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状元及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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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知李娉婷心思缜密，生性多疑，若是突然冒出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难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李娉婷一旦派人调查，不仅复仇大计会功亏一篑，她们母女俩也会性命难保。
思来想去，孟汀兰终于想到了一个更稳妥、更能打消旁人疑虑的办法。
与此同时，孟汀兰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易容膏，给蘭月羲易容后，眉眼间与泠初衫极其相似，孟汀兰这才放心进行下一步。
几日后，永和宫突然传出一则消息，迅速在后宫中传开。
孟丽嫔此前夭折的并非一儿一女，实则只是五皇子泠羽风因病离世，六公主泠羽衫命悬一线时，被一道士侥幸救活。
道士曾说：“此女命数虽薄，却有一线生机，命格与胞兄相冲，阴阳相斥，才引厄运缠身。”
之后，孟汀兰便与泠秋庭商量，为存活的女儿改名“泠寒霜”。
对外称孩子因体质虚弱，又受了兄长离世的打击，一直在殿中静养调理，不便见人。
如今经过多日调养，身体渐渐好转，才肯对外露面。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既解释了孩子为何许久未曾露面，又借助了“改名避祸”的由头，彻底打消了旁人的疑虑。
宫中众人听闻此事，大多只当是孟丽嫔痛失爱子后，想要留住仅存的女儿，才出此下策，纷纷感叹她的可怜，并未多想。
李娉婷听闻此事时，正忙着在御花园中讨好泠秋庭，对这事本就不甚在意。
在她看来，泠羽衫就算是还活着，那也活不了多久。
只当是孟汀兰痛失一双儿女后病急乱投医，想借着“女儿存活”的消息寻求一丝慰藉，并未放在心上。
李娉婷更不会想到，这个所谓的“存活女儿”，正是她三年前没能赶尽杀绝、被扔进冷宫的七公主泠初月，如今的蘭月羲，哦不，从今以后，她是泠寒霜。
从此，孟丽嫔身边，便多了一个名叫泠寒霜的少女。
她谦和有礼，待人接物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说话轻声细语，做事稳妥周到。
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泠寒霜眼底深处才会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
那是三年前在冷宫岁月刻下的印记，是血海深仇凝结的恨意，是历经磨难后沉淀的坚韧。
锋芒藏在温柔的表象之下，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等待着出鞘的那一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四年后，昭宁公主府，纳兰若卿状元及第前一日。
泠寒霜处理完琐事后，扬声叫道：“轻黛。”
贴身侍女轻黛闻言，立刻敛神上前，垂首应道：“奴婢在。”
泠寒霜缓缓转过身，鬓边的珍珠步摇随之晃动。
“轻黛，去查查新科状元纳兰若卿的底细，从他的出身、学识，到身边亲眷往来，一丝一毫都不可遗漏，要快。”
轻黛闻言立刻躬身屈膝，垂首应道。
话音落，轻黛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不过半日光景，纳兰若卿的生平过往便一字不落地呈到了泠寒霜面前。
寒门出身，十年寒窗，屡败屡屡战，直至今科一举夺魁，还有一位不顾家族反对、执意下嫁的发妻姜慕雪。
字里行间的情深意重，倒让泠寒霜多看了两眼，可这几分动容，转瞬便被她压在了心底的复仇火焰之下。
如今时机成熟。
皇宫，养心殿。
泠寒霜便身着一袭华贵的宫装，径直跪在殿中冰冷的金砖之上。
昨夜泠寒霜通宵拟就的安抚策论刚递上御案，字字句句都戳中了泠秋庭最关心的边患与民心。
泠秋庭正倚重她的智谋，也最疼她这份“不似寻常公主的格局”。
泠秋庭坐在龙椅上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见泠寒霜突然下跪，愣了一下，连忙开口询问：“昭宁，何事如此郑重？快起来说话。”
泠寒霜微微仰头，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乖巧与笃定。
“父皇，儿臣近日处理北境事宜，常听朝中大臣们交口夸赞殿试三甲的纳兰若卿，说他才貌双全，品性端方，胸有丘壑，更难得是心怀天下，不慕虚名，实乃难得一见的栋梁之才。”
泠寒霜说道这里，故意顿了顿，缓缓垂下眼帘，添了几分少女娇憨，语气也软了几分。
“儿臣想着，若能得这样一位良人相伴，往后，既能留在父皇身边，又能继续为您分忧解难。儿臣斗胆，恳请父皇，赐婚于儿臣，让儿臣嫁给他。”
泠秋庭闻言，先是怔了片刻，随即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
