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她总是在哄人》猫尔尔

39、枪声

　　碧空如洗，群山点翠。
　　茂城影视基地的某个山道上，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正在平稳前行。
　　谢纾透过贴着防窥膜的车窗朝外望去，这个华国最大的影视基地，看起来似乎和寻常普通的小镇并无什么区别，一样的青砖白墙，灰泥路，红屋檐。
　　“季桐，我们来这么早干什么？”
　　谢纾收回视线，将身体靠回到座椅上。她昨天没有休息好，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
　　“早点过来熟悉环境呀。”季桐说着，剥开一颗水果糖，递到她嘴边。
　　谢纾下意识偏过头将那颗糖咬进嘴里。包覆在表层的糖霜瞬间化开，橘子的酸甜弥漫在齿间，困意瞬间消散。
　　她抬眸看向季桐，耳尖不受控制地发热。自从上次喂她吃过糖葫芦后，这人就总是随身带着各种水果糖，时不时塞一颗给她。
　　然后……
　　她抿了抿唇，轻轻瞪了季桐一眼。
　　季桐见状，眼底笑意更深。
　　女孩水眸杏眼，瞪过来时七分羞意三分恼，半点威慑力也无，反而让人更想逗她。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她伸手托住谢纾的下巴，曲起四根手指轻轻挠了挠，漾着桃花的眼睛渐渐眯起——
　　果然，这人几乎是本能般地、眯起眼睛就往她掌心里蹭。
　　可爱。
　　像小猫一样。
　　她忍住笑意，又轻轻挠了两下。
　　许是她逗弄得太过明显，谢纾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作乱的那只手，拿眼睛瞪她。
　　“不许把我当成滚滚。”谢纾说。
　　“好～”她拖长了语调，促狭地笑。
　　“也不许把我当成灵灵。”谢纾又认真地补充。
　　“唔……”她故作沉思状，搬出了那套屡试不爽的说辞：“可是我们要代入角色呀！”
　　可谁知谢纾这次不买账了，她立即鼓起脸，气哼哼地说：“季老师假公济私。”
　　“嗯！假公济私。”季桐憋住笑，拿食指去戳她气鼓鼓的脸颊。
　　“你——！”
　　空气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
　　谢纾嘴里含着糖，口腔里津液丰沛，季桐这一戳，顿时就兜不住了。
　　她连忙咽了咽喉咙，脸颊涨得通红。见季桐还在笑，她又扑进季桐怀里，不敢见人似的把脸埋进她胸口。
　　“别欺负我。”她轻轻地说。
　　季桐心弦为之一颤。
　　耳边回响着谢纾轻柔的语调，像挠人的小奶猫，让她心尖一阵阵发痒。
　　她伸出双手环住谢纾的腰，将人彻底笼罩在怀中。
　　“好，不欺负你。”她凑到谢纾耳边，温柔地说。
　　她们昨天就到茂城了，现在是去x号景点去看池镜流。池镜流这段时间也在茂城拍戏，是一部警匪片，她在里面饰演一个英姿飒爽的女特工。
　　怀里这人并不安分，正抓着她的一缕头发把玩。她的头发刚做过软化护理，为了配合接下来的古装造型，大波浪卷又被恢复成直发，正软软地垂在胸前。
　　发梢处传来轻微的拉扯感，季桐低头朝怀里看去，眸中浮起浅笑。
　　谢纾正在用她们的头发打结。
　　墨色的发丝穿梭在她指尖，这样一绕那样一穿，两缕青丝如愿缠绕成一个结，似是怕它们散开，她又在原来的结上接连续了两道。
　　她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直到确定那两缕发丝不会散开之后，才轻轻松了口气，再一次柔软地偎过来。
　　从季桐这个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见那微微颤动的睫羽，和漾动着幸福笑意的唇角。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季桐忽然眨了眨眼睛，胸腔剧烈鼓噪。
　　她下意识收紧了环在谢纾腰侧的手臂，把人更深地拥进怀里。
　　当汽车驶出山道，进入狭窄不平的石子路时，季桐出声提醒：“阿纾，快到了。”
　　怀中人轻轻“嗯”了一声，缓缓支起身子，又低头去寻找被她打成结的发丝，却并没有寻到。
