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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墨香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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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维舟发现沈乘木最近总躲着他。
自从葡萄架下那个月光朦胧的拥抱后,沈乘木就像突然被按了“静音键”——一起吃饭时,他会盯着碗里的米粒发呆;沈维舟递给他茶杯,他的手指碰到杯沿就像触电般缩回;甚至连晚上睡觉,他都悄悄把自己的枕头往床边挪了半尺,仿佛中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
这天早上,沈维舟刚把豆浆倒进碗里,就听见书房传来“啪嗒”一声。
他跑过去,看见沈乘木蹲在地上捡碎瓷片,砚台摔成了两半,墨汁溅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漆黑的“乌云”。
“怎么回事?”沈维舟蹲下去帮他捡,指尖被碎瓷片划了个小口子,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我、我想练字……”沈乘木的脸瞬间红透,慌忙抓过他的手,用纸巾按住伤口,“你别动,我去拿创可贴!”他转身就往客厅跑,结果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个跟头。
沈维舟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忽然笑出声——原来这个平时沉稳得像块石头的人,也会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
他捡起那半块砚台,指腹摩挲着边缘的裂痕,想起沈乘木第一次教他练字时的样子:他握着他的手,笔尖在纸上写“平安”二字,墨香混着他掌心的温度,像团暖烘烘的云。
“给。”沈乘木拿着创可贴跑回来,手指还在抖,“我帮你贴……”
沈维舟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书桌前,将那半块砚台塞进他手里:“继续写。”
“啊?”沈乘木愣住了。
“砚台碎了,字不能停。”沈维舟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在宣纸上写下“乘木”两个字,笔锋圆润,带着他惯有的温柔,“你看,你的名字,我早就练会了。”
沈乘木的呼吸猛地一滞。宣纸上的墨字在晨光里泛着光泽,像两颗小小的心,紧紧挨在一起。他忽然低头,把脸埋在沈维舟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沈维舟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轻轻揉了揉,“不知道怎么牵我的手?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喜欢’?”
沈乘木的肩膀猛地一颤,像只受惊的兔子。
下午去菜市场时,沈乘木非要推着小推车。沈维舟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车轱辘“咕噜咕噜”地响,像在哼一首不成调的歌。
走到卖辣椒的摊位前,沈维舟停下脚步。摊主是个扎着蓝头巾的老太太,看见他就笑:“小沈来啦?今天的小米辣新鲜,要不要来点?”
“要的。”沈维舟弯腰挑辣椒,指尖刚碰到一个红通通的,就被沈乘木拉住了手。
“别买太辣的。”沈乘木的声音有点急,“你上次吃火锅,胃疼了半夜。”
沈维舟的心跳漏了一拍,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沈乘木的耳朵红了,“我听见你在房间里哼唧……”
老太太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小伙子疼人咧!现在这样的后生可不多啦!”
沈维舟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慌忙抽回手,假装看辣椒,耳根却烫得能煎鸡蛋。沈乘木站在他身后,手指还僵在半空,过了好一会儿,才偷偷把小推车往他那边挪了挪,车轮轻轻碰到他的脚踝,像在说“别生气”。
回家的路上,沈乘木忽然说:“我会做甜辣酱。”
“嗯?”
“我妈以前教我的。”他的声音低低的,“她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学会做他爱吃的东西。辣了就加点糖,像日子一样,甜丝丝的。”
沈维舟看着他的侧脸,阳光照在他鼻尖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想起沈乘木昨晚偷偷往他床头放的温水,想起他今早帮他挤好的牙膏,想起他每次紧张时都会攥紧衣角的小动作——原来那些说不出口的喜欢,早就藏在了柴米油盐的缝隙里。
“那今晚……做甜辣酱?”沈维舟的声音有点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沈乘木猛地转头,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好!”
晚上,沈乘木在厨房做甜辣酱,沈维舟坐在书房里,对着那半块碎砚台发呆。他找出胶水,小心翼翼地把砚台粘好,裂痕像一道浅浅的伤疤,却让这方旧砚台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在做什么?”沈乘木端着一碗甜辣酱走进来,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粘砚台。”沈维舟把砚台举给他看,“你看,还能用。”
沈乘木放下碗,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以后……我教你刻印章吧。”
“刻印章?”
“嗯。”沈乘木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带着甜辣酱的香气,“刻上我们的名字,一个‘维’,一个‘木’,合在一起,就是‘维持’的‘维’,‘木头’的‘木’……”他忽然笑了,“不对,是‘乘木’的‘木’。”
沈维舟的心跳得飞快,他拿起毛笔,蘸了蘸新磨的墨汁,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乘舟”。
“你看,”他把纸转过来,对着沈乘木笑,“你的‘乘’,我的‘舟’,合在一起,就是‘乘舟破浪’的‘乘舟’。”
沈乘木看着那两个字,忽然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怎么会这样…
上午巳时,门环轻响。沈维舟跑去开门,见爷爷提着一个青花布包站在巷口,长衫熨得平整,辫子盘在头顶用青布裹着,像个刚从乡下来的教书先生。
“爷爷!”沈维舟接过布包,里面是油纸包好的龙井、晒干的桂花,还有一小袋炒花生,都是江南乡下的味道。
“维舟又长高了。”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却往院里瞟,“乘木呢?”
“在书房临帖呢!”沈乘木的声音从西厢房传来,带着一丝提笔时被打断的微哑。
爷爷“嘿”地笑了,凑到沈维舟耳边压低声音:“昨儿托人带信来,说‘孙儿似对维舟有心,辗转难安’,字里行间都发抖,把我乐得半夜爬起来翻旧信——想当年他爹给你娘写情书,也是满纸‘月色甚美,思之不寐’,酸得我牙都倒了!”
沈维舟的脸“腾”地红透,连脖子都染上薄红,慌忙捂住爷爷的嘴:“爷爷!您小声些!”
“怕什么?”爷爷拨开他的手,眼角的皱纹里都是笑,“男大当婚,男大……咳,情投意合本就是好事!”
话音未落,沈乘木已端着茶盏从书房出来,长衫袖口沾着墨点,耳根红得像染了胭脂:“爷爷,您别打趣我们了……”
“我打趣?”爷爷接过茶盏,故意扬声,“那你前日托王掌柜带的信里,‘维舟一笑,竟让我砚台都打翻了’,又是写给谁的?”
沈乘木手里的茶盏一晃,茶水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转身就往厨房走:“我去看看灶上温的莲子羹……”
爷爷望着他的背影,对沈维舟眨眨眼:“这孩子,跟他爹一个样,嘴笨心热。”
沈维舟望着书房里那方被打翻又重新磨满墨的砚台,忽然想起昨夜沈乘木攥着他的手刻印章时,指尖烫得发红,却固执地说“要刻一对‘舟’‘木’印,将来盖在咱们的书稿上”——原来有些心意,不用电话电报,藏在墨香里,也能烫得人心尖发颤。
“爷爷,”他轻声说,“我也心悦他。”
爷爷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转头看他时,眼里的笑意忽然浸了些湿意,像檐角垂落的雨珠,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一片暖。
“好哇…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他喃喃自语道。
“只要你幸福,人家对你也好,那就是好的。”
“爷爷…你难道不觉得两个男的…”沈维舟听的一愣一愣的。
“嘘,我都懂,爱情又不是厕所,分什么性别。”
沈维舟突然想,他真的很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