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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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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原的夜晚总是喧嚣的,但京极屋最深处的这间和室却格外安静。堕姬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新染的指甲,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着看向窗边那道清冷的身影。
"季大人,今天可有趣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后街那家店的姑娘们,都在议论着要跟心仪的少爷去看烟火呢。"
雪村白河原本静立在窗边,闻言指尖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堕姬并未察觉,继续兴致勃勃地说着:"那些姑娘啊,一个个都在盘算着要穿什么衣裳,戴什么头饰。有个傻丫头甚至把攒了半年的钱都拿去做了新和服,就为了在烟火下让心上人多看她一眼。"
她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真是愚蠢,明明知道那些少爷们不过是逢场作戏......"
堕姬的声音渐渐模糊,雪村的思绪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白河,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去看烟火吧?"
记忆中那个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少年,正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听说今年的烟火大会特别盛大,我一定能保护好你,不会让人挤到你的。"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啊,对了,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就那样一个简单的字,却让那个少年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般絮絮叨叨地计划着要带他去吃什么,要站在哪里看最清楚。
"......季大人?"
堕姬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雪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攥紧了袖中的那枚紫藤花书签,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您怎么了?"堕姬歪着头,难得露出关切的神色,"您的表情......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雪村缓缓松开手,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清冷的模样。
"无事。"他轻声道,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堕姬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突然问道:"季大人也和人约定过要去看烟火吗?"
这一次,雪村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身,任由月光将自己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窗外,吉原的灯火依旧璀璨,却照不亮他眼中那片百年的荒芜。那个约他去看烟火的少年,终究没能等到烟火绽放的那一天。
而他现在这副模样,怕是连站在烟火下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去巡视了。"他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身影便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
堕姬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第一次没有抱怨对方的冷漠。她轻轻抚摸着哥哥送给她的发簪,忽然觉得,或许每个鬼心中,都藏着一个再也无法实现的约定。
夜色渐浓,花街的灯笼亮起暖光,却照不透暗藏的阴冷。炭治郎在鲤夏的房间角落,发现了一枚须磨常用的发簪,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伊之助趁守卫换班,撬开柴房门锁,看到牧绪被蛛丝般的血鬼术缠绕,面色青紫;善逸则借着弹奏的掩护,悄悄摸到厢房外,确认了莳绪被囚禁的位置。
三人默契地在午夜时分发出信号,炭治郎用呼吸术震晕巡逻的恶仆,伊之助劈开柴房的木栓,善逸则凭着神速躲过守卫。当他们各自救出宇髄天元的妻子,正要汇合时,京极屋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凌厉的绸带破空声,朱红廊柱被拦腰斩断——堕姬的身影在灯笼光中浮现,朱红唇瓣勾起冷笑,盯上了这三个破绽百出的“女侍从”。
炭治郎拔刀出鞘,水之呼吸的气流在刀刃流转,伊之助扯掉碍事的裙摆,双刀寒光乍现,善逸也握紧了日轮刀,橘色眼眸里没了往日的怯懦。花街的脂粉谍影落下帷幕,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堕姬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团扇一挥,数道猩红的绸带破空而来:“敢闯我的地盘,找死!”
炭治郎拔刀格挡,水之呼吸的气流在刀刃上流转:“水之呼吸·叁之型·流流舞!”刀刃劈开绸带,却见那些断裂的绸带瞬间化为尖锐的骨刺,直刺而来。他闪退之际,箱子里的祢豆子已破箱而出,娇小的身影挡在他身前,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堕姬。
“区区小鬼,也敢放肆?”堕姬冷笑,绸带如潮水般涌来。祢豆子纵身跃起,利爪撕裂空气,却被绸带缠住脚踝,狠狠砸在廊柱上。炭治郎见状怒吼,刀刃燃起金光:“水之呼吸·拾之型·生生流转!”
一条绸带悄无声息地从炭治郎视觉死角袭来,直刺他的后心!速度之快,远超炭治郎此时的反应能力。
就是现在!
