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齐家 ...
-
清晨,林轩枕边的手机嗡嗡作响。林轩烦躁的关掉闹钟,顶着宿醉的脑袋刷牙洗脸,他才睡了三小时。脑子困的根本不想醒,但时势所迫,他拖着躯壳去洗漱。捧一捧水让自己清醒,然后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凌乱的头发,乌青发黑的眼眶,跟被谁打了一样。林轩看着糟心。
本来他的头发就是自来卷,一夜过去更是乱的没法看,林轩拿起梳子沾了沾水梳头发。傅红桃还在睡觉,自己就得起床上学了,啧啧,这什么道理,好歹傅红桃一二十六的成年人,正正经经比自己大九岁的暂时监护人。
虽然自己不知道林建和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能把自己甩给傅红桃,林轩又低头鞠一捧水。不,自己不想知道,不管什么条件,自己都不想知道。
林轩穿好校服,夏末的早晨风依然刺骨,他套了件外套就往学校赶。到了教室还早,只有三四个人。周奇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边补作业边观察门口,看见他就问:“老黄来了吗?”
“没有,又没写作业?”
“谁写英语啊,难死我得了。”
周奇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又问:“轩哥,怎么今天来这么早,你知不知道你前几天翻墙翘课被老黄发现了。”
“他怎么发现的?”林轩猛得抬头,后脖骨头发出一声脆响。
“也是巧合,我都跟他说了你去找岑老师,结果岑老师那天请假了。”就这么巧,你被发现了。
“没事儿,没事,老黄记忆没那么好,我这几天小心做人,说不定他忘了呢。”
林轩心虚的接水,端着杯子回自己座位,文理分科后所有艺术生去了文科班,换座位时林轩自告奋勇在后排扎根。自此跟班级最后面的杂物架作陪。
他拿着那杯热水暖手,把头缩在书堆后面睡觉,可惜没一会就被老黄提溜起来。
老黄全名黄德贤,一个被林轩吐槽酷似宫内大太监的名字,为人一点也不贤,奉行铁面无私的那一套。
林轩至今都没有整日逃课都是碍于这位的作风,幸好林轩此人很识时务,在老黄面前装乖讨巧。每次都能给老黄一种他是不是冤枉他的错觉。
“林轩,早自习你睡什么觉,年轻人,就应该朝气蓬勃,怎么萎靡不振的。后面站着去。”老黄声如隆钟。震的林轩浑身一抖,心脏狂跳。
他耷拉着眼睛拿本语文书往墙根儿一站,垂着眼睛背课文,看起来乖巧得很。老黄盯了几眼就回办公室批作业去了。
林轩本人则遛回座位,等着大课间去找岑老师。
“小轩,我听周老师说你上次回去上课了,弹得依然很不错。你是个有天分的孩子,不要放弃自己。”岑溪说。
周海希是岑溪上大学时认识的师姐,后来岑溪没有选择继续深造,她去了高中做老师,周海希则留洋回来在央音教书。岑溪因为爱才,靠着几分交情让她收下林轩这个学生。林轩也是争气,让周海希还算满意。
林轩这会是真的乖巧,对着岑老师不断点头,氛围十分融洽十分和谐。
岑老师很对得起她的名字像溪水一样温和从容,不以恶言伤人,不以虚言欺人。这是林轩真心尊敬的老师。
相反的,林轩联想到自己的名字。沈付琼心气儿高,起名的时候说“轩冕借指高官显贵,就叫林轩吧。”所以他才在七岁前被沈付琼要求去上钢琴课,马术课,学各种礼仪各种技能。他扯扯嘴角,自己现在还真是愧对沈付琼这个说法。
林轩收回飞远的思维,在岑溪走后反锁了音乐教室的门,岑溪关照他,音乐教室的钥匙也给他配了一把,他会在闲余时间来练琴。有一天甚至就在琴凳上凑活了一晚,反正灯一关窗帘一拉,世界也只有他一人。
他现在这样说好听点是自由,说难听点就是无线的风筝,他能飞哪算哪,要是运气不好,一头栽下去也只能自己认了。跟谁推卸责任?跟谁埋怨诉苦?
林轩掀开琴盖,十指翻飞,流水一样的琴音倾泻而出。那就不跟谁推卸责任,不跟谁埋怨诉苦。他挑眉。
傅红桃看着眼前的齐澜城,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这事成了。两年缠绵,这个中年商人终于要把自己接进他家,虽然不结婚,但对外说是齐太太,这很可以了,她要的也只是这个齐太太的名头。
傅红桃缠着这人,说自己还有一个拖油瓶,是没血缘关系的儿子,情至深处还泪眼涟涟。齐澜城举着酒杯晃,看着她哭,红酒在高脚杯里一圈一圈的摇晃,齐澜城透过酒杯看这美人做戏。等到傅红桃媚眼如丝,如泣如诉时他不紧不慢的开口,让她把林轩带过去,他有的是钱,一个小孩,养也就养了。这样金丝雀一般的美人在他面前唱念做打,他总得出点血,博美人一笑。
他自认知情识趣,比那种只谈爱的人要高级的多,礼物金钱毫不手软。该浪漫时浪漫,该花钱时花钱。傅红桃挎着包包在自己面前撒娇发嗔时别有趣味。一个是养,两个也不多。
傅红桃伺候好齐澜城,被他的司机送至楼下。下车时一阵晚风掀起她的裙角,黑夜里翻飞的红裙神秘又虚幻。她在这阵晚风里呼出一口气,像是心头经年累月压着的石头被挪开了一点。
她抬头,看见林轩往楼下看,背着光,看不清神色,她低头,忽略心头的愧意,任由清脆的高跟鞋声变成对无声的鞭挞。
林轩看着傅红桃一步步走上来,她今天穿的很精致华美,耳朵上甚至有着张扬的宝石耳坠,她成功了?真的攀附上了那个有钱人?
