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泥淖》璃原风笙

6、第6章

　　对于画画，欧倩能勉强画出个鸡蛋不被认成是土豆，她本人就已经很满足了。

　　出板报这样的事，她如何能胜任？

　　可她环顾四周的同学，似乎大多都是像她这样的，只懂埋头线路中的工科男，的确没有什么好人选。

　　辅导员临走还拍了拍她肩膀：“加油啊，我对你赋予厚望，你一定要为我们人智班争口气，别再让外边的人觉得我们是只懂看电路的怪咖了，知道吗？”

　　“嗯...好，好吧。”欧倩叹息一声，只好应下了。

　　人智班负责出的板报在科学大楼一楼的宣传栏中，欧倩怀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粉笔，看着一块空得黑亮的黑板，竟有些无从下手。

　　夕阳的斜光透过科学大楼门口的一棵棵葱郁大树，把站在凳子上的她的影子，一点一点拉长。

　　残阳似血，黑板上的字被这层瑰丽的光照耀下，也开始绮丽得扭曲起来。

　　画什么...该画什么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手里的粉笔一点一点被磨噬掉，黑板上除了文字，却一点画也没有。

　　总不能光全屏文字吧？总该画点什么，可是画什么呢？

　　这次黑板报的主题是毕业和远征，那...画只雄鹰？

　　好不容易确认好要画什么，可下笔好几次，都扭扭曲曲地画成了一只只有寥寥几根毛的小鸡，她擦了画，画了再擦，黑板上很快糊成一片。

　　她叹息一声，去旁边洗手间里打点水来擦干净，结果回来的时候却看见沈亦南和他女朋友散步经过。

　　欧倩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径直拿着打湿的布擦掉黑板上潦草的画。

　　沈亦南停止了同女友聊天，她听见他脚步从背后传来。

　　“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这是我们班的竞赛，不能假手于人的。”欧倩等黑板干了，继续伏案奋笔道。

　　然后背后就没动静了，沈亦南应该同他女友走了。

　　过了一会儿，欧倩把粉笔按得手疼，手臂酸得快抬不起滑落之际，有人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

　　她惊诧地回过头去，刚好和沈亦南那双深情而专注的眼睛对视上。

　　那一刻，她能清晰看见他眼睛变得更加黑亮，眸色也变得更深，仿佛恨不得要把倒映里的那对小小的她，“吃”进去似的。

　　“你...你女朋友呢？”

　　“哦，我已经送她回宿舍了，见着没事，就过来找你，刚好技痒。”

　　“你这是，在画老鹰啊？”

　　“画一只雄鹰展翅。”欧倩非常高兴他没有误认成是鸡鸭鹅。

　　“好，那你拿稳粉笔，我们要开始了。”沈亦南带着她的手，站在她身后，开始引领着她画线。

　　“这边着墨要轻一点，就会像有光往这边打过来一样，学会了吗？”

　　他一边握她手画，一边细心地教。

　　“还有，雄鹰的啄和它头之间应该是这样的，你研究过鹰的头骨吗？”

　　“鹰，四十年飞至山顶，用岩石击落旧啄，拔除趾甲与羽毛，待到一百五十天后新器官长成而重生，然后还能再翱翔三十年。”

　　他低醇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带动她耳廓发出微微震动，“要画雄鹰展翅的话，我觉得理应画这种东山而起重获新生的鹰，因为它是无坚不摧的，历经四十年风雨洗礼，它飞翔的姿态才是最好看的，你应该这样画，这样。”

　　他一边带动着她，一边借她的手，构绘出那个被他形容的，无比让人神往的画面。

　　她站在凳子上，而他站在地上，而他圈住她娇小的身形，她略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的眼睛，他不用踮脚只站平地就能握她手带她画那，她只能站在凳子上才能够到的地方。

　　暮色开始昏沉，校园里绿道旁的路灯次第亮起，不少吃过晚饭出来消食的情侣携手走过。

　　“沈师兄，你...真的很厉害。”

　　看着板报上的画，欧倩由衷地对沈亦南发出赞叹。

　　沈亦南笑笑，“看来你从前很轻视我？”

　　“不！不是...”欧倩一着急，差点从凳子上摔下。

　　幸好沈亦南眼疾手快，及时捞住她腰，将她一整个娇小的身子抱在怀里。

　　欧倩愣了愣。

　　“......”

　　“松...松手啦。”

　　见他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她急得提醒道。

　　可沈亦南像魔怔了似的，完全没有要撒手的意思，手还越箍越紧。

　　“沈...沈亦南！”

　　怀里的姑娘脆生生的声音里带点嗔怒。

　　沈亦南感觉自己快不行了，血液直往脑袋冲，冲动之下抱着她抵在角落里。

　　“欧倩，做我女朋友吧...”他的眼神直勾勾的，让人羞于直视。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欧倩小小的一只，被高大的他抵在旁边铁棚和老槐树干之间，拼命挪动身体。

　　“不要逃！”他把她挣脱出来的半边身子拉回去，禁锢在自己臂弯里。

　　“你喜欢我吗？我可以把你排在我所有女朋友的第一位，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沈亦南觉得自己快疯了。

　　欧倩还在和他较劲，要挣脱他的手臂。

　　“你不要耍流氓！我要生气了！”

　　“那你答应我...”