隐匿于高处的雪村,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
血鬼术·季之呼吸·秋之型·凋零(微操)。
一股极其细微、几乎无法感知的迟滞波动,精准地作用在那条偷袭的绸带前端。那绸带的速度肉眼难以察觉地减缓了一瞬,轨迹也产生了微乎其微的偏差。
正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线之差!
炭治郎战斗的本能让他汗毛倒竖,猛地侧身,那原本瞄准后心的绸带擦着他的肋下掠过,撕开了一道血口,却未能造成致命伤!
“好险!”炭治郎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及多想,日轮刀燃起火焰,全力应对接下来的攻击。
雪村的目光转向另一边。我妻善逸在被绸带逼入绝境、陷入昏迷的瞬间,身体本能地爆发出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然而,堕姬的绸带数量太多,交织成网,眼看就要将他困死。
雪村再次悄然引动秋之型。并非大范围影响,而是精准地作用于善逸前方几条关键绸带的节点处。那密集的绸带之网,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凝滞和松散。
“唰——!”
金色的雷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堪堪从那一丝缝隙中穿过!善逸的身影出现在堕姬身后,虽然未能斩中要害,却成功突破了包围,赢得了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伊之助的怒吼从另一侧传来,他挥舞着双刀劈开厢房的木门,里面竟是数十个被囚禁的人类,个个面色惨白。善逸则踩着神速奔来,雷之呼吸的电光在指尖闪烁,瞬间击昏了几个试图阻拦的恶仆。
“吵死了!”堕姬被激怒,身上的鬼纹蔓延开来,绸带的攻势愈发凌厉。炭治郎与祢豆子并肩作战,却渐渐不支,他忽然想起宇髄天元的嘱托,扯开嗓子大喊:“大人!动手!”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响起,宇髄天元的身影从屋顶跃下,音之呼吸的冲击波震碎了周围的门窗。“音之呼吸·肆之型·响斩无间!”他手中的双斧刀带着破风之声,瞬间斩断了堕姬的绸带,直奔她脖颈而去。
堕姬猝不及防,头颅应声落地。可就在众人以为胜利之际,那具无头的身体突然爆开,黑色的血雾中,一个身形佝偻、手持镰刀的男子缓缓走出。他面色狰狞,鬼纹爬满全身,正是堕姬的哥哥——妓夫太郎,真正的上弦之陆。
妓夫太郎拿起堕姬的头,轻轻放在堕姬的脖子上:“咳......怎么这么不小心,不就是颗头么,自己安回去不就行了。”
“竟敢伤我妹妹。”妓夫太郎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血镰一挥,数道血飞镰破空而出。宇髄天元挥斧格挡,却被飞镰划伤手臂,毒素瞬间蔓延,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
伊之助扑上前偷袭,却被妓夫太郎侧身躲过,血镰划破他的胸膛,伤口距离心脏仅毫厘之差。善逸发动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电光般的斩击却被对方轻易挡下,脚踝被飞镰击中,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炭治郎看着倒地的伙伴,感受着体内燃烧的斗志,额间突然浮现出黑色的斑纹——那是超越极限的证明。“我不会让你们得逞!”他握紧日轮刀,刀刃上的金光愈发炽烈,“水之呼吸·柒之型·雫波纹击刺!”
