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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未拆的信 ...

  •   沈乘木在书房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一把藤椅。椅面的藤条断了几根,扶手上的漆也剥落了,露出里面浅棕色的木头,像老人手背暴起的青筋。

      “这是……”沈维舟蹲在旁边,指尖划过断藤的毛刺,“以前放在爷爷院里的?”

      “嗯,”沈乘木用软布擦着椅腿,动作很轻,“我爹年轻时总坐在这里看书。”他顿了顿,从藤椅缝隙里抠出一片干枯的花瓣,是去年的月季,“他走那年,爷爷把椅子收进了柴房,说‘看见就心烦’。”

      沈维舟没接话。他知道沈乘木的父亲是在十年前的一场“文字狱”里没的,具体细节没人敢提,只听说抄家那天,满院的书烧了三天三夜,连井水都染成了黑的。

      “修修还能用。”沈乘木忽然起身,去工具箱里翻出藤条和胶水。阳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沈维舟看着他手指灵活地穿引藤条,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给他修风筝——竹骨断了,父亲就用细麻绳一圈圈缠好,说“补好了,还能飞”。可后来风筝没飞起来,父亲却跟着逃难的人走了,再也没回来。

      “手扎破了。”沈维舟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沈乘木低头,看见食指上渗出血珠,正滴在藤椅的旧木头上,像一粒突兀的红豆。

      “没事。”沈乘木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沈维舟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布条,仔细地给他包扎,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像羽毛扫过心尖。

      “其实……”沈乘木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爹走前,给我留了封信,我没敢拆。”

      沈维舟的动作顿了顿。他知道那封信,就压在沈乘木书桌的砚台下,牛皮纸信封,边角都磨白了。

      “也许里面写着……”沈维舟想说“写着他很爱你”,却又咽了回去。有些话,说出来反而轻了。

      沈乘木却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等藤椅修好了,我们一起拆。”

      藤条在阳光下泛着暖黄的光,断裂的地方被新藤缠绕,像一道愈合的疤。沈维舟忽然觉得,有些时光虽然碎了,但只要有人记得,就能一点点拼起来,哪怕拼出的形状,和原来不一样了。

      入秋后沈维舟总咳嗽,夜里咳得厉害,沈乘木就用砂锅给他熬枇杷膏。药草在罐子里“咕嘟”作响,散发出清苦的味道,飘得满院都是。

      “太苦了。”沈维舟皱着眉,把药碗推远了些。

      沈乘木没说话,从怀里掏出颗冰糖,放进他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压过了药的苦涩。“李婶说,‘良药苦口’。”他坐在床边,看着沈维舟把药喝完,嘴角沾着褐色的药汁,像只偷吃了墨汁的猫。

      沈维舟忽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听,是不是咳得轻了?”

      沈乘木的指尖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像蝴蝶在里面扑腾翅膀。他想起去年冬天,沈维舟发高热,说胡话时一直喊“娘”,他守了三天三夜,直到他退烧,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攥得发麻。

      “以后晚上别踢被子。”沈乘木抽回手,替他掖了掖被角,“着凉了,遭罪的是自己。”

      沈维舟“嗯”了一声,忽然往他身边凑了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下巴:“乘木,你说人为什么会生病?”

      “大概是……”沈乘木顿了顿,看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身体里的‘旧伤’,总想出来透透气。”

      沈维舟没再问。他知道沈乘木说的“旧伤”,不只是咳嗽。就像沈乘木也知道,他怕黑,怕打雷,怕一个人睡,都是因为那些没说出口的“以前”。

      夜里沈维舟又咳醒了,摸了摸身边,是空的。他披上衣服走出房门,看见沈乘木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手里拿着那封未拆的信,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像蒙了一层霜。

      “睡不着?”沈维舟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沈乘木把信放回怀里,反手握住他的手:“在想……我爹写了什么。”

      “想知道就拆啊。”

      “怕拆了,就再也没念想了。”沈乘木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枯叶,“有些事,不知道,反而能活得轻松点。”

      沈维舟没说话,只是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声又一声,敲在寂静的夜里。

      他忽然觉得,那些藏在信里的秘密,那些没说出口的悲伤,其实早就融进了彼此的呼吸里,像药罐里的苦,像冰糖里的甜,苦中带甜,甜里藏苦,才是人间的滋味。

      几天后藤椅修好了,沈乘木把它放在葡萄架下。沈维舟坐在上面晃悠,藤条发出“咯吱”的声响,像在哼一首旧调子。

      “拆信吗?”沈维舟仰头问。

      沈乘木蹲在他面前,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不拆了。”

      “为什么?”

