱下紫色风衣,笑吟吟的递到这老头儿的手上。
      老头儿迟疑了片刻,还是将风衣拿给了我那名义上尚且是家主的舅舅。
      在众人的注视下,舅舅去拿衣服的手开始颤抖。
      众人至此已经是明白些什么了。叔姥爷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而舅舅则是骑虎难下,只能咬紧牙关,英勇就义似将那风衣披在身上。
      沈静笃不哭了,呆呆的看着他的父亲。甚至我也颇为震惊,哪怕被我戳穿到如此地步,还是放不下这份荣华富贵吗?
      难道这个家主之位真就这么重要,不但比自己的亲姐姐重要,比自己的健康还要重要?
      一瞬间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舅舅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几秒后,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如同一朵妖艳的花。
      白头发的老头儿,也是我的叔姥爷,赶紧迎了上去,这才让我这个舅舅没有狠狠地摔在地上。他赶紧把那件风衣从我舅舅身上拽了下去。
      于是我那舅舅就像被捂住的口鼻突然松开似的,开始大口的喘息。
      叔姥爷把衣服恭敬的递到了我的手上,什么也没说,但是在外人看来,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设计杀我父母,你的女儿现在又设计杀我。殊不知一切都是因果。”
      “没有想到吧,”我向沈静笃的方向瞥了一眼。
      “我不但不会为死亡风衣所伤,竟还是它真正的主人。”
      沈星河的嘴边又是一股鲜血流出。
      我指着沈星河,就好像手中有一柄杀人于无形的利刃。
      “像你这样冷血的怪物,也配做沈家的家主?”我恶狠狠的说。
      “你和我母亲从小一起长大,我母亲甚至让出家主之位。你心中但凡曾有过一点点姐弟之情,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两次吐血,我这个本就已经面无血色的舅舅看起来已经是不行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诘问。与此同时,一滴清泪从我脸边划过。
      “一点点姐弟之情么?”舅舅嘴唇微动。
      “你……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他试图用一只手将身体斜撑起来,但是很明显失败了。
      “你以为我是天生冷血无情,权欲熏心?”
      “我小的时候,原本不思上进,是因为后来家里出事,我的父母告诉我,姐姐……只喜欢很厉害的人。也只有很厉害的人,才能保护姐姐。”
      “最初我是为了她才走上了这条路。”舅舅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只是……我也是要面子的,也有好胜心。”他又吐出一口鲜血。
      “我发现我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她……最可气的是,后来她和外人结了婚,还有了你!我这个弟弟在她眼里,还算什么?”
      “只有权利,还有钱!永远……永远不会背叛我……永远不会……”
      舅舅这么说着,永远闭上了眼睛。
      白头发老头儿,也就是我和沈静笃的叔姥爷,则率沈家众人齐声呼喊称颂,正式认下了我这下一任新家主。
      这个场合,出现这种事,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这里的天恐怕是就要变了。父母之仇已报,前途一片光明,可是我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我察觉到这件沈家祖传的死亡风衣,似乎传递出了阵阵悲伤,就好像它对面前这个已经死去的这个男人,也曾经有过归属。
      6
      “跑!!!”
      这个声音好像来自很远很远之外的地方。
      草原上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孩儿看起来年长些,约莫二十左右的样子,男孩儿则略小些,看身量还未成年。他们身着兽皮,手握长棍,在狂奔。头发上还装饰着些类似兽牙的东西。
      不怪他们跑。
      往后十米开外,竟有一只饥肠辘辘的老虎追着。很显然,尽管两个人的脸上都涂着绿色染料作为掩饰,却还是没能瞒过凶残捕食者的眼睛。
      两姐弟好像已经把迂回术用的十分熟练了。两人默契的分开,奔跑轨迹又间错交叉,几次成功地摆脱了老虎的致命追击。
      然而,体力的差距是绝对的。空旷的原野上没有几棵树。茂密的的植被如果不能隐蔽,反而会给姐弟俩的奔跑带来障碍。
      “左后!!”
      我的后方好像传来声音。
      像是肌肉记忆一样,我将手中的杆子向后一撑,整个人就朝左后方飞跳了出去。
      这一跳,竟刚好跳过了前冲的老虎。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特么是什么情况?如果再这么下去,必死无疑啊。
      老虎又朝我追来。
      “东!”
      我顺着那女孩轻微的手势往左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左边有一棵树,是离我们最近的一棵救星了。
      我立刻拼命朝那边奔去,发了疯似的向前跑。但是后背却恍惚已经有那大虫嘴巴边上绒毛的触感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太近了。
      这时候我还小,但又好像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了。所以我知道这个距离必死无疑。
      “姐!!!”
