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盛恋》简之初

15、第 15 章

　　蔺昭走向图书馆时，天空已经完全亮了，教学楼前的喷泉开始运作，水流在阳光中折射出细碎光点。
　　她远远就看到冼凛。
　　他站在图书馆台阶上，靠着栏杆，白衬衫、黑外套，面容冷静，气质干净又疏离。
　　但当他看见她出现时，那份冷意明显淡了几分。
　　“早。”他走下来，替她接过手里的资料袋。
　　蔺昭点头：“早。”
　　冼凛仔细看着她：“没睡好？”
　　“还好。”
　　冼凛没有继续问，而是自然地把自己的外套往她肩边靠近一些，让风不至于吹到她。
　　两人并肩走进图书馆。
　　图书馆一楼早自习的人很多。
　　大多数位置已经被占满。
　　冼凛带着她往二楼最里的角落走，那是一个靠窗的独立小桌，光线好，安静，也不会被打扰。
　　他把书放好，拉开椅子：“坐这。”
　　蔺昭点点头。
　　刚坐下，她还没打开书，冼凛就把一杯温水放到她手边：
　　“热水。”
　　“……谢谢。”
　　冼凛沉稳地翻书，眼神落在文字上。
　　蔺昭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她刚要翻开第一章，一道目光从隔着十几米外的书架间落过来。
　　极轻。
　　极短。
　　但她敏锐地察觉到。
　　她抬头——
　　荀漠行。
　　他站在靠近书架的阴影里，手中拿着一本厚教材，目光却透过书页往她这里看。
　　那一眼极快。
　　快到像是一瞬的错觉。
　　可她知道不是错觉。
　　因为那眼神里——
　　有克制、有心疼、有退缩、有小心翼翼。
　　还有……
　　一点点无法掩饰的情绪。
　　蔺昭心跳微微一乱。
　　她赶紧低头，不让冼凛察觉情绪变化。
　　可冼凛敏锐得像能读懂风声。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果然看到荀漠行。
　　他们目光对上。
　　冼凛的眼神冷得像刀锋。
　　荀漠行却只是轻轻点头，像是在示意：放心，我不会靠近。
　　然后他默默转身，退回书架深处。
　　消失在书影里。
　　冼凛收回目光，淡淡道：
　　“又是他。”
　　不是问句，是结论。
　　蔺昭抿唇：“凛哥，我……”
　　冼凛轻声道：
　　“你不用解释。”
　　他合上书，侧头看着她：
　　“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他来吗？”
　　蔺昭怔住了。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想他来吗？
　　想吗？
　　不想吗？
　　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答案。
　　冼凛叹了口气：
　　“你的沉默，就是最危险的答案。”
　　“……”
　　“因为你连自己都不知道，你在心里给他留了多少空间。”
　　蔺昭喉咙一紧：“我没有。”
　　冼凛：“那你看向他的那一眼，是为什么？”
　　蔺昭握着书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不是不懂冼凛的意思。
　　她只是——
　　不敢承认。
　　冼凛看着她，深深皱眉：
　　“昭昭，情绪千万不要骗自己。”
　　“因为你越骗……你越乱。”
　　蔺昭低下头。
　　心里乱得像碎线团。
　　她吸了口气，想说点什么。
　　可就在这时——
　　她的手机突然亮了。
　　桌面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发件人只有名字。
　　【荀漠行】
　　冼凛的目光立刻冷下来。
　　蔺昭的手指却忍不住轻轻一颤。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
　　——【如果你觉得我来图书馆会让你不舒服，我马上离开。】
　　紧接着第二条：
　　——【但在走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第三条跳出来时，她呼吸都停了半秒：
　　——【我今天，不是在找你。】
　　她愣住。
　　不是在找她？
　　那刚才那一眼——？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第四条消息跳了出来：
　　——【我是来学习怎么不再伤害你。】
　　呼。
　　她胸口猛地被什么撞了一下。
　　心脏狠狠一紧。
　　第五条：
　　——【如果你心里因为我乱，我会离你远一点。】
　　第六条：
　　——【但如果你哪怕有一点点……希望我留下。】
　　第七条，字特别轻：
