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涩情诗》牧千里

6、酒后试探

　　齐珉给许继打去电话，约他出来。许继当然会出来，一个圈子的少爷即使有龌龊，也不会闹大。许继跟齐珉从小认识，也是十几年的交情，抛去那些阴暗的心思，两人也算有交情。

　　“齐哥，你最近怎么了？老是突然翻脸？”许继坐在齐珉身侧，手里摇晃着红酒杯。

　　“老头倒是放手给我权，让我历练，可是底下人得了他示意，闹腾得很。”

　　“你亲爹还这么折腾你啊。”许继笑几声，逐渐低沉。

　　齐珉看他一眼，用自己手里的酒杯碰碰他的酒杯。许继虽是家中长子，但生母早逝，母家家世不显，许父情妇不断，私生子无数，每个都想把许继拉下来取而代之。他磕磕许继的杯子，喝酒吧。醉了就好。齐珉彻底醉倒在美人乡，他和许继把一个包厢搞得烟熏雾缭。之后被许继塞进车里。去酒店。他皱着眉头说。一睁眼却到了自己家门口。许继这个孙子，活该他这么久了还接触不到企业核心事务，这点事都能办错。

　　深夜的管家依旧恪尽职守，看见齐珉喝醉了，连忙上前搀扶，齐珉手一挥，不肯让人搀扶，结果一脚撞到门口的换鞋柜，疼的扶着柜子半天直不起身。

　　“少爷？”管家担心的开口。

　　“不用管我，去休息吧。”齐珉额头冒出冷汗，他喝了太多酒，下了车又吹冷风，一热一冷，胃还有造反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管家还是站在一边担忧的看他。

　　“怎么，听不懂我的话？”齐珉冷声说。

　　这个人还真是性格凉薄，暗中偷窥的林轩想。他今晚补作业，头昏脑胀的想下楼接杯冷水喝清醒一下。谁知刚悄声推开门就听见咚的一声。他吓得缩着头蹲在楼梯扶手那透过缝隙观察门口。原来是齐珉和管家。齐珉像是撞到了脚扶着墙抽冷气。林轩不禁想要是是自己脚趾撞到，他同情的看着齐珉。齐珉硬气的不让人帮助，自己宁可走的不稳，也要一个人倔强的往前走。

　　林轩弓着背蹲身想退回自己屋子，他可不想被齐珉撞见自讨没趣。但是，他回头一看，管家早就退下去，大厅中只有齐珉一个人。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看起来好像很寂寞。他停下挪移的碎步。

　　齐珉已经抓着扶手走上楼梯。他的脚步越来越近。林轩一害怕，就近躲入到钢琴琴身下，他身形纤瘦，蹲下来时小小一团，借着琴凳刚好能藏起自己，再加上一片漆黑，齐珉绝对发现不了。他自信的想。然后齐珉的脚步声停在他身边。

　　？林轩脑海里慢慢冒出三个问号。

　　齐珉好像转了方向，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轩心底呐喊，脑海里冒出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要死了。他死死捂住头装死，内心祈祷齐珉千万别发现他。

　　可齐珉像是没听到他内心震耳欲聋的呐喊，一脚把琴凳往后踢，然后坐在琴凳上。林轩藏在钢琴下面最左边，与踏板只余两寸。他抱住弱小可怜的自己，祈祷齐珉别发疯。

　　就在林轩内心百转千回都逃不开一个死字时，他听见了钢琴声在头顶响起。沉重的，哀伤的琴声不断盘旋在他头顶，他陡然愣住，如此含着悲色的琴音穿透他，他被击中，忘记了自己僵硬的身躯。直至齐珉踩下左踏板，柔软的被酒味熏透的西裤面料擦过他的脸颊，琴声变得柔和朦胧，像是深刻沉重的哀伤被埋入了□□，皮肉掩盖住尖锐的疼痛。

　　原来，齐珉弹琴这么好的吗？

　　他恍惚的伸出手，接到一滴湿冷的水珠。林轩诧异的抬眼，从缝隙里只能看到齐珉布满泪痕的下巴。齐珉的下颌关节磨动几下，泪水不断的往下滴，林轩的手心又接到几滴泪。他没收回手。直至齐珉起身琴凳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才仓促缩起自己。

　　齐珉哭的静默，但走起路却一点也不小声，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房间。林轩从琴身下爬出望着他的后背。为什么这么一个有钱有地位的天之骄子会哭？他顺着楼梯下去想做刚才没做的事去接杯冷水，厨房里亮着灯，是管家在熬解酒汤。

　　管家看见他后点点头。

　　“何叔，这是给齐哥的吗？”他鬼使神差的问。

　　“是的，少爷喝了酒胃会难受，喝点解酒汤能好些。”

　　林轩拿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拉开水龙头接了冷水，人却没走，站在原地看解酒汤咕噜咕噜的冒泡。

　　“好了吗？”他突然轻轻问。

　　管家诧异的看着他：“还有一会。”