　　“我真的要生气了！”

　　“啪！！！”

　　清脆响亮的一声，欧倩把沈亦南的脸打得偏向一边，她自己也有些错愕。

　　在两人都反应不过来之下，她趁机猫腰从他胳肢窝下钻出去。

　　沈亦南赶紧从身后把她喊住：“欧倩！你的画糊掉了！”

　　欧倩回头一看，果然，方才她摔下来的时候，手蹭着黑板下去的，竟把雄鹰的一半翅膀给抹去了。

　　“你回来，我帮你一起补。”

　　“不用了，你走吧，我自己补。”

　　欧倩抗拒道。

　　“你确定你自己能补？”沈亦南走过去，“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你让我跟你一起补吧...”

　　“你站在那别动！别过来！”欧倩喝他道，“我不用你帮，你快点走！”

　　沈亦南整个人都愣怔了，有些后悔地把自己手缩了回去。

　　转身，弯腰低头捡起地上的粉笔，走到黑板报面前要帮她补好画。

　　“你别碰！我让你走，你听见没有！”

　　娇小的姑娘凶起人来像一只炸毛的猫。

　　“好...”沈亦南手中的粉笔掉了下去，嗓音有些沙哑，应了一声后就转身离开。

　　人智班的黑板画报最后在一众出色的班级画报面前，以险胜的姿态，荣获了第一。

　　险胜的原因是，黑板上雄鹰的半只翅膀显然画工稚嫩潦草，仿佛是雄鹰断掉半边翅膀用枯草接驳上去的似的。

　　但后来有人解读，说这是意喻着雄鹰的蜕变过程，从潦草蜕变到根羽都栩栩如生，血肉清晰，也正如毕业步出社会的学子们。

　　欧倩被辅导员在班上狠狠地夸了几遍，工科班的那些书呆子们都开始引她为豪，可得到的这个第一，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段时间，沈亦南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学校到处都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

　　明明之前连上个女厕所的功夫都能遇见他。

　　“喂，你听说了吗？那个美院的沈大校草跑去跟□□人打架了。”

　　“听说打得很激烈，他以一敌十，把那群人挨个打成猪头，可他自己也受伤了，好些日子不能来上课了。”

　　“真的吗？他这么野？”

　　“听说是帮女朋友出气，女朋友被小混混盯上了，他二话不说跑去把人揍了一顿，让人家别再觊觎他女朋友。”

　　“哇！真的男友力爆棚！好羡慕他女友。”

　　海大校园里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关于沈亦南的传奇传闻。

　　“哼，前脚功夫搂着我们倩倩，要强迫你当他女朋友，后脚就为他那些莺莺燕燕争风吃醋同人打起来了。”

　　吃饭的时候冯莹莹忍不住同欧倩吐槽道，

　　“美院的男生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大多风流成性！”

　　欧倩笑道：“怎么说的你好像认识好多美院男生似的。”

　　“你不知道吗？杏杏男朋友就是美院的，听说前段时间她闹得要死要活的，就是发现她男朋友劈腿。”

　　“杏杏男朋友是美院的？”欧倩皱了皱眉，“她不是喜欢沈亦南吗？该不会男朋友就是他吧？”

　　“不可能。”冯莹莹道：“虽然我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谁，但能肯定绝对不是沈亦南，她若是交了沈亦南当男朋友不得在宿舍里说翻天啊？”

　　“我见过她和她男朋友合照，不是沈亦南。”

　　“哦。”欧倩继续低头小口喝胡萝卜汤道。

　　“欸，倩倩，我说你怎么像兔子似的，什么事情都温温吞吞，这种时候都能这么慢悠悠喝汤呢，跟兔子嚼草似的。”冯莹莹撑着头看她。

　　欧倩眨了眨眼，“兔子吃草不是挺快的吗？而且你说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啊？为什么不能温吞？”

　　冯莹莹觉得自己若是她的追求者的话，定会被她气出个好歹。

　　“虽说沈亦南这人确实渣，但他有好长一段时间确实是身边一个女生也没有，专心追求你好久的，就他那天天选修课上冒着被人吐槽也要给你巩固基础知识的劲，还有每天第二食堂最难打的糖醋排骨，都被他专门打了还说是打多的留给你，有几次你跑去图书馆看书看到忘记时间回来，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我们都不敢出门给你送伞，就他也不知从哪知道你被困图书馆，狂风暴雨车子都被吹倒了，跑去装偶遇接你回来。”

　　“就这样，你如今看见他为了别的女生打架，难道你真的不曾有丁点伤心？”

　　“你是觉得，我会伤心比较好吗？”欧倩问。

　　冯莹莹哑了哑口：“嗯...也不是啦，当然最好不要为了他这种花花公子伤心了，只是我觉得...你是怎么做到这么镇静的？”

　　“当真一点也不曾心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