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难敌甘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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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提及自己与泠初月的相识时，他刻意隐去了过往的纠葛，只说是偶然间得知她的冤屈，见她孤苦无依却依旧坚韧，心生怜悯，便决意帮她一把。
“祖父，贤妃父亲为人正直，与您素有交情，贤妃当年不仅是苏氏的骄傲，更是京中难得的才女，她的才情与品性，向来为人称道。可这般良善之人，却落得个含冤而死的下场，实在令人痛心。如今李贵妃一党祸乱后宫，结党营私。我们若是能帮泠初月一把，不仅能为贤妃洗清冤屈，还能借机打击贵妃李氏的势力，为朝廷除去这一大隐患，还朝堂一片清明。”
琴修远静静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愤怒，也有几分考量。
琴修远沉默良久，缓缓开口询问：“蘅儿，你可知此事的凶险？贵妃李氏深得圣宠，背后又有泠家这等庞大的外戚势力撑腰，根基早已稳固。稍有不慎，不仅帮不了那孩子复仇，反而会让我们琴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满门上下都要为这件事陪葬。”
苏珩抬眸，目光坚定而执着，掷地有声的回答道：“孙儿自是知晓其中的凶险，可若是因为惧怕危险，便眼睁睁看着冤屈得不到昭雪，看着奸人横行霸道、为所欲为，那我们读书习礼，又有何意义？孙儿愿意一力承担所有风险，绝不连累琴家分毫，只求祖父能出手相助。”
琴修远看着苏珩眼中的坚定与执着，那股不畏强权、坚守本心的模样，竟让他恍惚间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当年他也曾这般意气风发，为了心中的正义，不惧权贵，直言进谏。
琴修远轻轻叹了口气，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罢了，贤妃确实是个难得的才女，品性端正，如此草草离逝，当真可惜。那小丫头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坚韧的性子和复仇的决心，倒是难得。蘅儿，祖父可以帮你们，但一切都要小心行，绝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待她成功入宫，能立足之地后，你必须立刻‘消失’，从此不再插手此事。”
苏珩心中一喜，连忙再次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一个头：“多谢祖父！孙儿明白，定谨守承诺，绝不会给琴家惹来半点麻烦。”
琴修远点了点头，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枚雕刻着“琴”字玉牌。
他将玉牌递给苏珩，嘱咐道：“这枚玉牌给你，日后若是遇到难处，或是需要帮忙，可凭此牌联系琴家在京中的暗线。他们隐于市井之间，行事隐秘，会暗中为你们提供助力。另外，我会让人暗中调查苏婉凝一案当年被掩盖的证据，也会时刻留意贵妃李氏及其党羽的动静，一旦有消息，我会让人及时告知你。”
苏珩双手接过玉牌，感激的说道：“孙儿谨记祖父教诲，定不辜负祖父的信任与相助。”
琴修远挥了挥手，关切的叮嘱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在府中停留过久，引起旁人的怀疑。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也多照拂着点那孩子，如今她孤苦无依，你便是她唯一的依靠。万事小心为上，切不可冲动行事。”
苏珩恭敬的应了一声“是”，再次对着琴修远躬身行礼后，便转身朝着书房外走去。
路过偏房时，他顺手带上了些许御寒的物品，以及部分金银口粮，顺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琴府。
回到山洞时，天边已经泛起一点亮意，风雪早已停歇，洞内的篝火依旧跳跃着，只是火势比之前弱了些。
泠初月蜷缩在山洞的角落里，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小脸冻得有些发白，眉头紧紧蹙着。
苏珩放轻脚步，缓缓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带来的棉被轻轻盖在她身上。
苏珩垂眸看着泠初月苍白的小脸，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心疼。
他在篝火旁坐下，添了几块干柴，思考日后的盘算。
有了琴家的暗中相助，这条艰难的复仇之路，总算是拨开了些许迷雾，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只是，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凶险重重，往后的每一步，都必须慎之又慎。
一个月后的傍晚。
今日巳时三刻，那份精心伪造的户籍文书，已递入内务府的案牍。