　　——【那我会一直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蔺昭盯着屏幕，指尖微微发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几句话刺得心口发疼。
　　她不该的。
　　她不能的。
　　可是——
　　她就是乱了。
　　冼凛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眼底的冷意一寸寸深下去。
　　“昭昭。”
　　他的声音低沉：
　　“你在动摇。”
　　她没有反驳。
　　因为这一次，她确实被他说中了。
　　冼凛握紧拳：“如果你继续这样，他就会一点点走进来。”
　　“你害怕上一世重复，对吗？”
　　蔺昭闭上眼：“……对。”
　　“那你必须断。”
　　冼凛的声音冷静、理智、锋利：
　　“彻彻底底断。”
　　“把他从你的生活里清掉，从你的心里拔掉。”
　　“否则你下一步，就是掉下去。”
　　蔺昭的指尖发白。
　　手机在她掌心里发烫。
　　她喉咙一紧，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纸页：
　　“凛哥……”
　　冼凛靠近一点，声音低却坚定：
　　“昭昭，你要我替你断吗？”
　　她怔住。
　　“你要我替你说清楚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要我现在过去，让他彻底死心吗？”
　　那一秒——
　　她胸腔像被重锤狠狠击中。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无法言说的、压得她快窒息的情绪。
　　不是害怕。
　　不是愤怒。
　　更不是放松。
　　而是：
　　——慌。
　　她不知道什么慌。
　　只知道冼凛那句话落下的瞬间，她心底某个深处猛地缩到最疼。
　　像有什么被扯断。
　　像有什么要离开。
　　她突然伸手——
　　抓住了冼凛的袖子。
　　“……不要。”
　　冼凛愣了一瞬。
　　蔺昭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不要……去找他。”
　　冼凛彻底明白了。
　　她，真的乱了。
　　不是表面乱。
　　而是心被扯住，拔不掉、丢不开的那种乱。
　　冼凛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轻轻闭上眼。
　　“昭昭。”
　　“你已经……把他留在心里了。”
　　这一句话落下时，
　　蔺昭的指尖一点一点松开冼凛的袖子。
　　眼眶却突然红了。
　　她不是不知道。
　　她只是……第一次被说得这么明白。
　　那一瞬间，
　　她也第一次承认——
　　她不是怕荀漠行靠近。
　　而是怕自己……根本就没从上一世完全走出来。
　　冼凛看着她的表情，心像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没有责怪她。
　　反而轻轻为她把桌前的水杯推近：
　　“昭昭，你想哭就哭。”
　　蔺昭摇头。
　　“我不哭。”
　　冼凛声音温稳：
　　“你心乱到这种程度，不哭才不正常。”
　　蔺昭低下头，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但她还是咬牙忍住。
　　她不能再次软弱。
　　不能再次被人牵着走。
　　不能再次被心软推去深渊。
　　就在她努力平稳呼吸的时候——
　　冼凛突然抬头，看向书架深处。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骤然变冷。
　　因为——
　　荀漠行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不是走向他们。
　　只是——
　　走到靠窗的位置，放下书包。
　　但冼凛看得出来。
　　那一瞬间荀漠行的表情……
　　像被人狠狠刺进了心脏。
　　因为他看到了——
　　蔺昭抓着冼凛的袖子。
　　虽然只有一秒。
　　但足够了。
　　空旷的图书馆二楼，安静得落针可闻。
　　荀漠行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们。
　　但他的指尖——
　　收得死紧。
　　像是用尽全力，才压下想要立刻冲过去的冲动。
　　像在提醒自己：
　　——她害怕你。
　　——你不能冲动。
　　——你不能再让她哭。
　　他深吸一口气。
　　然后慢慢打开书。
　　眼神垂下。
　　不去看她。
　　不去靠近她。
　　不去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