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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祈福遇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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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细雨初歇,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桂花香。
晨露未晞时,马车已碾过京郊的青石板路。
叶槿掀起车帘,见远处永安寺的飞檐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檐角铜铃被山风拂得轻响。
温以羡将一件素色披风搭在她肩上。
“都督,山路风大,仔细着凉。”
寺门刚开,守门的小沙弥见了她们,忙引着往主殿去。
石阶上积着昨夜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两侧的银杏才刚泛黄,零星叶片打着旋儿落在温以羡的月白长衫上。
她一手提着供品篮,一手扶着叶槿的小臂,篮里白菊的清香混着晨雾漫过来,倒比寺里的檀香更清润些。
主殿内香烟缭绕,观音像前的长明灯明明灭灭。
叶槿接过小沙弥递来的线香,在烛火上引燃,又用手轻轻扇去火星。
温以羡站在她身侧,学着她的样子将三炷香举过眉心,两人并肩躬身。
檀香混着烛油的气息漫在鼻尖,叶槿望着佛像慈悲的眉眼,心里默默念着“大靖安稳、边关无虞”,末了又添了句“愿身边人岁岁安康”。
供完香,住持引她们去偏殿求符。
木架上挂满了朱红锦囊,温以羡踮脚取下最上层的两串,转身时见叶槿正对着墙上的《心经》拓片出神。
她将一串平安符塞进她手里,锦囊上绣着的“平安”二字针脚细密,绳结处还坠着颗小小的桃木珠。
“住持说这是开过光的,都督应时常戴着,能保平安。”
叶槿指尖捏着平安符,忽然笑起来:“你倒是虔诚。”
温以羡替她将平安符系在腰间,轻笑一声:“我希望都督平安健康。”
她指尖划过符上的流苏,忽然凑近低声道:“方才我求的,是愿都督往后少受伤,案头的军报能少几本。”
叶槿握着平安符的手微微一顿,垂眸看向那绣工精致的“平安”二字,又抬眼望向温以羡。
“你为自己求了吗?”
温以羡点了点头,阳光落在她脸上,将她的眉眼衬得愈发柔和,眼底似有细碎星光在闪烁。
“军报少几本,怕是难。”
叶槿轻声道,语气里却没多少无奈,反倒带了点被人记挂的暖意。
“不过少受伤……我记下了。”
温以羡闻言,眼睛弯成了月牙,伸手替叶槿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那都督可得记牢了,这符也得贴身戴着,保准灵验。”
叶槿“嗯”了一声。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温以羡的手背,触感温热柔软。
偏殿外的桂树落了满地碎金,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的钟声恰好在此刻悠悠响起,将这秋日晨光里的细碎暖意,轻轻拢进了衣襟。
下山的石阶还沾着晨露,叶槿指尖捻着腰间的平安符,看温以羡正弯腰拾一片刚落的银杏叶。
阳光穿过枝桠落在她发间,长衫上的桂花香还没散尽,山风卷着远处的钟声漫过来,倒比寺里的香火更让人安心。
“再走半里就到岔口了。”
温以羡将银杏叶夹进袖中,转身对叶槿说:“都督,其实我……”
话音未落,头顶忽然传来“簌簌”轻响,不是落叶声,倒像是什么重物碾过。
叶槿心头一紧,下意识将温以羡往身后拉。
几乎是同时,三道黑影从两侧银杏树上猛扑下来,玄色劲装,面蒙黑布,手中短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小心!”
她厉声低喝,抽出袖中匕首。
第一柄刀直刺温以羡后心,叶槿侧身挡在她身前,短匕格开刀刃时火星四溅。
“往马车跑!”
她低喝着推了温以羡一把,余光瞥见她踉跄着后退。
“都督你小心!”
又有两名刺客围上来,刀风带着寒气扫向她咽喉。
叶槿旋身避开,短匕在手腕翻转间划向刺客肋下,却被对方用刀背挡开。
她脚下踩着的石阶松动,身形一晃的瞬间,温以羡忽然抓起路边的石块,狠狠砸向一名刺客的膝弯,那刺客闷哼一声跪倒,叶槿趁机匕首出鞘,逼退另一个。
“是冲我来的!”
叶槿急声道,眼角瞥见刺客腰间隐约露出的令牌一角。
她将温以羡护在身后,短匕横在身前。
山风吹得树叶狂响,刺客的刀再次劈来,这一次直取她握匕的手腕。
温以羡忽然从袖中抖落什么,竟是方才求的平安符锦囊,此刻掷出去恰好撞在刺客面门。
趁刺客偏头的瞬间,叶槿矮身旋踢,正中对方小腿,却听见身后传来温以羡的痛呼——另一名刺客绕到侧面,刀锋划破了她的手臂。
“以羡!”
