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故事就会死》云影子

1、不讲故事就会死

　　我不止一天在后悔，后悔那天为什么要去烧烤摊，后悔那天为什么要和老纪说话，但是后悔已经太晚了。

　　那天正是周末，我心血来潮，去了本地最大的夜市街。
　　烧烤摊烟火缭绕，油星在铁架上滋滋爆响。
　　周围的人在划拳说话，热闹非凡，很有烟火气息。
　　我喝了一杯啤酒，余光瞥见一个熟人，走过去打个招呼，“嗨，老纪，好巧啊！”
　　老纪明显畏缩了一下，瞧见是我，又放松下来，“你是阿梁吧？好久不见了。”
　　我和老纪几年前在一家公司共事过，关系不错，但自从我跳槽之后，关系就渐渐淡了。
　　我坐下后，才发觉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有种被榨干精气神的灰败。
　　“老纪，近来怎么样了？还在那个破公司上班吗？”
　　“挣钱嘛，没办法，不像你们年轻人这么潇洒。”
　　老纪声音透着一丝疲惫和紧张，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他忽然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下决心，“其实啊，我最近遇到一件邪门事，憋在心里难受。”
　　“什么事？”我来了兴趣，我以前就喜欢听一些灵异故事，老纪也是知道的。
　　老纪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我最近，老是听到口哨声。”
　　我愣了一下，“口哨声？”
　　“你看过杀死比尔吗？就是那个口哨声，听着让人心里发毛。一开始是在下班回家的巷子里听到，后来在家里，甚至在公司厕所里都听到过。没有源头，就像贴着你耳朵吹的，可回头什么都没有。”
　　他说那口哨声出现得越来越频繁，而且每次听到，他都感觉后颈发凉，好像有人在他脖子后面轻轻吹气。
　　他去看过医生，怀疑是幻听，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他也跟家人提过，家人只觉得他工作压力太大。
　　“我查了点东西，”老纪的声音越来越虚，眼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有人说，可能是被不干净的东西跟上了。”
　　我属于胆子还算大的那类人，也觉得有点瘆人，但更多的是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老纪，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
　　“你不信？我就知道你不信。”他苦笑一下，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我们又聊了几句，分开时，我望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夜色里，那个背影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没……

　　我虽然觉得老纪可能有点钻牛角尖，但还是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小疙瘩。
　　夜里上厕所时，都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可一直风平浪静，我渐渐放松了警惕。
　　就在和老纪巧遇的第六晚，我加完班回家。
　　这时已经凌晨一点，小区很安静，只有路灯孤零零地亮着。
　　走到我家楼下那条僻静的小路时，一阵风刮过，树叶沙沙响。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
　　是口哨声，吹着杀死比尔的调子，非常清晰，非常近。
　　它好像是从我身后传来的，又好像直接响在我的耳朵里。
　　一瞬间，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是心理作用吗？可能只是路过的人吹了几声口哨吧！
　　我正打算回头看看，忽地想起以前听过走夜路不能回头的说法，按捺住好奇心，走进楼道，按亮电梯，进入家门，把门反锁。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口哨声，若有若无地响着，无比诡异。
　　是因为老纪的故事先入为主，让我产生了幻听？
　　然而我当晚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自己走在那条僻静的小路上。
　　那杀死比尔的调子就在我耳边循环，像是一条浑身长满吸盘的水蛭，死死地缠绕住我。
　　后方有一个模糊的黑影，不徐不疾，却始终在我身后几步之遥，我走快它也快，我慢它也慢。
　　我想回头，脖子却像生了锈的合页，动弹不得。
　　后来那个黑影猛地贴了上来，一口冰冷的寒气吹在我的后颈上……
　　我惊坐起来，浑身冷汗，心脏咚咚地在胸腔里猛烈跳动。
　　窗外天刚蒙蒙亮，我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梦里冰凉的气息。
　　白天上班，我始终心神不宁，老纪那张惊恐疲惫的脸和梦里的场景交替在我脑海里浮现。
　　我试着给老纪发了一条微信，问他最近怎么样，消息石沉大海。
　　下班后，我鬼使神差地绕路去了上次遇到老纪的烧烤摊。
　　喧闹依旧，烟火气十足，我独自坐在角落里，却总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背上。
　　几杯啤酒下肚，听到隔壁桌一个醉汉含糊地哼着什么调子，我猛地转头，死死盯住他，把对方吓了一跳，骂了句神经病。
　　就在我转身要离开时，巷子拐角忽然响起了口哨声，又是那个调子。
　　我浑身汗毛倒竖，猛地看去，那里空无一人。
　　到底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随后的几天，我变得疑神疑鬼，对任何类似口哨的声音都异常敏感。
　　直到今天上午，我接到了另一个前同事阿坤的电话。
　　“阿梁，告诉你个事，你别太难过。”阿坤顿了顿，“老纪，走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走了？什么意思？他去哪儿了？”
　　“去世了，就是前天晚上的事。”
　　我如遭雷击，半天说不出话。老纪？死了？
　　“怎么回事？”我声音干涩。
　　“说是意外，反正一言难尽。”阿坤的语气有些古怪，“葬礼定在后天，我们几个老同事一起去送送他吧。”
　　葬礼上气氛肃穆悲伤，老纪的遗像摆在灵堂中央，笑容一如往昔，看着心里堵得难受。
　　仪式间隙，我站在角落，阿坤默默走了过来。
　　他脸色难看，眼袋浮肿，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看着我，目光复杂，犹豫了很久，才低声开口，声音小得几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你前几天是不是见过老纪？”
　　我心头一跳，点了点头。
　　“他是不是跟你讲了一个故事？”阿坤犹豫着开口，眼神里透着一丝惊惧，“说是什么听到口哨声遇到鬼。”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我看着他，声音发颤，“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也跟我说过，就在他出事前一个星期！”
　　他深吸一口气，“他当时神神叨叨的，跟我说他听到了奇怪的口哨声，被缠上了。我当时也没太当回事，只觉得他状态不好，结果……”
　　“结果什么？”我追问，手心全是冷汗。
　　“结果那天晚上，我也听到了！”阿坤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就在我家楼下！跟他说的一模一样！我当时吓得半死，没敢回头去看，就跑回了家。”
　　我们俩对视着，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阿坤继续说：“还有，老纪他……他的死也很蹊跷，是被吓死的。”
　　我的呼吸停滞了，那诡异的口哨声，仿佛又一次在我耳边幽幽响起。
　　阿坤死死盯着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你现在是不是也听到了？”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灵堂里只有低沉的哀乐和亲属压抑的啜泣声。
　　“现在没有。”
　　阿坤松了一口气，“我这几天偶尔还能听到，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幻觉。”
　　我马上意识到这不是意外，也不是巧合，那东西可能是通过故事传播的。
　　老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第一个感染者，或者说是第一个讲述者。
　　他出于恐惧和寻求安慰，将遭遇告诉了我和阿坤，于是诅咒便像病毒一样，扩散到了我们身上。
　　听到故事的人，就会开始听到口哨声，然后……
　　“这不是意外，阿坤。”我压低声音，“老纪是因为那个故事死的。他告诉了我们，所以我们……”
　　“所以我们也会死吗？”阿坤接口道，脸色惨白如纸。