      “因为……”沈乘木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我有新的念想了。”

      沈维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沈乘木说的“新念想”是什么,就像他知道,沈乘木夜里会悄悄给他掖被角,会把枇杷膏里的冰糖挑出来留给他,会在他咳嗽时,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那只“蝴蝶”还在不在飞。

      这些没说出口的话,藏在药罐里,藏在藤椅上,藏在未拆的信里,像一粒粒种子,在时光里悄悄发了芽。

      夕阳西下时,沈乘木去厨房做饭,沈维舟坐在藤椅上,看着他的背影。风吹过葡萄架,叶子“沙沙”作响,像在说一句藏了很久的话。

      沈维舟忽然笑了,从怀里掏出片银杏叶,夹进沈乘木常看的那本书里。

      有些事,不必说出口。

      就像有些伤,不必拆穿。

      时光会把它们酿成酒,苦的,甜的,都是往后余生里,最值得回味的那一口。

      沈乘木的书桌上,总摆着一方旧砚台。青灰色的石质,边角磕碰出了缺口,里面的墨汁却总盛得满满的,像一汪不会干涸的深潭。

      这天沈维舟练字时,笔尖刚蘸墨,就听见“啪嗒”一声——砚台裂了道缝,墨汁顺着裂缝渗出来,在宣纸上晕开一片黑云。

      “可惜了。”沈维舟用纸巾擦着桌子,指尖碰到砚台的缺口,“这砚台跟了你多少年?”

      “不记得了。”沈乘木蹲下来,把裂成两半的砚台捡起来,指腹摩挲着裂缝边缘,“好像是我爹送我的,十岁生辰那天。”他顿了顿,忽然笑了,“那天他教我写‘人’字,我写得歪歪扭扭,他就拿戒尺敲我的手,说‘字如其人,心不正,笔就歪’。”

      沈维舟看着他手里的砚台,裂缝像一道凝固的伤疤。他想起沈乘木写的字,笔锋凌厉,却总在收笔时微微顿一下,像有什么话没说完。

      “我再给你买一方新的吧。”沈维舟说。

      沈乘木摇摇头,把两半砚台拼在一起,用麻绳缠了几圈:“凑合用吧。”他把缠好的砚台放回书桌,倒了些清水进去,拿起墨锭慢慢研磨,“李婶说,‘旧物件有灵性,用久了,就跟人亲了’。”

      墨条在砚台里转着圈,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沈维舟忽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看着墨汁一点点变浓:“乘木,你说这墨里,是不是藏着你爹的影子?”

      沈乘木的动作顿了顿,墨锭在砚台里多转了半圈:“或许吧。”他把笔递给沈维舟,“写个字看看。”

      沈维舟接过笔,在宣纸上写了个“舟”字。笔锋很轻,像羽毛落在雪上。

      “太飘了。”沈乘木握住他的手,带着他重新写,“腕子要沉,像扛着东西走山路。”他的掌心温热,覆在沈维舟的手背上,两人的影子映在宣纸上,像一个字的左右偏旁。

      “这样就稳了。”沈乘木松开手时,宣纸上的“舟”字已经有了筋骨,只是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一条没说完的尾巴。

      沈维舟看着那个字,忽然笑了:“原来写字和做人一样,都要‘沉得住气’。”

      沈乘木没说话,只是把那方缠了麻绳的砚台往他那边推了推。墨汁在裂缝里微微晃动,像一滴悬而未落的泪。

      五、冬夜里的“暖炉”

      入冬后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沈维舟半夜冻醒,摸了摸身边,沈乘木不在。他裹着被子走到书房,看见沈乘木正对着一盏油灯写信,手里的狼毫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写给谁?”沈维舟揉着眼睛,呵出一团白气。

      沈乘木把信纸折起来,塞进信封:“给乡下的爷爷。”他吹灭油灯,牵着沈维舟回房,“雪下大了,明天去买炭吧,省得冻着。”

      被窝里冷冰冰的,沈维舟往沈乘木怀里缩了缩,像只找暖的猫。“以前在老家,我娘总把暖炉揣进我被窝。”他声音闷闷的,“她说‘冻坏了身子,以后没人给我养老’。”

      沈乘木的手顿了顿,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冬天总爱往父亲怀里钻,父亲的手总是凉的,却会把他的脚揣进自己的棉袄里,焐得暖暖和和。

      “以后我给你焐脚。”沈乘木说,声音很轻,像雪落在屋顶。

      沈维舟“嗯”了一声,鼻尖蹭着他的锁骨,闻到了淡淡的墨香。

      他忽然想起沈乘木白天缠砚台时,麻绳勒出的红痕还留在指节上;想起他写信时,信纸的边角被油灯熏得微微发黄;想起他折信时,指尖在信封上顿了三秒,才写下“爷爷亲启”四个字。

      这些没说出口的温柔,像冬夜里的暖炉,不用烧得太旺,却足够焐热往后余生的每一个寒夜。

      第二天雪停了,沈乘木去邮局寄信,沈维舟在家生炭炉。炭火“噼啪”作响,屋里渐渐暖和起来。他忽然看见沈乘木昨晚写信的书桌上,落着半张撕下来的信纸,上面只有一行没写完的字:
      :
      “爷爷,维舟他……”