妓夫太郎冷笑,血镰横扫,却被炭治郎的刀刃精准刺穿防御,狠狠砍在脖颈上。可上弦之鬼的再生能力远超想象,伤口瞬间愈合。与此同时,堕姬的头颅已重新接上身体,兄妹二人并肩而立,气息愈发恐怖。
“一起上!”宇髄天元咬碎牙,忍着剧痛再次挥斧,音之呼吸的声波震得周围房屋颤抖。炭治郎、善逸、伊之助默契配合,水、雷、兽三种呼吸交织,形成密不透风的攻势。祢豆子则在一旁伺机而动,利爪撕裂着袭来的血鬼术。
战斗愈发惨烈,宇髄天元的左臂被血镰斩断,善逸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伊之助的胸口伤口不断渗血。炭治郎的斑纹在额间燃烧,体力即将耗尽,可他看着伙伴们的身影,想起了炎柱的嘱托,想起了家人的笑容,刀刃再次举起。
“就是现在!”宇髄天元用尽最后力气,双斧刀劈出音爆,逼退妓夫太郎。炭治郎纵身跃起,斑纹的力量让他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刀刃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狠狠砍在妓夫太郎的脖颈上。同一时间,善逸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动神速,雷刃斩断了堕姬的头颅,伊之助的双刀则刺穿了她的心脏。
头颅落地的瞬间,妓夫太郎和堕姬的身体开始崩解。可妓夫太郎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不甘,他看着身旁的堕姬,喃喃道:“如果……如果我们生在好人家……”
炭治郎看着他们消散的身影,眼中泛起悲悯。他想起了他们的过往——被世人欺凌的童年,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变成鬼的绝望,那份兄妹间的羁绊,即便化为恶鬼也未曾消散。
弥豆子缓步走到众人身边,掌心泛起淡红色的血鬼术,温柔的火焰包裹住宇髄天元、伊之助和炭治郎。毒素在火焰中被焚烧殆尽,伤口的疼痛渐渐缓解。善逸趴在地上,看着弥豆子的身影,泪水混着汗水滑落。
天快亮了,花街的灯笼渐渐熄灭,晨光透过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庭院里。宇髄天元靠在廊柱上,看着身边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少年们,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你们,合格了。”
炭治郎握紧手中的日轮刀,额间的斑纹渐渐褪去。他知道,这场战斗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上弦之鬼的恐怖远超想象,但只要伙伴们并肩作战,只要心中的信念不灭,就一定能斩断黑暗,迎来黎明。
当光芒散去,堕姬与妓夫太郎在不敢置信的咆哮中,开始崩溃消散。
在朝阳刺目的光芒下,堕姬那曾经美艳绝伦的身躯开始寸寸碎裂,如同被摔碎的瓷娃娃。她发出不甘而痛苦的哀鸣,向着身旁同样在崩溃的妓夫太郎伸出手:“哥哥……哥哥……”
妓夫太郎那丑陋扭曲的脸上,此刻却流露出与外貌截然不同的、深切的悲恸与不舍。他用尽最后力气,艰难地挪动着同样在消散的身体,想要握住妹妹的手,声音嘶哑破碎:“梅……我的妹妹……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他们的指尖在阳光下艰难地触碰,却终究无法真正握紧,便在璀璨的朝阳中,一同化为了纷飞的灰烬。唯有那至死未散的、属于兄妹之间的羁绊与悔恨,如同无形的涟漪,回荡在废墟之上。
隐匿在阴影中的雪村白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紫藤色眼瞳,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起来。
兄妹……
濒死的呼唤……
无法守护的悔恨……
至死方休的羁绊……
眼前这残酷而悲哀的一幕,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他尘封百年的、最痛楚的记忆闸门。
刹那间,时空仿佛扭曲。
他不再是隐匿于黑暗的旁观者,而是回到了那个血月当空、被背叛与绝望笼罩的山谷空地。他看到那个浑身浴血、被数只鬼物利爪贯穿的身影,看到那双至死都望着他、充满了无尽眷恋与歉意的眼睛……
“对不起……白河……没能……保护好你……”
“也……不能……陪你去看……萤火虫了……”
朔也……
那个名字,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几乎要冲破他冰封的喉咙。
同样是无法守护,同样是生离死别。只是,他与朔也之间,连最后触碰指尖的机会都未曾有过。只有那片漫无边际的、刺目的血红,和那双永远定格在歉意与不舍中的眼眸,成为了他永恒轮回的噩梦。
堕姬与妓夫太郎,至少还能在消亡前呼唤彼此的名字,还能试图触碰对方。而他与朔也,却连这样卑微的告别都成了奢望。青木岚的背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不仅夺走了朔也的生命,更玷污了他们之间所有纯粹的情感。
