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斩草除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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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见苏婉凝崩溃的笑声。
随后，苏婉凝接过太监递来的毒酒。
苏婉凝依旧清风朗月，只是眼底深处，藏着化不开的绝望与担忧。
苏婉凝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的每一个人，最终，越过人群，精准的落在了偏殿那个红木柜子上。
她知道，她的小月儿一定在那里，一定在看着她。
母女四目相对的刹那，泠初月清晰的看见，母妃的眼眶瞬间红透，两行清泪滑过。
苏婉凝唇瓣无声的张张合合，可泠初月却看懂了。
那是苏婉凝临死前想对她说的话：“小月儿，活下去。”
那六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泠初月的心上，她瞬间红了眼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泠初月哪怕知道苏婉凝要被赐死，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让她痛彻心扉的一幕。
泠初月透过柜门的缝隙，见苏婉凝毫不犹豫的将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
毒酒入喉，鲜血从她嘴角溢出，顺着下巴缓缓滴落，她缓缓闭眼，重重倒下，脊背依旧壁纸，她至死都未曾低下半点头颅。
红木柜子里，泠初月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夺眶而出。
她看着母妃倒下的身体，看着泠秋庭冷漠的神情，看着李娉婷虚伪的嘴脸，心中的恨意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要将她吞噬。
殿内的喧嚣渐渐散去，妃嫔们陆续离开，太监宫女们也开始收拾残局，没有人注意到，红木柜子里，藏着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女孩，正在黑暗中，悄然埋下复仇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终将在日后的风雨中，生根发芽，长成足以颠覆一切的参天大树。
苏婉凝死后没多久，她的死讯便传遍大街小巷。
茶馆酒肆里，人们窃窃私语着这位京师第一才女骤然离世的谜团，言语间满是惋惜与揣测，而李娉婷的翊坤宫，却是另一番光景。
李娉婷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悠闲的捻着一枚圆润饱满、色泽莹润的东珠，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淬满冷意的笑。
那笑意不达眼底，眼底深处翻涌的，是除去心腹大患后的快意，是稳坐后位、无人能及的笃定。
苏婉凝一死，李娉婷便再无后顾之忧。
那个曾凭着几分才情与温柔，稍稍分走帝王恩宠、让她如芒在背的女人，终究是成为孤魂野鬼，再无翻身之力。
从此，这金碧辉煌的后宫，便真正成了她李娉婷的天下。
那些低位份的妃嫔，要么苟延残喘，要么趋炎附势，根本不足为惧。
更何况，先皇后薨逝多年，后位虚悬已久，朝野上下皆在观望。
现如今，她位至贵妃，是后宫之中妃位最高之人，圣宠正浓，只待她成功生下皇子，这凤印与后位，便是囊中之物。
不久之后，她便会戴上凤冠，穿上霞帔，成为这凰御宫阙里最尊贵的女人，执掌五宫，俯瞰众生，享受无上荣光。
李娉婷轻抚腕间的东珠手串，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冷笑，眼底翻涌着即将登顶权力之巅的快意与笃定。
往后余生，这后宫的风风雨雨，皆由她定，这天下女子的荣辱沉浮，皆由她掌。
而泠初月，这个才八岁的七公主，姜成为这场宫廷博弈里最无辜的牺牲品。
李娉婷以“其生母用巫蛊之术诅咒陛下与皇嗣，其女也必定不安好心”为由，将她冠上“不祥之人”的污名，扔进了常年不见天日的冷宫，任其在绝望深渊里自生自灭。
李娉婷此举，既斩草除根，又能借“谋逆不祥”的罪名堵死悠悠众口，更能彰显自己护主有功。
冷宫。
宫墙巍峨而压抑，青砖上爬满了枯黄的杂草，风穿过残破的窗棂，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发出如亡魂在暗夜中泣诉呜咽的声响。
泠初月蜷缩在冷宫角落，身上的单薄衣衫根本抵不住彻骨的寒意，可身体的冷，远不及心口的死寂。
苏婉凝温柔的眉眼还清晰的烙印在脑海里，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曾是她整个世界最耀眼的光，可如今却阴阳两隔。
这世间唯一的牵挂与温暖全部消散，泠初月像个被摧残得体无完肤的孤魂野鬼，孤零零的生活在这片绝望的土壤里，摇摇欲坠。
可李娉婷的心，比这冷宫的砖墙更坚硬，比寒冬腊月的寒冰更冷冽。
她从不做留后患之事，泠初月活着一日，便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虽然泠初月当时“不在场”，但李娉婷怕泠初月知晓真相，熬过冷宫的苦难，会记恨在心，寻她复仇，毁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
泠初月在冷宫生活的第四个月。
李娉婷觉得此事时机成熟，便要斩草除根。
她清晨便召来负责看守冷宫的侍卫，吩咐道：“去，提前给那冷宫里的丫头住的偏殿倒满无色无味的火油，今夜三更，放一把火，务必将他烧死。”
侍卫闻言，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在冷宫当差数年，虽见惯了人情冷暖与阴私算计，可这般直白又残忍的指令，还是让他心头一紧，有些不忍。
