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梦境》予寒不止一点寒

45、(回忆篇)冰凌消碎的冬季

　　我叫余寒,今年十四岁。两个月前,在
　　爷爷以及其他家里人的帮助下,我
　　终于有机会从乡下搬进繁华的城
　　市,开启新的生活,但这里的一切
　　好像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余寒!好好努力,可别忘了城
　　市那非同一般的竞争力。” ＂知道了…… ＂
　　还没来得及在这里大开眼界,
　　父亲就已经毫无顾虑地给了我一个
　　下马威。而后仔细想想,又觉得合乎
　　情理,没有哪一件事情是光有利而
　　无害的。城市虽好,有着各种各样
　　的新奇事物和不同的人,但不要忘
　　了,城市的人口是远远多于乡下人口
　　的,在这里,经济发展紧促,人流取
　　材也有了一定的上限,也就意味着
　　所有的成就都只能依靠努力,只有
　　努力,才有可能和大部分人站在同一
　　梯队。人生就是如此,充满竞争和压迫。
　　都说逝去的时间就像流水那
　　样不复重来,临近期末,考试前紧张
　　的气氛亦是如此,毕竟相比其它测
　　试,期末考显得无比重要,曾经从一
　　个起跑线上冲刺的同学,现如今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其他同
　　学的差距越来越大,最终在期末考
　　试之后彻底分道扬镳。如果说在这
　　个社会上生存下去是人生的第二大
　　关的话,那么有一个好的成绩和排
　　名则是人生的第一大关,没有人可以
　　轻松避免,更没有人可以用任何理由
　　拒绝,一切人为的传诵千古的规则,
　　都好像是上天的刻意安排一样。
　　我早已不清楚自己曾度过多少个
　　夜晚,只是因为到来的每个夜晚对我
　　来说就跟新的一样。深夜,家里的
　　人都睡了,只有我还坐着,坐在窗前
　　的椅子上,疲惫地复习着考试可能
　　会考到的功课。尽管父亲再三嘱咐
　　我早点上床休息,但我却始终没有
　　勇气结束今晚的一切。对我而言,期
　　末考就像一个巨大的骗局,表面上
　　告诉人们“努力就会有收获”的道理,
　　实则是想以此为借口,将所有人一步
　　步地拉下深渊。
　　“都说了让你早点去睡觉,怎么
　　还坐在这里?你难道想耽误明天上
　　课吗!”
　　父亲的训斥,让我再也忍不了
　　心中沉闷已久的痛苦,一下子爆发出
　　来:
　　“一边又说让我早点睡觉,一边强迫我考一个好成绩,你到底想
　　干嘛？＂现在临近期末知道好好复习了，之前又在干什么？＂
　　“谁说我以前没有复习过，反正
　　我的努力你永远都看不见。”
　　“我可不在乎你究竟有没有努
　　力,反正最后我只看你的最终成绩,
　　考不好的话,就给我注意点!”
　　看见父亲那离去的无情的背影,
　　我一时止不住眼泪竟捂住嘴巴小声
　　地痛哭起来,这一次,我哭得比任何
　　时候都要伤心。在我看来,家长的
　　话永远是那么残酷,不包含着一点
　　亲情,更何况还是对我最为严厉的
　　父亲。
　　往后几天,为了不被父亲注意,
　　我只好一个人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小
　　声复习,当我想睡觉时,就用上课
　　的圆规狠狠地划一下自己的手
　　臂。仿佛这一切的努力都不是自己
　　真正愿意付出的,而只是为了满足家
　　长的种种要求罢了。那么我活着的
　　意义又是什么呢?难道只是想尽一
　　切办法讨好别人吗?
　　那年冬天,我等来了一场久违
　　的大雪,也等来了我所有付出所换
　　来的最终成绩,可命运就如这场莅临的大雪一般冷漠而又毫无预
　　兆。当天晚上,我被父亲叫到了他
　　的房间。
　　＂说吧,为什么考这么差?”
　　“不知道,反正我复习过了……”
　　“考这么差你还敢说你自己复习
　　过！”
　　“难道复习了就一定能考好吗?”
　　“那其他人呢?他们就一定复习
　　了吗？那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比你考
　　得好!”
　　“他们有的人有天赋……”
　　“我一问你你就说人家有天赋
　　是吧。还不有靠努力拼出来的,哪像
　　你,从不知道努力……”
　　“谁说我没有努力的!我每一
　　份努力你都没有看见!”
