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盛恋》简之初

4、第 4 章

　　荀漠行站在教学楼外的阴影里，指尖被握得发白，背脊一条绷直的线。
　　他看着蔺昭被冼凛半挡半护地远远带开，脚下像被钉住，却又被一股逐渐蔓延的焦躁感逼得无法呼吸。
　　风从校园深处吹来，卷起树叶，掠过他肩头。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有一瞬间像野兽醒来般的沉色。
　　但最终，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硬生生将躁动压进心底。
　　他太清楚这一世不能再急——
　　上一世的错，他急得太晚；
　　这一世，他急不得太早。
　　可心脏却不听话，像被扯着筋，不断往蔺昭消失的方向抽疼。
　　“她只是……害怕了。”荀漠行低声喃喃。
　　不是讨厌他，不是嫌他。
　　是害怕。
　　她回避他的眼神、她的淡漠、疏远——
　　那不是不认识他，那是认识得太深，深到连靠近都会疼。
　　她一定……也经历过那一世。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遍遍敲击，每一次都像锤子砸在胸口。
　　但他不能问。不能逼她面对。
　　不能让她觉得他在追逼上一世的梦魇重演。
　　他只能一步一步来。
　　只能让她慢慢相信——
　　这一次，他不是来伤她的。
　　荀漠行抬起眼，长呼一口气。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
　　一个清脆的声音把他叫住了。
　　“荀漠行！”
　　他回头。
　　是程瑶。
　　她快步跑来，面色不太好看，手里还捏着两杯刚从便利店买来的咖啡。
　　“你等一下。”
　　荀漠行停住脚步。
　　程瑶皱着眉，一边喘气一边盯着他：“你今天……是不是对昭昭做了什么？”
　　荀漠行眸光一顿，喉结微动：“没有。”
　　“那她为什么心情这么差？”
　　“……”荀漠行垂下眼，声音低沉：“因为我。”
　　程瑶被噎住。
　　荀漠行的手指轻轻抠了下掌心，像在压抑什么情绪：“我让她不安了。”
　　程瑶微微睁大眼。
　　——荀漠行也会说这种话？
　　以前他对别人的情绪从不在意，更别说承认自己做错了。
　　程瑶狐疑地盯着他：“荀漠行，你……今天是不是被雷劈了？怎么跟以前不太一样？”
　　荀漠行抬起眼，淡淡看了她一眼：“我和以前确实不一样。”
　　程瑶哑然。
　　那眼神……
　　不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更像经历过沉重人生、压过太多失去、几乎用命换来重新开始的人。
　　让人心底隐隐发麻。
　　程瑶突然不敢再多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咳，总之……你能不能别去烦昭昭？她今天真的很烦。”
　　荀漠行轻轻点头：“我知道。”
　　他确实不能逼。
　　但——他也不能不管。
　　他与程瑶错身而过，走向校园北侧的小道。
　　程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复杂又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一场风暴，正慢慢酝酿，却没人知道会席卷向何处。
　　……
　　—
　　蔺昭一路走回宿舍。
　　路上有不少同学与她打招呼，她礼貌回应，却没有多余心思。
　　阳光暖得晃眼，照在她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哪怕一点温度。
　　她的手一直在发凉。
　　明明已经回到这里已经几天，可她的身体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这种反应——
　　像梦魇突然压住心脏，像雨夜的冷铺天盖地扑过来。
　　冼凛走在她侧后方几步的位置，一直默默陪着。
　　不靠太近，也不离太远。
　　他的存在安静、稳定，让她不像面对荀漠行时那样心绪不稳。
　　走到宿舍楼下，蔺昭停住。
　　她回头：“凛哥，我上去了。”
　　冼凛轻轻点头：“有事给我发消息。”
　　“嗯。”
　　蔺昭正准备转身上楼——
　　冼凛突然叫住她：“昭昭。”
　　她回头。
　　冼凛盯着她：“你今天……脸色不好。”
　　蔺昭指尖一顿，微微抿唇。
　　冼凛说：“是荀漠行？”
　　蔺昭沉默几秒，低低道：“不是他，是我。”
　　冼凛看着她的眼神，更深了几分。
　　他没有再追问，而是替她提起背包递过来：“你先回去休息，把自己照顾好。”
　　“……嗯。”
　　蔺昭接过包，轻轻道一声谢谢，然后转身上楼。
　　冼凛站在原地，等她的身影消失，才慢慢抬起眼，眸色冰冷。
　　“荀漠行……”
　　他低声道：
　　“你再这样，我不会客气。”
　　……
　　—
　　上楼后，蔺昭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指尖仍有些微微发抖。
　　她知道这种反应不正常——
　　可重生回来后，她对荀漠行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注视，都会让她心脏像被撕开。
　　像是那一夜的疼痛重新压上。
　　她咬了咬唇，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能让上一世的情绪影响现在。
　　不能再次被牵着走。
　　不能再让他牵动她的心。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手刚放下，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荀漠行：对不起。】
　　蔺昭被震住。
　　他……向她道歉？
　　她盯着那条信息几秒，指尖不自觉用力，屏幕被按得微微凹陷。
　　很久，她才缓缓抬指，删除。
　　没有回复。
　　她不能被他牵着走。
　　绝不能。
　　就在她要把手机放进抽屉时，消息又震了一下。
　　【荀漠行：我不会再吓你。】
　　蔺昭心脏猛地缩紧。
　　他怎么知道她是“被吓”？
　　明明她表现得那么冷静。
　　蔺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手机扔到一边。
　　她不能再看。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
