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星》利涉D川

1、第 1 章

　　宇宙战场，绚烂的能量火舌在真空中寂静翻涌。
　　庞大的舰船残骸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玩具，在黑暗中缓慢旋转，成为这片死亡星域中又一座永恒的墓碑。
　　叛军战舰“殉道者号”此刻已沦为巨大的钢铁棺椁。
　　洛希躺在“星野壹号”主控室冰冷的甲板上，感受到生命力正随着失压警报一同流逝。素来锐利的冷紫色眼眸此刻微微失焦，视野边缘闪烁着血红的警灯，但他看不清也听不见，耳畔只有一阵尖锐的嗡鸣。
　　他翻身，咳出一口鲜血。鼻息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还有那股熟悉的、交织着炽焰与烈酒气息的Alpha信息素——是艾斯特的信息素，如同最后的拥抱将他牢牢包裹。
　　就在三分钟前，当敌舰主炮完成充能，死亡的光束即将吞噬“星野壹号”的时刻——艾斯特，这个本该在逃生舱里安全返航的疯子，竟强行突破了舰桥的控制权限。
　　“洛希！看着我！” 洛希的通讯器里，传来他狂放的低笑，裹挟着机甲过载的尖锐蜂鸣，“我的指挥官，这是我最后一次，违抗你的命令！”
　　“不——！！！”洛希的嘶吼被真空吞没。
　　他眼睁睁看着那架喷涂着嚣张炫彩的机甲，在太空中划出一道超越机械极限的螺旋轨迹，精准地冲向敌方主炮。
　　艾斯特以惊艳绝伦的驾驶技巧，用机甲最坚固的部位，迎上了那道毁灭性的炮火。
　　核聚变引发的殉爆无声地绽放，刺目的白光吞噬了整个星域。
　　粉身碎骨。
　　真正意义上的，粉身碎骨。
　　洛希迎着强光睁大了双眼，直至角膜传来灼烧般的剧痛，视野中却再也找不到任何稍大于尘埃的残骸。
　　全息影像定格在最后的画面。艾斯特那双浅金色的眼眸亮得惊人，乱糟糟的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前，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视线的温度仿佛能够穿越虚空，灼烫他的眼眶。
　　洛希怔怔地望着那人嘴角一抹熟悉的、欠揍的笑意。竟也跟着笑了。
　　“混蛋，你就是不肯听我的话。”
　　殉爆渐熄只有十秒，却漫长如他的一生。
　　时间于真空的寂静中被无限拉长，破碎的记忆如星屑翻涌。
　　洛希仿佛再度看见了戈北星呼啸的风沙里，那双从硝烟与尘烬中抬起的浅金色眼瞳——那么亮，像不驯的星辰。
　　他记得自己最初是如何被那份纯粹的野性吸引，后来又如何与这桀骜难驯的Alpha一天天针锋相对。
　　他记得训练场的深夜，他带着一身热汗固执地将他困在一角，呼吸灼人：“洛希，除了当你的兵，我能不能……也做你的爱人？”
　　更记得万千星河见证下，那个生涩而虔诚的吻。那一刻，那双浅金色眼眸中闪动的光芒，足以让宇宙间所有的恒星都黯然失色。
　　他当初狠心推开他，是为了让这只雄鹰能挣脱枷锁，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而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撞得粉身碎骨。
　　洛希徒劳地伸出手，想在虚无中抓住什么。指尖掠过的，只有那人遗留的气息，狂野而温柔，仿佛下一秒，那个男人便会回到他身边，桀骜地对他扬起眉毛。
　　不。
　　绝不能就这样结束！
　　军部放逐了他，世人嘲讽着他——他都可以承受。
　　但唯独艾斯特，唯独这个家伙，不能以这种方式从他生命里消失！
　　绝不能！
　　洛希挣扎着爬起身，无视肺部撕裂的灼痛。他阖上双眼，将意念从灵魂深渊中剥离，凝成亿万缕微光闪烁的银丝，决绝地射向那片持续爆裂的星骸之海。