　　“那好,你说你努力了,那分数呢？＂
　　＂难道在你看来,努力了就一
　　定会有收获吗?”
　　“不然呢,你以为那些考高分
　　的同学靠的只是天赋吗?”
　　一时间,我竟无法回答他的话。
　　在这个黑暗的竞争社会下,不只是他,
　　大部分家长都是如此,为了自己家的
　　声誉,为了让孩子快速走向社会,他
　　们都顾不上自己的过去,仅仅只是用着残酷的方式逼迫自己的孩子慢
　　慢地变成他所希望看到的样子,而
　　又有哪一位家长真正考虑过孩子自
　　己的感受呢?
　　“行了,既然你说我总是没努
　　力,也总是比不上别人,那我不学下
　　去了还不行吗?”
　　“你说……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父亲一
　　脚踹在地上。
　　“我早就知道你爷爷把你这个
　　废物交给我指定没什么好处!就你
　　嘴硬!你说不读就不读?”
　　此后,我再也不敢主动找父亲
　　谈话,我也再无心思去理会后面还
　　未完成的功课。此时的我早已丧失
　　了对生活的信心,因为在以前日复
　　一日的考试复习中,我总算看透了这
　　个社会的真相:所有的学生,都只不
　　过是被家长和老师利用来获取好分
　　数的奴役而已。
　　不知何时,窗外枝头上凝结的
　　冰晶已经开始消融,久违的阳光照
　　了进来,预示着冬天的结束,也预示
　　着寒假的结束。我本以为一旦自己
　　真正的放弃读书后,我的父亲便
　　不再会对此说些什么,可万万没想
　　到寒假结束后的某一天,他还是借着机会将我带进了他的房间。
　　“你知识并不充足,我想你一定
　　还不清楚这个社会的真相吧?”
　　“不知道。”
　　“每名学生考完大学后,都是要走
　　向社会的,只有成绩好的人才有可
　　能被更大概率地录取到各个行业,才
　　会获得比其他人更多的收益··”
　　“你骗人！”
　　“等你自己怎么想,反正现实就
　　是这样,你自己好好去考虑吧。”
　　“难道不读书的人就不配拥有
　　一个好的工作吗?”
　　“有啊,你看看路旁的那些清洁
　　工、扫地人员,不都是没读过书的吗?”
　　＂那一个人活着,到底还有什么
　　意义呢?”
　　“忍受无数的挫折,感受这充满
　　竞争的人生,亦是一个人活着的意义。”
　　“我不相信……”
　　此后,我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怀
　　疑自己的未来，自己可能会在社会上
　　混成什么样子，自己可能会受到其他
　　身份比自己高贵的人什么样的欺凌。
　　我只是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我今后
　　百分百会遇到的,没有理由拒绝,更没
　　有理由去回避,只能一个人默默承
　　受,直到看着自己渐渐被人群践踏吞没。
　　曾经的我为了想尽一切办法逃
　　离这个社会,我用尽一切可能会屏蔽
　　各种人声的方式让自己渐渐得到缓
　　解。慢慢地我发现,原来那个一直在
　　逃避现实的是我自己,原来在外边那
　　些人眼里我永远是那个最没用的人。
　　以至于我开始自我了断,我尝试过
　　割腕,结果发现这根本起不了任何
　　作用,之后我又尝试从三楼高的地
　　方跳下去,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没能
　　摔死。最终,我的心情几乎接近崩溃,
　　一个劲地躲在卫生间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连我自己都想死,
　　可为什么上天偏偏又选择不让我死呢?
　　你知道我活着生不如死吗?明明这
　　个社会那么黑暗,为什么他们没有一
　　个人害怕,没有一个人选择逃避,为
　　什么偏偏只有我一个人是如此……
　　如此的没用呢!难道我不读书就
　　不配拥有一个好的生活,难道地位
　　低的人就一定要被地位高的人欺
　　压吗?有没有人告诉我,这一切……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啊……”
　　这之后,除了心情不好会跑到
　　卫生间哭泣,其余时间我都会无力地
　　平躺在床上,往自己脑子里塞满这
　　个社会的种种现实和种种真相。在这段时间内,我也没少做过梦,而
　　且自己能够很清楚地记住梦里所发
　　生的美好内容。如果现实是导致我
　　情绪失控的地方,那么梦境则是挽
　　救我破碎心灵的地方。如果可以的
　　话,我想一直待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