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你过每个冬天》霸主宜

11、同一屋檐下的寒冬

　　寒假的最后一周，许伊祁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许国伟和王春梅的争吵不再局限于夜晚，而是从清晨睁开眼就开始。餐桌上，为了一杯打翻的牛奶都能引发一场战争。许伊祁学会了一种新的生存技巧：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像一抹游魂般穿梭在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空间。

　　变故发生在一个飘着细雪的午后。许伊祁正在房间里收拾开学要用的书本，客厅里的争吵声突然拔高，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

　　“离婚！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王春梅的声音嘶哑。

　　“离就离！你以为我稀罕跟你过？”许国伟的咆哮震得墙壁发颤。

　　许伊祁屏住呼吸，贴在门板上偷听。这种对话在过去几年里上演过无数次，但这一次，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许伊祁跟谁？”王春梅突然问。

　　许伊祁的心跳漏了一拍。

　　“跟我？想都别想！带着个拖油瓶，我还怎么再嫁？”

　　“我一个大男人带着女儿像什么话？你生的你带走！”

　　“拖油瓶”三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许伊祁的心脏。她缓缓滑坐在地上，手指死死捂住嘴巴，不让一丝声音溢出。

　　原来在父母眼中，她只是一个碍事的累赘。

　　门外的争吵还在继续，但许伊祁已经听不清了。她的世界缩小到只有胸口那片刺骨的疼痛。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终于安静下来。她听见母亲重重的摔门声，父亲随后也离开了家。

　　整间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许伊祁机械地站起身，开始收拾行李。她的动作很慢，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件衣服都被折叠得整整齐齐。当她把最后一件毛衣塞进行李箱时，手机响了。

　　是凌钊。

　　“明天开学了，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学校吗？”

　　许伊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手机屏幕上。

　　“许伊祁？你还好吗？”

　　“他们不要我了。”许伊祁终于挤出这句话，声音破碎不堪。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凌钊冷静地说：“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半小时后，凌钊出现在许伊祁家门口。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接过许伊祁的行李箱，轻轻拉起她的手：“走吧。”

　　去学校的路上，许伊祁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凌钊安静地听着，握着她手的力量始终稳定。

　　“你会住校，是吗？”凌钊问。

　　许伊祁点点头。早上母亲发来短信，简短地通知她已经办好了住宿手续，生活费会按月打给她。

　　“也好，”凌钊说，“学校比家里安静。”

　　青城一中的学生宿舍是四人间，许伊祁被分在315室。当她推开门时，里面的三个女生同时转过头来——其中一张面孔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林玥。

　　那个向凌钊告白被拒的女生，此刻正坐在靠窗的下铺，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盯着她。

　　“你就是新来的？”一个短发女生热情地迎上来，“我叫周雨，这是周雪，我双胞胎妹妹。那是林玥。”

　　周雪从书本中抬起头，对许伊祁微微一笑。而林玥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就继续低头玩手机。

　　许伊祁的床位在林玥的上铺。她默默地开始整理行李，尽量不发出声响。凌钊帮她把行李箱放到床边，低声说：“我帮你铺床。”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让我帮帮你。”凌钊的语气不容拒绝。

　　在凌钊的帮助下，许伊祁很快安顿好了自己的小空间。当她从梯子上爬下来时，发现林玥正盯着她们，眼神冰冷。

　　“凌钊，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林玥突然站起身。

　　凌钊看了许伊祁一眼，点点头，跟着林玥走出寝室。

　　周雨凑到许伊祁身边，压低声音：“你和林玥认识？”

　　“不算认识。”许伊祁轻声回答。

　　“那就奇怪了，”周雨挑眉，“她听说你要来我们寝室，反应特别大。”

　　许伊祁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整理着书桌。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见林玥和凌钊在走廊尽头交谈。林玥的表情激动，而凌钊则一如既往地平静。

　　几分钟后，凌钊独自回来了。

　　“我该走了，”她对许伊祁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许伊祁送凌钊到宿舍楼下。在分别前，凌钊突然转身抱了她一下。这个短暂的拥抱让许伊祁猝不及防，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会没事的，”凌钊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比你以为的要坚强。”

　　看着凌钊离去的背影，许伊祁摸了摸刚才被拥抱的肩膀，那里还残留着温度。

　　回到寝室，气氛明显不对劲。林玥坐在床上，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目光盯着她。

　　“你和凌钊是什么关系？”林玥直截了当地问。

　　周雨和周雪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拿起水壶：“我们去打水。”

　　寝室里只剩下许伊祁和林玥。许伊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林玥的眼睛：“我们是朋友。”

　　“朋友？”林玥冷笑，“凌钊从来不会那样拥抱‘朋友’。”

　　许伊祁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自己也还在为那个拥抱心神不宁。

　　“我知道你，”林玥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你就是那个靠作弊考了年级第一的许伊祁。现在又傍上了凌钊，真是好手段。”

　　“我没有作弊，”许伊祁握紧拳头，“我和凌钊也只是朋友。”

　　“少装清纯了，”林玥的声音充满讥讽，“我看得出来你看她的眼神。但你最好离她远点，她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许伊祁脸上。她突然明白了林玥的敌意从何而来——不仅是嫉妒她和凌钊走得近，更是因为看出了她对凌钊的感情。

　　“这是我的事。”许伊祁鼓起勇气回击。

　　林玥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反击。随后，她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残忍：“那我们走着瞧。”

　　那天晚上，许伊祁躺在陌生的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下铺的林玥翻身的每一个声响都清晰可闻。周雨和周雪早已进入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许伊祁拿出手机，给凌钊发了一条短信：“睡了吗？”

　　几乎立刻，手机屏幕亮起：“没有。新环境还习惯吗？”

　　“还好。林玥和我一个寝室。”

　　这次，凌钊的回复慢了一些：“她为难你了？”

　　许伊祁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想成为挑拨离间的人，但也不想对凌钊撒谎。

　　“我们会相处好的。”她最终这样回复。

　　“如果有问题，随时告诉我。晚安，许伊祁。”

　　“晚安，找找。”

　　放下手机，许伊祁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寝室的天花板很低，像一块沉重的石板压下来。她想起父母争吵的声音，想起“拖油瓶”三个字，想起林玥冰冷的眼神。

　　然后她想起凌钊的拥抱，和那句“你比你以为的要坚强”。

　　是的，她必须坚强。因为从现在开始，她真的只有自己了。

　　窗外，一轮残月挂在光秃的树梢上，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许伊祁轻轻抚摸着手腕上凌钊送的那条手链，感受着金属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