　　林轩站在一边喝水，喝完一杯冷水才听到管家说好了。管家盛好汤看他，神情有些犹豫：“林少爷，虽然少爷需要这汤，但是他一般不喜欢喝醉时被人看见。”

　　“没事，何叔给我吧，我端过去。”

　　管家笃定林轩是想讨好齐珉，叹口气，好言劝不回该死的鬼。他还是给了林轩。林轩手里沉甸甸的端着汤，一步一步稳稳的走。齐珉这样的人也有伤心事吗？他有些好奇，也有些不忍，他看见齐珉孤零零的背影时心里竟然有一瞬的恻隐之心。

　　他忽然冷笑，他林轩是什么东西，也敢可怜别人。想是这么想，他还是轻轻的敲响齐珉的卧室门。“齐哥，何叔熬了解酒汤，我端进来了。”齐珉没有回答，他犹豫一瞬，手压在门把手上，还是推门而入。

　　房间昏暗又沉闷，齐珉躺在床上。手搭在额头，遮住一只眼睛。露出那只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林轩以为对方睡了，结果是这样清醒的吗？林轩心底有些发毛，走过去单膝蹲下去把解酒汤放在床头柜上。
　　碗勺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齐珉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齐哥，喝点解酒汤吗？”齐珉这样子有些瘆人，林轩害怕了，眼眸惴惴不安的看着齐珉。齐珉伸手，触摸到林轩微冷的脸颊。

　　“林轩你在讨好我吗？”齐珉说。

　　林轩瞳孔震动，心里不舒服，自己的身份做什么都带了曲意逢迎的意味。尽管这一次他带了一点点真心。他眼睛一转，也看着齐珉说：“齐家收容了我，我理应做些事情。”

　　“回答是或不是。”齐珉的手指按压林轩的脸骨，带着压迫的意味。

　　“是。”

　　“因为钱？”

　　林轩紧闭嘴唇，点点头，他忽然不敢看齐珉的眼睛。林轩自诩不达目的不罢休，自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世间真理正道明晃晃的告诉他，这是错误的，攀龙附凤，曲意逢迎都是邪路。他再怎么犟，心里也会有异样。

　　齐珉没有笑，只是很认真的问：“如果当时我没给你那朵芙蓉花，即使你拒绝了许继，最终也会戴上玫瑰，是吗？”

　　“不知道，如果我的生活没有转机，我也许会吧。”

　　“哥，齐家富贵，足够庇佑无依之人。”林轩颓然低头，齐珉看见他洁白的后颈，像是无害的羊羔尽力显示自己的温顺。但林轩的眼神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疯狂闪动。

　　赌一把。

　　“哥，不要讨厌我了。”林轩琥珀色的眼眸对上齐珉，这双眼睛太过有用，几乎没人能在这双眼睛前不生怜意。

　　“你明明可以走正路，偏偏虚荣爱财。”齐珉支起上身，头往前一凑，快要贴上林轩的脸。启唇说出锋利的话。灼热的呼吸打在林轩脸上。

　　“世间正道哪里是给我走的？我没有父母支撑，我努力过，找了很多兼职，最高的一小时十块，一天八十，我三十八天不吃不喝才上的起一节钢琴课。哥，我没办法。”林轩苦笑抬头。四个字又轻又惆怅的落在齐珉心头。

　　倒是诚实。齐珉说：“喂我喝汤吧。”

　　林轩不可置信的抬头，看见齐珉嘴角微翘，眼底是他看不清的神色。林轩单膝跪地捧起汤碗，小心的拿着汤匙喂他。他被世俗压的渺小无比，在齐珉眼前好像一颗尘埃。

　　齐珉就着他的手喝汤，林轩的手有一股劲，和他乖巧的脸庞相去甚远，他的手指骨节分明，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弹起钢琴来有种力量感。和乖顺的人前皮囊截然不同。不弹琴时一双白玉似的手，腕骨凸出，手指纤长。这会十分小心的喂齐珉解酒汤。冷白的手衬着碧色的碗勺，齐珉看的牙痒，想咬一口。

　　林轩喂了解酒汤，齐珉胃里灼烧的疼痛感才得到缓解。他疲惫的揉压眉心，吐出一口气。林轩把碗勺放回床头柜。静静看着齐珉。

　　“哥，你头疼吗，我给你揉揉。”

　　齐珉默认了，他的头枕在床沿。林轩双手或轻或重的揉压他的太阳穴和额头，转着圈按摩，齐珉觉得像是羽毛扫过自己的头一样，果然是红玫瑰出来的侍应生，连按摩都带着勾子。

　　平心而论，林轩贪财且虚荣，即使自己不出手，这个水灵灵的少年也会自卖自身。自甘下贱。齐珉自己好歹有底线，许继那帮人就真没有底线了。

　　他知道自己内心的火气从哪来。他不允许不受控制的事物再次挑战自己的生活。自从那晚夜色下撞见林轩。一眼旖旎，心生痒意。许继说得对，林轩可着他的心长的，看久了总忍不住靠近。算了。就这样吧，至少跟着自己，林轩会好过些。够抬举他了。他会给林轩他想要的钱，支撑他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