一股混合着深切悲恸、无尽思念以及冰冷恨意的复杂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早已麻木的心湖底处疯狂翻涌,几乎要冲破他赖以维持冷静的冰层。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手,那枚紫藤花书签坚硬的边缘深深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将他从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回忆漩涡中拉回现实。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冰冷空气,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波澜已被强行压下,重新归于一片死寂的冰冷,只是那冰面之下,似乎裂开了更多细微的、难以愈合的痕迹。
鬼的羁绊……人类的羁绊……在死亡面前,原来都如此脆弱,又如此……刻骨铭心。
他不再看向那对兄妹消散的地方,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更深的阴影,仿佛从未被触动。
只是那攥着书签、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那份对朔也的思念与痛楚,因着眼前这一幕,变得更加鲜活,也更加沉重。
朝阳的第一缕光芒,刺破了黎明的黑暗,洒满废墟。
宇髄天元半跪在地,剧烈喘息着,他身中剧毒,伤势极重,但在雪村那层“冰尘护甲”的拖延下,毒素并未立刻侵入心脉,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等待解毒剂(来自愈史郎)的时间。他活了下来。
炭治郎、善逸、伊之助也虽然遍体鳞伤,但都保住了性命,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和战胜强敌的成长。
雪村站在无人可见的废墟阴影中,看着这一切。他脸色苍白,连续高精度的微操和力量消耗,让他也感到了疲惫。但他紫藤色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完成任务后的冰冷死寂。
他悄无声息地转身,如同他来时一样,消失在渐渐亮起的天光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血流成河的游郭之夜,有一双来自黑暗的眼睛,曾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操控着战局的每一丝细微变化,在不可能中,为光明争取了最大的生机。
他带回给无惨的,是一份详尽的“观察报告”,记录了鬼杀队新生代的潜力、音柱的战斗数据,以及……上弦之陆的“失败”经过。
无惨是否会因此对堕姬兄妹失望,是否会更加倚重他雪村白河,他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那在废墟中冉冉升起的朝阳,以及……远方那个,应该正在为这场“胜利”而稍感欣慰的笨蛋。
那天晚上,白河向无惨汇报之后便去了那个熟悉的棋盘前,只是他似乎忘了什么
雪村白河依旧穿着那身素雅的女式和服,发髻微微散乱,脸上还带着未卸尽的脂粉。
"白河!"村田快步上前,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担忧,"你没事吧?我听说花街那边..."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雪村忽然踉跄了一下。村田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这才发现对方的体温低得吓人。
"只是有些疲惫。"雪村轻声说着,试图站稳,却还是借着村田的力道才没有倒下。
"你参与战斗了?"村田压低声音问道。
"观察。"雪村闭了闭眼,"仅此而已。"
但村田注意到他袖口沾染的血迹,那分明是战斗过的痕迹。他没有戳破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只是将人扶得更稳了些
村田却不依不饶地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告诉我实话。"
两人对视良久,雪村终于败下阵来:"在最后混战时,被堕姬的绸带波及。炭治郎的刀锋擦过。"
他说得轻描淡写,村田却能想象当时的凶险。上弦之陆的垂死反扑,再加上炭治郎凌厉的刀锋,任何一个疏忽都足以致命。
"你明明可以避开。"村田的声音有些发抖,"为什么非要冒险留在现场?"
雪村沉默片刻,轻声道:"有些情报,必须亲眼确认。"
这一刻,雪村仿佛又看到了百年前那个总是为他操心的少年。他抬起手,轻轻放在村田的后脑,动作生涩却温柔。
"我不会死的。"他轻声承诺,"在完成约定之前。"
村田抬起头,眼中带着困惑:"约定?"
雪村没有解释,只是轻轻推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油纸包:"给你带的。"
村田疑惑地打开,里面是几块精致的和果子,正是花街特有的款式。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那样凶险的战斗中,白河居然还记着给他带礼物。
"你..."村田的眼眶有些发热,"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雪村别过脸去,耳根微微泛红。这个反应让村田忍不住笑了,他拿起一块和果子塞进嘴里,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远不及心中的甜蜜。
村田咀嚼着和果子,忽然轻声说:"下次别再这样冒险了。"
雪村没有回答,只是将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
这个细微的动作,已经是最好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