      后面的笔画被墨点晕开,像一滴没忍住的泪。

      沈维舟把那半张信纸叠起来,夹进沈乘木的砚台盒里。

      有些话,不必写完。

      就像有些暖,不必说破。

      炭火在炉子里明明灭灭,映着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像一首永远唱不完的,关于时光的歌。

      小宝们好,我是阿俞,我感觉我好累,每天都是写不完的章节,零人看的点击量,好像我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没有人能看得到,我是一个容易半途而废的人,为了写小说,我愿意一章一章的写人物感情,配角我也塑造了好形象,当主角们be的时候我比谁都痛心,但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开始写小说时我也想过自己会大火,但写了一个多月点击量不超过10,我会去反思自己的问题,也发现自己的文笔很差,不够吸引人。一点开晋江就是各种霸榜的优秀小说,我纯粹是为了热爱,尝个新鲜。看到别人写小说,我感觉我也可以,但现实给了我一记重拳。

      我有很多喜欢的作者,他们的文笔非常好,笔触细腻,描写了人物的各方面,好像她们的脑子跟我的不一样,我的第一反应是喜欢,二来是有点心动,先来我会产生一点嫉妒,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她们写那么好,我会赶紧否定这个想法,人家也付出了努力,为什么不能。

      我很努力,不埋怨读者,想发泄自己情绪,你们就当我在水字数吧。

      ——

      沈乘木寄完信回来时,看见沈维舟正蹲在炭炉边烤红薯,红薯皮烤得焦黑,裂开的缝里冒出金黄的糖汁,甜香混着炭火气飘满了屋子。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沈乘木放下邮差给的回执单,蹲在他身边,指尖戳了戳红薯硬壳。

      “猜的。”沈维舟把烤好的红薯掰成两半,热气腾腾的甜香扑面而来,“上次路过集市,你盯着卖烤红薯的摊子看了三秒。”

      沈乘木接过红薯,烫得直换手,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他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总在冬天给他烤红薯,说“甜到心里,就不觉得冷了”。

      只是后来父亲走了,他就再也没吃过那么甜的红薯——直到遇见沈维舟。

      “对了,”沈维舟忽然想起什么,从砚台盒里掏出那半张信纸,“你昨晚写信,落了这个。”

      沈乘木的动作顿了顿,接过信纸时,指尖有些发烫。纸上“爷爷,维舟他……”后面的墨点晕开一片,像一滴没藏住的心事。

      “其实……”沈乘木咬了口红薯,烫得舌尖发麻,“我想告诉爷爷,我找到可以一起烤红薯的人了。”

      沈维舟的心跳漏了一拍。炭火在炉子里“噼啪”作响,映得两人的脸都红扑扑的。

      他忽然想起沈乘木缠砚台时,麻绳在裂缝上绕了七圈,像在给彼此的过往打一个结;想起他写信时,笔尖在“维舟”两个字上顿了又顿,墨汁积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那为什么不写完?”沈维舟轻声问。

      “怕爷爷担心。”沈乘木剥开红薯皮,露出里面金黄的瓤,“他总说‘一个人过也挺好,别让人欺负了’。”他顿了顿,忽然看向沈维舟,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但现在我知道,两个人过,更好。”

      沈维舟没说话,只是把自己手里的红薯掰了一半给他。甜香在舌尖化开,混着炭火气,暖得心里发疼。他想起自己藏在砚台盒里的银杏叶,想起沈乘木夜里给他焐脚时,掌心的温度透过袜子传过来,像冬日里的阳光。

      这些没说出口的话,原来早就写在了彼此的眼睛里,像那封未写完的信,不必寄出去,因为收信人,一直就在身边。

      开春后,沈乘木把修好转的藤椅搬到了葡萄架下。新缠的藤条已经和旧藤融为一体,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洒下来,在椅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首无声的诗。

      沈维舟坐在藤椅上看书,沈乘木蹲在旁边给他削苹果。苹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像时光在指尖流淌。

      “爷爷回信了。”沈乘木忽然开口,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他说‘有空带维舟回来看看,院里的月季该开了’。”

      沈维舟咬了口苹果,甜汁在舌尖爆开。他想起沈乘木寄信时,在回执单上写的地址是“沈乘木(携维舟)收”;想起爷爷在信里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两个臭小子,要好好的”。

      “等忙完这阵,我们回去看看吧。”沈维舟把苹果核递给沈乘木,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般缩了缩,却被他反手握住。

      沈乘木的掌心温热,带着苹果的清香。他想起那封未拆的信,还压在砚台下,牛皮纸信封被磨得发亮——其实拆不拆,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父亲想说的话,爷爷想说的话,他和沈维舟想说的话,都藏在了藤椅的纹路里,藏在了砚台的墨香里,藏在了彼此掌心的温度里。

      “好。”沈乘木握紧他的手,抬头看向葡萄架。藤蔓已经抽出了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说一句藏了很久的话:

      “往后余生,有你,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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