泠秋庭俯身抬手，亲自扶起泠寒霜，语气里满是宠溺与赞许。
连连夸奖道：“朕的昭宁果然好眼光！这纳兰若卿在殿试上的策论字字珠玑，胸有丘壑，确是今科最拔尖的人才，学识、品性皆是上上之选，朕早已敲定他为新科状元。这般栋梁之材，方能配得上朕金枝玉叶的昭宁公主！”
泠秋庭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问问纳兰若卿是否愿意，更没在意过这位新科状元早已成婚配妻。
在他眼中，在这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一个小小的状元郎的个人意愿，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翻不起半点风浪。
泠秋庭拍了拍泠寒霜的肩膀，语气不容置喙：“此事朕准了！即刻传旨下去，择个良辰吉日完婚，让纳兰若卿风光入赘昭宁公主府。”
“谢父皇恩典。”
泠寒霜屈膝行礼，顺势起身，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这一步，她走对了。
纳兰若卿的正直与才名，将会成为她复仇路上最坚实的幌子。
这场看似风光无限的赐婚，不过是她复仇大计里的其中一步。
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儿女情长，而是要借着纳兰若卿的身与名，一步步攀附权力的核心，撕开这王朝的虚伪面具，为苏婉凝昭雪那桩沉冤多年的旧案。
她何尝不知，这一道赐婚圣旨，会彻底毁掉纳兰若卿与姜慕雪的一生。
可她别无选择。
苏婉凝的血，还在景阳宫里的里流淌；李娉婷的笑，还在泠寒霜耳边回响；泠秋庭荒废朝政、纵容奸佞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她的心脏，提醒着她肩上的血海深仇。
泠寒霜要复仇，要颠覆这个腐朽不堪的凰御王朝，她要让所有亏欠她的人，付出代价。
纳兰若卿，抱歉，只能委屈你了。
第二日，科举放榜。
长安街上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金榜题名的喜讯顺着街道一路传开，久久回荡在天际。
纳兰若卿身着一袭状元红袍，站在状元榜前，手中紧紧握着那支点了朱红的状元笔，指尖微颤。
这一笔朱红，凝着他十年寒窗的墨香，藏着无数个青灯孤影的寒霜，更承载着他与姜慕雪在城南小院里，相互依偎、彼此取暖的点点微光。
寒门出身的纳兰若卿，一路从乡野走到金銮殿，鞋底磨穿了不知道多少双，衣衫补了又补，却从未有过半分放弃。
若非那年冬夜，他冻得晕厥在城南巷口，是姜慕雪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将他扶进那间满是暖意的小屋。
若非是姜慕雪偷偷典当嫁妆，换钱供他买书抄经、补贴家用。
纳兰若卿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更难得的是，姜慕雪本是礼部尚书的千金，身份尊贵，当年竟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嫁给纳兰若卿这个寒门书生，为此差点与家中决裂。
最终还是家里拗不过她的执拗，给了一处城南的小宅子，他们便在那里安身立命，相依为命，一住就是两年。
可那些清贫却温暖的日子，是他此生最珍贵的回忆。
泠寒霜骑着高头大马，在侍卫的簇拥下穿行在热闹的长安街上。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锣鼓声与欢呼声，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仿佛只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直到她穿过人群，目光落在人群前方的纳兰若卿身上。
彼时的他，正站在金銮殿前的广场上，一身状元红袍衬得身姿挺拔，眉眼清俊。
眼底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光芒，周身透着一股刚正不阿的书卷气。
泠寒霜心中不由得感叹：真不愧是翩翩少年郎，可惜了。
可这份感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的决心。
泠寒霜看得真切，纳兰若卿是个好人，正直坦荡，有情有义，有经天纬地之才，正是那个可以为她的大业出谋划策、助她一臂之力的人。
这样的人，本不该被埋没，更不该成为皇权博弈中无辜的牺牲品。
可泠寒霜没有选择。
泠寒霜太需要纳兰若卿了，需要他的才名，需要他的正直，需要他成为泠寒霜复仇棋局中最关键的一颗棋子。
此刻，纳兰若卿游行完，步履匆匆的往城南那处陋巷小院赶，袍角被风掀起，像一只急于归巢的鸟。
姜慕雪正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刚温好的米酒，素衣荆钗，鬓边别着一朵刚摘的白梅。
姜慕雪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期盼，望眼欲穿的盯着巷口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