可他终究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侍卫，连抬头直视的资格都没有，又哪敢违抗李娉婷的懿旨。
他只能低着头喏喏应下，躬身退下。
这边李娉婷的指令刚下，那边泠初月便被冷宫的管事嬷嬷叫了去，吩咐她今日需把冷宫西侧几间久未清扫的空屋彻底打扫干净，不得有误。
泠初月默默应下。
侍卫正是趁此间隙，飞快的在偏殿四周泼上无色无味的火油。
紧接着，他又将软骨散混入偏殿用具中，做完这一切，便迅速隐入了冷宫的阴影里，只待夜色降临。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泠初月忙了整整一天，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偏殿后，摸索着躺到冰冷的床榻上，不消片刻，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极轻微的“噼啪”声打破了夜的静谧，那是火星迸裂的声响。
睡梦中的泠初月猛的被惊醒，瞬间嗅到一股灼热的气息，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突然发现浑身酸软无力，四肢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心头一沉，只见偏殿木梁已燃起了一簇火苗，火苗顺着提前泼好的火油疯狂地蔓延开来。
滚滚浓烟顺着门窗涌入殿内，呛得她剧烈咳嗽，呼吸困难，几乎要窒息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大火便吞噬了半个殿宇，灼热的温度炙烤着肌肤，火光映得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漫天火光将她牢牢困在其中，无处可逃。
泠初月的意识在火光中一点点涣散，灼热的火光将她的求生意识无情啃噬。
泠初月的意识渐渐模糊，开始胡思乱想。
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轻飘飘的，带着一丝解脱的虚妄。
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看旁人鄙夷嫌恶的冷眼，也不用承受那些流言蜚语，更不用再日夜思念。
那些苦难与煎熬，那些绝望与孤寂，似乎只要闭上眼，就能彻底烟消云散。
或许这样，她就能见到娘亲了，能重新回到满是温暖与光亮的世界里，再也不用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
意识越来越沉，眼前的火光渐渐变得朦胧，恍惚间，泠初月仿佛真的看到了苏婉凝的身影。
苏婉凝就站在不远处的火光里，穿着平日里最喜欢的素色衣裙，脸上带着熟悉的温柔笑容，正朝着她轻轻招手。
“小月儿，快过来，娘亲带你回家。”
“娘亲......”泠初月无意识的呢喃出声，眼底瞬间盈满了泪水。
她忘了周遭汹涌的火势，忘了皮肤上传来的灼热痛感，只是怔怔的伸手，想要去触摸那道梦寐以求的身影，想要扑进那温暖的怀抱里。
熊熊烈火逐渐逼近，灼热的温度烤得她身上隐隐发疼，可她却浑然不觉，任由火光一点点将自己吞噬。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道虚影，意识快要彻底沉沦的瞬间，殿门突然被人狠狠一脚踹开！
“哐当”一声巨响，震得耳膜嗡嗡发鸣，也像一道惊雷，骤然打破了火海之中的死寂。
浓烟弥漫的殿内，视线模糊不清，唯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火光，毫不犹豫的冲了进来。
那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原本清俊秀气的眉眼，此刻沾染上些许黑灰，发丝凌乱，看起来有些许狼狈。
可即便如此，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却盛满了掩饰不住的急切与担忧，明亮而坚定。
他原本是宫中侍卫，前几日冷宫侍卫告假，人手紧缺，上头便临时调了他过来补缺，待人手充裕便调回原处。
他叫苏珩，今年十二，性子沉默寡言，平日里在宫中从不与人过多交集攀谈。
可这份冷淡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远超同龄人的细心，以及一份未被深宫磨去的柔软善良。
自打调去冷宫当差，每日巡逻路过泠初月住的那间破败偏殿，他总免不了多留意几分。
那姑娘年纪尚小，身陷囹圄却从不抱怨，哪怕被冷宫的宫人肆意苛待，吃不饱穿不暖，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依旧傲骨。
苏珩见得多了，不由得心生怜悯。
每日饭时，他都会悄悄省下些许口粮，趁着巡逻四下无人的间隙，塞给泠初月后，不等她道谢，便转身隐入廊道的阴影中，继续自己的巡逻差事。
一来二去，这无声的照拂，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今夜苏珩照例巡逻，刚走到冷宫外围的拐角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异样。
泠初月住的那间偏殿，竟隐隐冒出了滚滚黑烟，借着微弱的月光，还能看见烟柱里藏着的点点火星。
情况危机，苏珩顾不得宫中的规矩，也顾不得被发现后的责罚，下意识的加快脚步，朝着偏殿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快步绕到偏殿的后窗，看清里面情形，瞬间瞳孔骤缩。
火海里，那抹清瘦的身影浑身发抖，木讷的伸手往火光里面走，眼看就要被汹涌的烈焰彻底吞噬。
“泠初月，跟我走！”苏珩低喝一声，声音因浓烟呛喉而变得沙哑难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