　　那两缕纠缠的青丝，早在这一路的颠簸中，不知不觉散开了。
　　谢纾立即蹙起眉头，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她牵起季桐的左手，指腹在她腕间仔细摸索，在触碰到那根藏在衣袖下的红绳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顺利到达目的地，从保姆车上下来四个人。谢纾现在也是有助理的人了，她的助理叫崔宁，说是助理，实则保镖。
　　陈明远好像格外在意她的人身安全，在得知她需要助理之后，不知道从哪找来这么一个人。
　　很能打。
　　谢纾从八岁开始学搏击，愣是没在她手下撑过三分钟。
　　谢纾不喜人多，崔宁除了要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之外，还要兼职助理。一份工资两份活，谢纾愣是在自己身上嗅到了资本家的味道。
　　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将她们领到拍摄场地。这里被搭建成一个废弃工厂的样子，钢筋裸露，空气中尘埃浮动。
　　池镜流一身黑色紧身皮衣，长发披散，那双总是懒散笑着的眸子此时却十分凌厉。眉尖紧蹙，瞳孔紧缩，一错不错地盯着货架处晃动的人影。
　　脚步在缓缓地、谨慎地朝那边移动。一个白色的人影突然从货架上方扑下来，池镜流朝后一个翻滚，险险避开。
　　起身，抬眸，凝视，对峙。
　　胸口上下起伏，视线钉在对方身上，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一秒，两秒，三秒。
　　这紧张的氛围让谢纾跟着屏住呼吸。
　　远处传来枪响，在对方晃神的那一刹那，池镜流动作敏捷地扑了上去，二人缠斗在一起。
　　谢纾轻轻颤抖一下，在枪响划破静谧的瞬间。
　　枪声此起彼伏，充斥整个场棚，谢纾轻轻甩动脑袋，耳膜在剧烈鼓动。刺骨的寒意从脊髓深处窜起，瞬间蹿至全身，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季桐……”
　　她轻轻唤了一声。
　　季桐闻声回眸，撞见她不安的眼睛。
　　“怎么了？”她下意识问。
　　“没什么。”谢纾摇头，往季桐身边靠近两步。
　　总导演盯着监视器，眉峰渐渐舒展，对着话筒喊了声“卡！”
　　场中缠斗的二人立即分开，白色的那道人影后退两步，双手合十，语气谦恭：“对不住，池老师，刚刚没收住力道，您不要紧吧？”
　　池镜流抬起右手揉了揉胀痛的左臂，不甚在意地摇头。
　　“没事。”她一边说，一边朝场下走。
　　路过这边的时候，她用眼神打了个招呼，脚步却是没停，朝监视器那边去了。在那边和总导演聊了几句之后，才过来这边。
　　远远的，便望见季桐那头怎么看都不太顺眼的直发，可能是才做过护理，那浓墨如绸的发丝在片场的灯光下亮得晃眼。
　　“发型怎么改了？”她语气不善地问。
　　问完，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大波浪卷，心中不满更甚——说好的要做一辈子好闺蜜的呢？！
　　季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她们的大波浪卷发型差不多是同时期做的，一直被池镜流视为友谊的象征。
　　“下部戏是古装剧，卷发不方便做造型。”她解释道。
　　池镜流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轻轻唔了一声。眉目一动，扫视一圈，没见着陈希，只是季桐这小女朋友的脸……怎么这么白？
　　不管了，反正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挽过季桐的胳膊，带着人往安静的地方走，问：“陈希呢？”
　　“去订咖啡了，和周璇一起。”季桐说。
　　池镜流立即亲昵地轻轻晃了晃季桐的胳膊，娇声道：“让宝贝破费了。”
　　季桐脚步一顿，颇有些心虚地回头朝谢纾脸上望去，发现对方目光有些呆滞，似乎并未注意到这声“宝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担忧。