朱红的官印重重盖在纸页中央，墨色的花押遒劲有力，一经落笔，便成了无可辩驳的铁证，彻底抹去了过往的痕迹。
从官印落下的那一刻起，世间便再无贤妃之女泠初月。
屋内，泠初月静坐于铜镜前，脸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易容膏，指尖轻轻按压着脸颊，感受着肌肤触感的细微变化。
镜中的女子，早已没了往日的冷艳俏丽，原本锐利的眉眼被巧妙修饰得温婉柔和，褪去了大半锋芒，多了几分寻常乡野女子的娴静与怯懦，看上去平凡的扔进人堆里便再也找不见。
苏珩立于她身侧，缓缓抬手，将刻着“蘭”的白玉字牌轻轻放在泠初月面前的妆台上。
“今日文书已递入内务府，卷宗归档，再无更改。你要牢牢记住，从今往后你便是京师东郊蘭家村的孤女，蘭月羲。
父母在你三岁那年双双离世，你自幼跟着叔父相依为命，靠着几亩薄田勉强糊口。去年冬日，叔父积劳成疾，缠绵病榻数月，终究还是药石罔效，撒手人寰。
从此，你便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走投无路之下，你揣着叔父临终前留下的碎银，一路乞讨来京谋生，幸得礼部侍郎怜悯，见你还算伶俐，便举荐你入宫当差，成了一名最寻常不过的低阶宫女。”
苏珩的声音平缓，却将这段虚构的过往说得条理清晰，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得无可挑剔，仿佛蘭月羲的人生本就如此。
“入宫之后，首要学会的便是守拙藏巧，性子要摆得温婉谦和，说话慢半拍，多听少说，行事留三分余地，遇人无论尊卑，皆要躬身行礼，姿态放低。哪怕受了些微委屈，遭了旁人的刁难，也当忍则忍，莫要逞一时意气，与人争执。
你本就通些诗书，无需刻意遮掩，偶尔在管事嬷嬷面前露些粗浅见识，显得不愚笨、能理事便好，却万万不可展露半分过人之才，更不能抢了其他宫女的风头。
深宫最不缺的便是聪慧女子，最容不下的却是过于扎眼之人。嫔妃争宠，处处皆是明枪暗箭，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唯有藏起所有棱角，扮作一株不起眼的阶前草，不引人注意，不招人记恨，方能在这暗流涌动的宫墙之内藏住性命，留得后续筹谋的余地。切不可因一时大意，显露了本心，惹人忌惮，断了自己的生路。”
泠初月望着镜中的自己，陌生的眉眼让她心头一阵恍惚。
泠初月缓缓抬眸，透过铜镜望向身后的苏珩，眼底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忐忑与不舍，像茫茫大海中迷路的孤舟，只能望着远处唯一的岸，满心依赖，又满心惶恐。
泠初月轻轻颔首，垂直眼眸，声音有些哽咽。
“我都记牢了，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刻在心里了，谢谢你，苏珩。”
蘭月羲说到此处，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转身，可怜兮兮的看向身后的苏珩，有些怅然。
“只是这宫墙高筑，内外隔绝，若我想见你一面，怕是比登天还难。”
一句话落，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入宫是为了复仇，可苏珩是泠初月漫漫长夜中唯一的光，是她孤注一掷的依仗，这份在筹谋岁月里悄然滋生的羁绊，早已缠入骨髓，分不开，割不断。
泠初月站起身来，望着苏珩，眼底的脆弱再也藏不住，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恳求：“苏珩，在我彻底变成蘭月羲之前，你能不能抱抱我？”
苏珩的心骤然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滞了半分。
他垂眸望着泠初月，她眼底带着未褪去的忐忑与眷恋，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往日里，她在冷宫，总是骄傲凌厉，哪怕身陷绝境也从不肯露半分怯色，可此刻卸下所有伪装，不过是个即将孤身闯入龙潭虎穴、渴望一丝温暖的寻常姑娘。
苏珩终是缓缓俯身，伸出双臂，轻轻将泠初月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是泠寒霜现如今唯一能抓住的慰藉。
泠初月被苏珩抱住，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像是找到了归宿般，缓缓放松下来，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稍稍抚平了她心底的惶恐。
泠初月轻轻闭上眼，鼻尖蹭过他的衣襟，将那熟悉的气息深深记在心底，仿佛要将这片刻的温暖刻进骨血里。
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他的衣料。
泠初月死死咬着唇，一声不吭，只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宣泄着心中的不舍与不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难敌甘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