叶槿心头一紧,回身时短匕险险格开刀锋。
远处终于传来阵阵马蹄声,刺客见势不妙,对视一眼便要遁入树林,叶槿却追上前划破了最后一人的衣角,看见那玄色衣料下,露出一抹熟悉的军绿色内衬。
马蹄声越来越近,叶槿这才回身扶住温以羡,见她手臂上的血正顺着袖口往下滴。
她颤抖着手按住伤口,抬头看向刺客消失的方向,阳光穿过枝叶落在她紧绷的脸上,方才温以羡为她求的平安符已经染上几滴刺客的血。
大理寺巡捕的马蹄声踏碎山间寂静时,温以羡脸色发白,却还强撑着笑:“不碍事,划了道口子而已。”
话音未落,便被叶槿瞪了一眼,那眼神里有惊怒,更多的却是后怕。
“快!拿金疮药和绷带!”叶槿扬声对奔来的人喊道,指尖已被温以羡的血浸得温热。
谢卫昭见此情景,脸色骤变,上前一步。
“叶都督,您可有受伤?”
叶槿摇了摇头,只急促道:“温小姐受伤了,得先为她处理伤口,再派人沿山路搜查,刺客穿玄色劲装,衣角有破损,还请谢少卿务必查清去向!”
温以羡被半扶半搀到马车旁,叶槿亲自替她清理伤口。
刀刃划得不算深,却长,皮肉翻卷着渗血,她用干净的帕子蘸着清水轻擦,手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温以羡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掌心冰凉。
叶槿抬头看她,见她额角渗着冷汗,嘴唇都失了血色,心头一酸,却只低声道:“别说话。”
金疮药撒上去时,温以羡闷哼了一声,反手抓住叶槿的手腕,目光落在她方才格斗时被划破的袖口上。
“都督,你也伤了?”
叶槿这才发觉小臂火辣辣地疼,想必是方才格挡时被刀刃扫到,忙摇头:“皮外伤,不碍事。”
大理寺的人已在附近搜查一圈,回来禀报:“叶都督,发现几处踩踏痕迹,往西侧乱葬岗去了,还捡到这个。”
谢卫昭递上的是半片撕碎的衣角,玄色布料下,果然露出军绿色的内衬,边缘还沾着点泥土。
叶槿捏着那片衣角,指尖泛白。
军绿色内衬是边军制式,难不成与边境换防有关?
“马车里有备用衣物,先换上。”
叶槿扶着温以羡进车厢,暖炉的温度让她脸色稍缓。
温以羡忽然轻声道:“那些人是冲你来的?”
叶槿动作一顿,抬头见她眼神清明,便点了点头:“十有八九与兵部的事有关。刺客腰间有令牌,看着像旧部的样式。”
她将那半片衣角塞进锦袋。
“回去后我让人查查边军近年的名单,定能揪出幕后之人。”
“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温以羡正认真听着,闻言愣了一下,鼻尖萦绕着叶槿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与皂角香,眼眶有些发热,心中犹豫:“我……唉,等我过段时间再告诉你……”
叶槿看出了她的窘迫,没再多问。
马车缓缓驶下山道,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格外清晰。
叶槿掀开车帘,见阳光已升至半空,永安寺的飞檐在远处若隐若现,方才还觉得清净的山林,此刻却藏着刀光剑影的寒意。
她低头看向腰间的平安符锦囊,又看了看温以羡缠着绷带的手臂,指尖微微收紧。
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
虽各怀心思,却又很默契的没有多说。
马车最终停在温府门前,叶槿小心地扶着温以羡下车。
府里的下人见状,连忙上前接应。
叶槿仔细叮嘱了几句照料的注意事项,看着温以羡被稳妥地送进府内,才转身登上马车,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温以羡被下人搀扶着,刚进内院,知余便焦急地迎了上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知余看着她手臂上的绷带,声音都发颤了。
温以羡安抚地笑了笑:“只是小伤,不碍事。”
回到房中,知余立刻为她重新处理伤口,动作轻柔却难掩心疼。
“这伤口可不轻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以羡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知余见她不愿多说,便换了个话题。
“小姐,您不是说今日和叶都督一起去永安寺祈福吗?”
听到叶槿的名字,温以羡的眼神柔和了些。
“嗯,她说她是武将,不信这些,可她还是陪我去了……”
知余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小姐,你喜欢叶都督什么呀?”
窗外秋风渐起,带着几分凉意。
温以羡闻言,指尖一顿,从窗外收回目光。
她轻轻转头看向知余。
“喜欢她什么?”
温以羡嘴角若有似无扬了扬。
“在我眼中,她胜过所有人。”
温以羡的语气平静:“我以前只敢远远看她一眼,只敢在心底默默为她祈福,希望她能平安顺遂。”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能感受到叶槿待我是与其他人不同的。”
她眼神如秋水般澄澈坚定:“所以我想一直待在她身边,我想与她并肩。”
“我要让大靖的所有男儿及所有贵女都知晓,我喜欢叶槿!任何人都不能和我抢!我会是她唯一的妻。”
知余震惊地瞪大双眼:“可是小姐……世俗怎会容?”
“我知道两个女子相守不是易事。”
温以羡打断她。
“但我心意已决。若她出征,我便代她守好府邸;若她归来,我便为她拂去征尘。”
知余眼中闪过挣扎:“叶都督她……”
温以羡抬眸,唇角微扬:“等过些时日,我便告诉她,我相信她会明白的,她心里也应是有我的。”
窗外秋风乍起,吹乱了屋外的残花。
一盏茶过去了,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