　　“阿纾？”她柔声唤道。
　　谢纾眸心轻轻一颤，恍然回神，目光扫过池镜流搭在季桐胳膊上的手，幽黑的眼珠子往下沉了沉。
　　她启唇，语气凉凉道：“你们聊吧，我出去转转。”
　　说完，迈开脚步朝出口走去。颀长削薄的身形一晃而过，空气中冷香浮动。
　　季桐：“……”
　　池镜流噗笑出来，拿胳膊肘捅她，嘻嘻哈哈地：“她怎么这么爱吃醋？”
　　季桐轻轻推了推她，可池镜流却好似故意要跟谁作对似的，又往她身上靠了靠。
　　“不嘛，咱俩都多久没在一块了？人家就要挽着你嘛！”池镜流抱着她胳膊，作小鸟依人状。
　　“镜子……”季桐试图让她正常点。
　　“我不管，你现在都不叫我阿镜了！”池镜流生气跺脚。
　　季桐：“……”
　　要不是亲眼见证了池镜流对林栩的感情，她真的要怀疑这人对她有那个那个的意思了。
　　谢纾并没有出去逛多久，在剧组午休时，她慢悠悠地回来了，一回来就揉着太阳穴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恹恹的，也不往季桐身上靠。
　　“外面好玩吗？”季桐问她。
　　谢纾抬眸看她一眼，云淡风轻地：“还行，漂亮姐姐挺多的。”
　　第一句话就被噎，季桐兀自抚了抚心口，给自己顺气。
　　“喝咖啡吗？”她生硬转移话题。
　　谢纾抬眸，漫不经心扫了眼那素净雅致的包装袋，又若无其事移开视线，淡淡道：“咖啡车上那个小姐姐的手挺漂亮的。”
　　“拉花时手很稳。”她悠然补充。
　　季桐额头直抽抽：没完没了了是吧！
　　“什么手很稳？”池镜流卸完妆回来，刚进休息室就听见什么手漂亮不漂亮的，顿时来了兴趣。
　　问完，她瞟了眼季桐的手，在心里和林栩做起了比较。在看见季桐那粉润的指甲后，不由得愣了愣。
　　季桐的手很漂亮，手指纤长匀称，骨节分明，素白的肌肤下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管，是她喜欢的那一款。
　　只是这指甲……虽说不算太长，可那个的话，还是挺不方便的，会划伤。
　　所以……她、她是下面那个？！
　　池镜流豁然瞪大了眼睛，又把目光投向沙发上那表情冷淡的袅袅美人身上，美人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揉着手腕，池镜流看得非常清楚。
　　一样的纤长白皙，一样的莹润漂亮。但是——
　　没有留指甲！
　　池镜流如遭雷击，惊疑不定。
　　“你……？？？”她坐到季桐身边，欲言又止。
　　季桐回眸，不明所以：“嗯？”
　　“没，没什么……”池镜流眼神复杂。
　　谁能想到全网女人都想嫁的老公姐，是下面那个啊！
　　“走吧，吃饭去。”季桐轻拍谢纾胳膊，从沙发上起身。
　　谢纾没动，保持着活动手腕的姿势。
　　“走啦，阿纾。”季桐放软了声音，将漂亮的手递出。
　　谢纾缓缓抬眼，视线掠过递到跟前的手，在空气中和季桐四目相对，眸光幽幽。
　　“走啦……”季桐声音更软了，悬在空中的手轻轻往上抬了抬。那样子似乎在说：你怎么还不牵我？
　　谢纾不为所动，轻轻挑唇。
　　“阿纾……”季桐轻唤，连眼神都放软了几分，是求饶的样子。
　　谢纾这才大发慈悲地将手搭上去，从沙发上优雅起身。
　　“走吧。”红唇微启，吐气如兰，玉质仙姿，如白天鹅般从池镜流跟前飘过。
　　池镜流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见、见鬼了。
　　季桐被这小孩吃得死死的啊。
　　池镜流跟上脚步，脑袋懵乎。
　　到达酒店包厢的时候，谢纾又见到了那个让她十分紧张的人。
　　那人依旧是一身老钱装扮，只是那头大光明被放了下来，松软地披在肩上，让她整个人面部线条都变柔和了许多。
　　“来啦。”林栩起身，对众人微微一笑，牵起池镜流的手往餐桌边走。
　　池镜流立即没骨头似的往她身上一靠，半是抱怨半是撒娇：“拍了一上午打戏，骨头都要散架了！”
　　谢纾眸光深晦地看着前面亲密无间的两道身影，又偏过头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季桐，垂下眼，颌线紧绷。
　　为什么季桐对她就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