　　“警告：检测到禁忌精神术式启动。”机器人R焦急地围着他打转，“该项目未经过实验验证，预估成功率低于0.0001%，一旦失败，轻则精神海枯竭，重则灵魂永堕虚无。建议立即终止！建议立即终止！”
　　洛希充耳不闻，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舞，那些银色丝线便在真空中轻轻摇曳，如同拥有生命的星河。
　　“警告：逃生程序已启动，请指挥官立即撤离！”R的机械音顽固地在舱内回荡。
　　“闭嘴。”洛希强硬地命令，“休眠。”
　　R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小声嘟囔：“又要写事故报告了……”随即彻底熄灭了声息。
　　洛希薄唇紧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银色的发丝被鲜血黏在脸颊，他浑然不觉，决然地操纵着意念丝，在燃烧的星石、扭曲的金属与凝结的血珠间疯狂穿梭，在亿万片碎屑中，固执地搜寻着那缕独一无二的气息。
　　“艾斯特，你在哪？！”
　　“我们之间还没分出胜负，你这算什么？想当逃兵？”
　　“回答我——！”
　　终于，在那寂灭风暴的正中心，他触到了一缕微弱的搏动。那频率如此熟悉，带着艾斯特独有的桀骜与温柔，正一点一点散进虚无。
　　“洛希……活下去……”
　　那缕意识如脆弱的星火，在真空中明灭不定。
　　“混蛋！你要是敢死，我马上去找十个Alpha！我说到做到！”
　　洛希在精神图景中嘶吼，灵魂的撕裂感远胜血肉之痛。他强行收束四散的精神力，将它们绞成更密集的银线，极尽轻柔地缠上那缕即将熄的魂核。
　　这过程如同在神经末梢上行走。每一根意念丝都与洛希的痛觉相连，艾斯特魂核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像钝刀刮过他濒临绷断的神经。
　　洛希的身体已不堪重负，鲜血自唇角不断沁出，在零重力中凝成一颗颗暗红的血珠。意念丝因过度透支而接连绷断，在意识海中炸开一片片苍白电火。
　　艾斯特却在抗拒——那个骄傲到骨子里的Alpha，即便自身即将湮灭，也固执地不愿成为他的负累。
　　他已经失去他一次，绝不能再一次任由他离开！
　　“再违抗命令，我绝对不原谅你！”
　　洛希咬破舌尖，以剧痛换回片刻清明。他毫不留情地燃烧意念，银光在虚空中奔流，交织成密不透风的茧，将那缕挣扎的意识死死包裹。
　　嗡——！
　　茧成刹那，能量洪流沿精神链接汹涌而入。
　　洛希的精神海在瞬间沸腾，热浪掀天，将视野染成末日般的赤红。魂核在这天倾地覆的中央，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哀鸣。
　　“回来吧，亲爱的。”
　　他咬牙将那枚微光流转的茧拽回，猛地按进自己的胸膛——
　　“我们回家！”
　　当光芒没入心口，剧痛与暖流同时炸开，恍若一颗新星在他体内聚变重生。
　　洛希喷出一口鲜血，终于支撑不住跪倒下去。
　　他颤抖着按住胸膛，清晰感知到另一道灵魂在其中微弱搏动。
　　肺腑灼烧般剧痛，心却前所未有地安定。只因那道倔强的星光，终于落回他破碎的夜空。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洛希脑海里最后炸开的，是他们分手时那一场惨烈的争吵。艾斯特一把将他抵在冰冷的指挥台上，浅金色的眼瞳里翻涌着痛楚与不甘的烈火：
　　“承认吧！你推开我，跟那些‘为我好’的鬼话没有半点关系——你就是懦弱！你害怕失控，害怕一个足以与你匹敌的Alpha，看破你所有伪装！”
　　“看着我，洛希。我会夺走你赢下的每一枚勋章，占领你誓死守护的每一寸疆域。”
　　“等我站上你必须仰视的顶点，等你奉行的准则全部由我改写——”
　　“我要你亲口承认，唯一能占据你这颗心的人——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