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盛恋》简之初

34、第 34 章

　　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时，屋内还带着微弱的药水味和晨间未散尽的冷气。
　　校医刚泡好一杯热茶，见到他们愣了下：“又是你们班？今天怎么一早就伤了？”
　　荀漠行还没开口，蔺昭已经微微侧身，把他露在外侧的那只手轻轻推向前。
　　动作轻得像一阵风。
　　但对荀漠行而言，那一触却像烙在骨头上。
　　她没有靠近，没有碰他。
　　只是自然地把他伤着的手推向光处。
　　“他不小心擦破了。”蔺昭语气淡淡，却稳得像在陈述事实，“麻烦老师帮他处理一下。”
　　校医点点头，让荀漠行坐下。
　　荀漠行没动，只是抬眼看向蔺昭。
　　她正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视线避开，像是怕看见他，也怕被他看见。
　　那双睫毛微微颤着，却倔强地不肯后退。
　　荀漠行心口一酸。
　　他轻声道：“你出去等我。”
　　蔺昭没说话。
　　校医已经拉起他的手，倒出消毒水。
　　——刺痛感顺着皮肤窜上来。
　　荀漠行却连眉都没皱一下，只压着声音：“痛。”
　　校医愣了：“痛你还不叫？”
　　荀漠行淡淡：“怕吓到人。”
　　他没有看校医。
　　他说的显然不是校医。
　　蔺昭原本要移开视线的动作微微顿住。
　　空气静了一瞬。
　　校医看了看两人，总觉得这气氛不太对劲，但也没问，继续处理伤口。
　　等上一层纱布贴好后，荀漠行站起身。
　　指尖被白色包扎轻轻包裹，看起来不严重，却格外刺眼。
　　“谢谢老师。”他轻声道。
　　然后，他转头看向蔺昭。
　　“我们走吧。”
　　蔺昭点头。
　　两人一起往外走。
　　刚出医务室门口的那一瞬间，走廊里吹来一阵冷风。
　　蔺昭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忍不住轻轻问：
　　“你刚才……很痛吧？”
　　荀漠行侧过头看她。
　　她的眉微蹙，表情不明显，但……是真的在担心。
　　他心口像被轻轻敲了一下，闷闷的，却带着微弱的温暖。
　　他垂下眼，轻声：
　　“痛。”
　　蔺昭愣住。
　　他似乎没有要逞强。
　　也没有要让她心软。
　　只是……老老实实告诉她。
　　“但值得。”
　　荀漠行的声音非常轻：
　　“因为你愿意带我来。”
　　蔺昭心跳重重一乱。
　　她立刻移开视线：“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看你上课时再弄伤自己。”
　　荀漠行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
　　他说得不悲不喜。
　　也不贪心。
　　只是接受她愿意给的一点点。
　　却让她胸口那股酸涩更强。
　　两人沉默地往楼道出口走。
　　直到靠近转角处——
　　一道冷静的声音忽然打破空气的沉静。
　　“昭昭。”
　　蔺昭停下脚步。
　　冼凛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刚打印好的实验报告，走廊的光落在他肩背上，把他的轮廓照得很清晰。
　　他的目光落到两人身上——
　　先落在蔺昭。
　　再落在荀漠行包扎好的手。
　　一瞬间，他的眼神明显沉了下去。
　　不是大起大落的愤怒。
　　而是一种深得几乎不动声色的锋利。
　　“你手怎么了？”冼凛问。
　　语气不重，但字字带着压迫感。
　　荀漠行没有回避，也没有解释，只平静开口：
　　“自己弄伤的。”
　　冼凛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刀刃轻轻贴过玻璃。
　　“昭昭带你去包扎？”
　　荀漠行沉默半秒：“嗯。”
　　这一声“嗯”像在空气里投下一颗石头。
　　冼凛握着报告的手指明显收紧。
　　他没有立刻发火，但那种沉稳的冷静，比任何怒气都更危险。
　　他缓缓开口：
　　“昭昭，我找你说点事。”
　　语气不强硬，却不容拒绝。
　　蔺昭心里“咯噔”一下。
　　冼凛不会无缘无故找她。
　　尤其在看到她和荀漠行在一起之后。
　　荀漠行察觉到她的僵硬，轻轻道：“你先去吧。”
　　蔺昭抬头看他。
　　荀漠行眼神很平静。
　　那种平静里，有退让，有克制，有一点点隐忍的疼。
　　“没关系。”他轻声，“我去上课。”
　　他说完，往前走了一步。
　　错身经过冼凛时，两人的目光短暂交错。
　　像两股暗潮在水面下悄悄碰撞。
　　冼凛开口：
　　“荀漠行。”
　　荀漠行停了，却没回头。
　　冼凛低声：
　　“不要再让她担心。”
　　荀漠行指节微紧，声音淡淡：
　　“我知道。”
　　一句话，没有锋芒，也没有反驳。
　　但每个字都像压着重重的情绪。
　　他继续往前走。
　　直到他的影子完全从走廊尽头消失。
　　冼凛才转向蔺昭。
　　“昭昭。”
　　他叫她。
　　声音不重，却带着一丝她极少听见的、难以掩饰的疲惫。
　　“你确定……你准备好了？”
　　蔺昭心口一紧。
　　冼凛垂下眼，轻声：
　　“你现在不是不怕他了。”
　　“你是在心软。”
　　这句话——
　　像一把锋利的刀，轻轻剖开她一直压着的那层薄冰。
　　蔺昭怔在原地。
　　动不了。
　　呼吸都乱了。
　　冼凛看着她，眼神沉稳、坚定，却带着一点难掩的痛。
　　“昭昭。”
　　他轻声，“心软，是比害怕更危险的东西。”
　　蔺昭呼吸一滞。
　　胸腔里像被点了一把火，又像被灌了一口冰。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也不知道该怎么否认。
　　因为——
　　冼凛说得没错。
　　她不是不怕荀漠行。
　　她只是……开始心软。
　　她闭上眼，轻轻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
　　然后抬起头。
　　“凛哥。”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很坚定。
　　“我不会再让上一世的事情……重复。”
　　冼凛看着她，眼中那丝锋利，缓缓收了回去。
　　他点了点头。
　　“好。”
　　他没有再逼她。
　　只是伸手替她拉了拉肩上的书包带，动作一如既往地自然。
　　“上课会迟，走吧。”
　　蔺昭“嗯”了一声。
　　和他并肩往走廊深处走去。
　　但——
　　脚步落下的每一声，都伴随着心口微微的跳动。
　　不稳。
　　不平静。
　　像有什么已经被悄悄撬开了一道缝。
　　而她不知道该不该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