　　从葬礼回来，我把家里所有灯都打开，检查了每一扇窗户，反锁了大门。
　　我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关于口哨声鬼故事、听见口哨死亡、民间传说口哨索命这类的事。
　　大部分结果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都市传说，直到深夜，我在一个极其冷门的贴吧，找到一个几乎被埋没的帖子。
　　发帖人描述的经历与我们惊人相似，听了一个关于夜间口哨声招鬼的故事后，自己也开始听到口哨声，并且感到被窥视，帖子最后更新时间是三年前，之后再没登录过。
　　我给那个贴主留言，怎么样才能破除诅咒？
　　然后我立刻把链接发给了阿坤，他很快打了电话给我。
　　“阿梁，你还记得大明吗？半个月前他也死了。”
　　“大明？哪个大明？”
　　“就是王大明，以前坐老纪斜对面，有点秃顶那个。他半个月前猝死，当时大家都以为是加班过度。”
　　“你的意思是……”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中成型。
　　“大明出事前也提过一嘴，说他遇到了怪事，但没细说，大明那段时间就精神状态不太好，我当时根本没往心里去。”阿坤急促地说，呼吸粗重，“现在回想起来，很可能就是大明跟老纪讲了这个故事，然后是老纪，接着是我和你 ”
　　冷汗浸湿了后背，鸡皮疙瘩爬遍整条手臂，我几乎拿不住手机。
　　就在这时，我的电脑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那个冷门贴吧的界面自动刷新了。一条新的私信弹窗跳了出来，发信人正是那个三年前发帖的楼主！
　　我赶快点开私信，里面只有几行字——
　　“把这个故事扩散出去，至少要让一百个人听到这个故事，才能破解诅咒。一百个人，只能多，不能少。”
　　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我对着手机大喊道：“阿坤！阿坤，我找到方法了！有办法了！”
　　我必须立刻告诉他！把这个诅咒传递下去，我们就能活！
　　然而，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一种奇怪的呼吸声，像是信号不良的杂音。
　　“阿坤？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回话啊！”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颤抖，握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紧接着，一种我永生难忘的声音，透过手机的听筒，清晰地传了过来。
　　是口哨声，杀死比尔的调子，只持续了短短几秒，然后重物倒地的闷响。
　　“咚——！”
　　随后，电话被彻底切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我僵在原地，不知多久才回过神，环顾四周，明亮的灯光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房间的每一处阴影角落里，仿佛都潜藏着一双无形的眼睛，那个口哨声随时都可能响起。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心脏骤停，强烈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我的理智。

　　之后，我就把我经历的一切，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写下，发布出去。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但是我只能这样做，因为我想活下去。

　　……
　　“你看这个帖子，我前几天翻到的，是不是挺吓人的？”
　　“有什么吓人的，连三岁小孩都不信。什么听故事会被鬼杀，想活着必须发展下线，这不是午夜凶铃的套路吗？”
　　“这个作者也是，什么年代了，还写这种东西吓唬人，无不无聊啊！”
　　“就是就是，这种人吃饱了没事做，一看就是没女朋友的单身狗，净搞这种神呀鬼呀的东西。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要相信科学！”
　　“等等，不对劲啊，你们有没有听到吹口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