      我出于本能喊道,就好像在这之前的无数个日夜。就好像其他死在这片草原上的英雄和懦夫。
      双腿还在奔跑,我却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期的死亡和撕咬并没有到来。

      “快跑!!!!”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我猛地睁开眼,继续疯狂的向那棵树奔去。
      然而再回头,身后只剩下一个鲜血模糊的身影。我好像已经站到了树上,却只看到她一只仅剩的手还紧紧的抓着老虎的尾巴。
      怎么会……
      又是鲜血,又是失去至亲……又是……
      我的心像是被拧紧了,思绪也逐渐凌乱。冰冷的悲伤仿佛能贯通时空的桥梁。

      我在哪儿?
      我是谁?
      我明明是……独生女啊,怎么会有个姐姐。
      又怎么会是谁的弟弟呢?
      我的视角随即从男孩儿身上剥离出来,变得好像看电影似的,但我仍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刻骨的悲伤。
      男孩发出低沉的嘶吼。等到那老虎离开了,他返回了他们最初和老虎邂逅的地方,从隐蔽的草堆里拖出了一条被咬死的小鹿。
      怪不得老虎跑这么远追着他们咬呢,我心想。原来是虎口夺食啊……
      但是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饥肠辘辘的男孩居然并没有把这头鹿独吞。
      他返回山洞时,里面居然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这是那死去姐姐的孩子。冬天快来了,他们却还没有能够用以过冬的食物,因此不得不铤而走险。
      男孩儿似乎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我感受不到他和任何人倾诉过触动的痕迹,但却能直接感受到他内心的情绪。
      姐姐没了,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担起这个家的重任。
      他强制自己不要去感受那份悲伤和恐惧,告诉自己一家之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一家之主要像姐姐一样……家主之位属于为了保护家人而不畏生死的人。
      为了亲人,向死而生……
      眼前这个男孩儿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比一头小鹿高不了多少,又刚失去了唯一的姐姐,委实不像是能翻起什么大风浪的样子。
      但是他这个坚定的、甚至接近于野蛮的想法却让我为止一震。
      我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莫名的地方,感受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了。
      是那件衣服!
      回到家,我的意识试图借助这件死亡风衣去探究它的来源。本以为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没想到这风衣的制造者倒是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直接给我拽到他的记忆里了。
      这也能说得通为什么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一个女生居然代入的是弟弟的视角了。
      因为我看到的,原本就是他眼中的世界。
      这个孩子、这件死亡风衣既然是秉着这个立意创设的,本没有害人之意,想必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加害于我。退一万步说,这风衣帮我报了父母大仇,哪怕真的要了我的命,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想通了这些,我在体感上不再觉得是像被夺舍一样不知所措了。而是有意识的去关注我确实感兴趣的东西。
      果不其然,死亡风衣就出自眼前的这个男孩。兄妹两人和草原上的萨满是族亲,姐姐死后,弟弟虽竭尽全力照护两个孩子,却仍觉力有不逮。只好找到萨满,央求她为自己制作一件能够保护亲人的法器。
      可是这世界上的力量相生相克,凡事必有代价,哪里有白来的午餐?
      萨满所能做的,也只是一个媒介罢了。
      最终男孩儿在萨满面前发下毒誓,以自己的生命和一生忠诚族人为代价,获取无上的神力。如有背叛,则如烈火焚身,万蚁啃噬,不得好死。
      衣服本身是不产生魔力的。萨满的力量,只是创造一种规则和和交易的媒介。
      但既然是交易,则投入的越多收获的越多。这男孩生活在原始社会,每日在刀光剑影中生活,靠和死神搏斗来换取族群亲人的生存,而他又抱着必死的决心。久而久之,风衣的灵力大涨,甚至已经能够脱离最初的主人而独自赋予穿着者规则和力量了。
      男孩儿姐姐的孩子也慢慢长大了,也有了孩子。他们机智、勇敢,像他的母亲一样。
      春去秋来,最后在一次族群迁徙遇到危难的时候,生死存亡之际,当年嗷嗷待哺的孩子已经能够接过男孩手中的衣服,并通过了衣服的考验,继承了紫衣的魔力。
      这个男孩儿,此时应该说这个男人,这才立下家训。说危机时刻,家主之位属于能够穿上这件紫色外衣的人。
      而他自己,则在分队寻找水源的过程中为掩护族人而死,以鲜血兑现了当初的诺言,成为了紫衣魔力的一部分。这紫色外衣也因此成了一族的圣物。
      后来直到十九世纪,这件奇形怪状的外衣才被一件继承了它魔力的家主改造成这非主流风衣的模样。
      我被风衣记录下的那场面逗笑了。
      挺英俊秀美的一任家主,愣是被这风衣着重记录下了好些颇为猥琐搞笑的画面,还专门拎出来展示一番,真是很记仇没错了。
      随后,让我真正没想到的事出现了。
      时光荏苒,家主更替,我居然真的在其中看到了舅舅的身影。
      风衣好像感受到了我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在这地方极速地刹了车,又往后倒退了一点,以便我能更加清楚其中的始末。
      那个时候舅舅居然还在上小学,沈氏集团曾一度濒临破产。我母亲成绩本就很好,就直接从贵族学校转到了公立的重点中学,为家里节约开支。
      重点中学要住宿,但那时候的舅舅长到十几岁,从没和姐姐分开过。还没几天就在屋里哭的稀里哗啦,吵着要退学随姐姐一起去她的学校。
      无奈,我的姥姥姥爷,也就是他们的父母只能反复安慰。给他解释姐姐去的这个学校没有小学部,只有好好学习、变成很厉害的人,将来才能和姐姐一起。
      正值多事之秋,叔姥爷和沈家的几位长辈也都在家里商讨对策,而紫色风衣此时就被供在神龛上。
      听说家里的孩子难过成这样,大家不由得纷纷凑上来看个热闹多说两句。
      “你呀就不要闹了,我们沈家能不能渡过这个难呐,还不一定呢!”一个中年人面色凝重的朝着哭泣的孩子说。
      “唉,真是。”另一个人接话道。
      “要是真的出了事,你还想要姐姐?到时候指不定被哪个讨债的拉去,卖到大山里去了,到时候你就这辈子都别见到她了!”站在最后等的某个男人不耐烦的接话道。
      年幼的舅舅显然被吓得不轻,噙满泪水的眼睛一下瞪的圆圆的。哽咽的说:“我就是和他们拼命!我死也不能让他们把我姐姐带走!”