傅红桃推门而入,挑眉说:“小轩,收拾一下,明天会有司机来接我们去齐家。”
“我们?”
“林建和把你丢给我,你当然跟着我,齐家富贵,只有一个二十多的儿子,比你大八岁,不会和你有冲突的。你过去嘴甜点,叫人哥,我再哄哄那老家伙,给你的钱不会少。”傅红桃喜气洋洋,眼睛紧紧看着林轩。
“你带着我?”林轩有些错愕“你去的那家让你带着我?”
“当然,你不跟我想去哪?你户口可都是我管着呢。”傅红桃语调拔高说。“你上课的钱还不够吧,去了就够了,不是我说你,钱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你爸妈当初爱的要死要活,不也最后分开了,人生有很多东西都只是一时刺激,钱不一样。”
林轩沉默一瞬,又抬头。
“我去。”林轩看着傅红桃,“我去,反正也不可能更差了。谢谢。”
“这就对了,我去的齐家可是玉圭集团的齐澜城的家,你叫他齐叔叔就行,他儿子叫齐珉,早些年去国外留学,这几年开始接手家族事业,成绩卓越,至于别的你不需要操心。”
林轩心一沉,齐珉?那天送自己一朵芙蓉的那个人?这么巧,世界怎么这么小。
“那我这架钢琴?”林轩最后只问。
“这架钢琴啊,都用了这么久了,放着吧,齐家有一架更好的。”
林轩有些遗憾,拿来湿巾,擦着琴盖,把灰尘擦去,盖上保护罩。
回到屋子里,他没什么要带的东西,既然是寄人篱下,那就不能招人嫌,林轩只用书包带了自己的一身衣服,其他的放在这间旧屋子。傅红桃当初租的时候租了整月,还没到退租的时间。
他把自己扔到床上,随着弹簧床晃了晃。
他是有一点紧张,谁碰到这种事情不紧张啊,他也才十七岁,生日才过了没几天,他生在六月末,在夏天最热前,花还没完全盛放,炎夏还没有释放酣畅淋漓的魅力前。
林轩翻个身,企图用枕头闷晕自己,翻来翻去一晚上也没睡着,他不得不跟着傅红桃起来洗漱,勉强把自己的脸折腾的不那么憔悴。
齐珉,林轩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越想越难受。那天晚上仿佛高不可攀的人就是他要去的那户人家的儿子?林轩突然有些难堪,一个夜总会的侍应生,还是个差点被带走的侍应生,成了自己的弟弟。林轩在内心揣测齐珉的反应,大概是不屑?或者根本没有反应。
算了,管他怎么想,他又不是自己的谁,不对,他是我未来名义上的哥哥,还哥哥呢,自己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小猫小狗。林轩内心杂念不断,最后捧起水泼自己一脸。不管如何,只要从齐家那得到钱,就不用去夜总会,也可以上很多的小课。
林轩看着水珠从鼻尖滑落。心里念头一转,又有些难言的情绪。
沈付琼林建和,一个有财一个有才,原本像是天定良缘,走到夫妻离心,傅红桃有貌,也辗转几回。获得幸福的秘诀到底是什么?他从水池中抬头,水滴从脸侧滑落,镜中的人满目迷茫。
如果人不贪心,执着一物,可以得偿所愿吗?
那么,林轩闭上眼,他想要前途,他不贪心。
他愿意忍气吞声,左右逢源,以此获得些钱,亦或者是权,总之有利于他的前途的事物就可。
林轩想起岑溪给他安排的老师,是圈内有话语权的人士,他知道同校中还有一个男孩像他一般执着音乐,也一样贫穷,他有次在课件的走廊,瞥见他接着班里的桶装水吃馒头。但他没有岑溪大力扶持,也没有周海希那样的名师保底。他想起赵诺,一个清瘦苍白的同事,喝坏了胃,拿着热水缩在椅子上暖胃,下一秒因为挣不到钱哭的毫无尊严,自己却被苏可照顾着,后半夜能在休息室得一隅清净,现在又在傅红桃的带领下要走入一个富贵堂皇的家庭。命运竟然如此眷顾他。
请让他一直这么幸运吧。
请让他得偿所愿吧。
让他沿着这条路,无风无浪的走下去,直到摘下胜利的果实。
林轩擦干净脸上的水珠,露出白净的脸庞和琥珀色的眼珠。他不在乎了,不管给他那朵芙蓉花的男人是不是他即将面对的齐少爷。他都可以袒露自己的不堪,只为一个更好地机会。他收起那天晚上短暂的失神,露出一个纯良无辜的笑脸。
傅红桃说得对,钱最重要。
苏可说得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自己也在心里说,对。
尊严和脸面是流水,是轻烟,是浮云。林轩要实实在在的好处,要看得见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