      舅舅说完,哭的更大声了。
      原本这么说的那个男人捂脸,显然后悔这么吓唬他了。赶紧低声哄道:“真的,真的啊,伯伯们有正事呢,真的很重要,关系到咱们一家人的未来。好孩子,你就不要闹了啊。”
      “有什么正事啊,你们不就是在那儿试衣服嘛,我都看到了!”舅舅哭着说。
      “我……我……”舅舅眼圈儿红着,泪水和鼻涕都在脸上,咬牙切齿的。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直接冲到了神龛前,把衣服披在了身上。非常飒气的一个转身面对众人,就好像马上就要为了保护姐姐和全世界作战似的。
      “我的个老天奶!!”众人刚开始看这孩子冲出去,还不知道他是要干嘛。这一看到他把衣服披上了,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一同冲了出去。七手八脚的把舅舅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我的小祖宗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赶紧看看,伤到哪儿了没。”
      “我的天,怎么样啊,赶紧叫救护车吧!”
      “……”
      可是舅舅没什么大事,只是突然被几个叔叔伯伯推倒了,压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我没事!……你们……你们压到我了!”小舅舅的脸憋的通红。
      众人听到他这话,才赶紧起身把他拉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竟真的没啥大事。不由得谢天谢地的,感叹起幸好孩子还小,小孩儿就是不一样。
      我却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僵直在时空之外。
      这群人虽在现场,却无一真正的清楚这一刻发生了什么。甚至连亲历者也懵懵懂懂。
      可此时正身着死亡风衣的我却看的真切。
      就在那一刻,年幼的舅舅毫发无伤并不因为他还是个孩子,而是因为在那一刻,这件风衣真真切切的认了他作为主人。
      我感受到一丝悲凉,仿佛穿越千万年而来的悲凉。
      舅舅后来的一辈子,为了这个家主之位竭尽了一切。杀死至亲,强忍病痛,耗费心力数十年,却到死也不知道这命定的家主竟本该是他自己。
      他倾尽一生,谋略玩儿的越来越好,却离当初那个愿意为保护姐姐愿意付出一切的少年越来越远。
      而这风衣,原本是不会要人性命的。
      它唯一能够杀死的,只有曾经和它达成契约的风衣主人。
      “我愿以生命护佑亲族,如有背约,如烈火焚身,万蚁啃噬,不得好死……”那个身着兽皮的瘦弱孩子的声音一瞬间贯透了所有在我眼前闪过家主的身影,甚至是那个在床前为母亲流泪的我。
      谁也不知道,甚至舅舅自己也忘记了。那个只有十岁的男孩儿为了保护姐姐,究竟在那一瞬间和这人人畏惧的死亡之衣在内心达成了怎样的契约。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毫发无伤,舅舅必然是死于年少时那个赤子之心的自己。
      我的视线逐渐回归到了现实的世界中。天黑了,淡雾似的云朵好不容易让月亮露出半边脸颊。千百年了,那明亮柔和的月好像都没怎么变过,世事变幻却是那么无常。
      我把那死亡风衣脱了下来,整整齐齐的叠好放进了柜子里。
      已经是现代社会了,没有战乱,保护亲人的安康富足未必还用得到它。说到底,真正发挥作用的还是人自己的一心一念、一举一动。
      “咦?小月,有人给你买花儿啦?”
      “是一个叫郝煦冬的人,你快下来看看!”
      “我的天,不用了!”我回答道。
      我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虽然意外的得到了家主之位,但以后面对诱惑可千万不能贪恋权势、忘记初心。
      这辈子可一定一定要时时警醒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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