　　在宿舍楼下的花坛旁，荀漠行坐在石阶上，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背微微弯着，手机屏幕在掌心亮着又暗下。
　　他发出去的每一个字都像压着自己的命。
　　他不敢多说。
　　不敢靠近。
　　不敢再向上一世一样逼迫。
　　只能——
　　小心翼翼地告诉她：
　　“我不会再让你害怕。”
　　荀漠行疲惫地垂下头，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
　　他知道她不会回。
　　他甚至不敢期待。
　　但没关系。
　　只要她健康、平安。
　　只要她愿意让他远远地看着她。
　　他就已经……不敢奢求更多。
　　风吹过花坛的叶子，发出一阵轻响。
　　荀漠行突然想起——
　　上一世的今天，他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她。
　　那时她跌倒在台阶上，膝盖擦破，他皱着眉递给她一张纸巾，冷冷地说：“别哭。”
　　可那一世的他不知道——
　　那是她第一次因为他心动。
　　而这一世，她因为他……变得害怕。
　　命运彻底偏移了。
　　荀漠行沉默很久，才站起身。
　　他不能继续停在原地。
　　他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被动。
　　他必须主动——但不是逼近，而是让她安心。
　　他要先做到一件上一世做不到的事：
　　——让她“放心”。
　　他转身离开。
　　脚步坚定，却又藏着沉沉的克制。
　　……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校园里似乎都察觉到不太一样的风。
　　荀漠行开始刻意与蔺昭保持距离。
　　她在哪，他便退到另一侧；
　　她走近，他便离开。
　　她在图书馆，他只在远处安静看书。
　　不靠近。
　　不打扰。
　　不多看她一眼。
　　但只要她与同学说笑，他都会松口气。
　　只要她脸色好一点，他就能安心睡一会。
　　蔺昭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以为他会像上一世那样靠近、追逐、让她摔得粉碎。
　　可没想到——
　　他却是这个世界里最安静的影子。
　　没有消息，没有靠近。
　　甚至连眼神都躲得干干净净。
　　她应该松一口气，却……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到了第三天晚上，她洗完澡出来时，听见室友程瑶忍不住吐槽：
　　“我跟你说，荀漠行简直像换了个人！这三天一点动静都没有，看到你就像看到鬼一样绕路。你说他是不是良心突然发现了？”
　　蔺昭脚步顿住。
　　心里某个角落像被轻轻撞了一下。
　　她压下莫名的刺痛，淡淡道：“不干我的事。”
　　程瑶却越发起劲地八卦：“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他那眼神……怎么说呢，以前是高冷，现在是……像他欠你钱还不敢还。”
　　“……”
　　蔺昭微微皱眉。
　　欠她钱？
　　不敢还？
　　怎么听都怪怪的。
　　程瑶凑上前低声道：“昭昭，我告诉你，他这几天对你那叫小心翼翼。真的。你只要往他身边走，他就像踩到地雷一样退开。”
　　蔺昭的心跳微微乱了一拍。
　　程瑶继续说：“上一世你跟他走太近吃了多少亏？我告诉你——他这种神秘操作，绝对不正常。我敢打赌，他准是在憋什么坏招。”
　　“瑶瑶。”
　　蔺昭轻声打断她，“别胡思乱想。”
　　程瑶哼了一声：“我不管，总之我盯着。”
　　蔺昭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毛巾擦着湿润的发丝，却突然一点也擦不下去。
　　心里怪得很。
　　荀漠行确实躲着她。
　　不靠近，不多看，不说话。
　　可是——
　　为什么她一点也松不了气？
　　甚至……
　　有一丝微弱的失落？
　　她握着毛巾的手指慢慢收紧。
　　不行。
　　这种情绪不能要。
　　不能再被他影响。
　　不能重蹈覆辙。
　　蔺昭深吸一口气，按灭桌灯，准备睡觉。
　　就在这时——
　　手机亮了一下。
　　【冼凛：明天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蔺昭愣了愣。
　　冼凛……要带她去哪？
　　是上一世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还是——
　　命运本就不该重复的另一条线？
　　蔺昭盯着屏幕的眼神渐渐柔下来。
　　如果说荀漠行像重生后的伤口，
　　冼凛，就像一瓶温和的药。
　　她需要冷静。
　　需要空间。
　　需要安全感。
　　而冼凛……正好能给。
　　蔺昭轻轻回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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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天上午。
　　荀漠行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目光微沉。
　　他看见冼凛走向蔺昭，看见她笑了笑，看见冼凛替她背起包，看见她自然地和他并肩走出校园。
　　荀漠行的手指狠狠掐进掌心，隐隐发疼。
　　他知道自己不能靠近。
　　不能破坏她的平静。
　　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自私——
　　可心口那个位置被撕得生疼。
　　像被生生掏掉一块，却必须装出稳如泰山的样子。
　　他目送他们离开很久。
　　直到两人的影子彻底消失，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抬起手腕，看着那条黑色细线绳——
　　她亲手送的。
　　上一世被他弄丢了，这一世，它在。
　　他轻轻摩挲着绳结。
　　这一世，他不能再错。
　　不能用靠近让她害怕。
　　也不能用冷漠让她受伤。
　　他要用另一种方式——
　　让她相信，他不会再是她的灾难。
　　荀漠行轻声道：
　　“蔺昭……”
　　风声轻轻吹过耳畔。
　　“只要你笑，我怎样都可以。”
　　他拿起书，转身进入图书馆。
　　他要变强。
　　要站到足够高，让她哪怕不爱他，也不会再受伤。
　　要用力拼命，让上一世那些无法保护她的时刻，全部弥补回来。
　　不能急。
　　不能慌。
　　不能犯错。
　　一步一步，让她安心。
　　一步一步，让她看见他。
　　一步一步，夺回命运。
　　无论前方是谁。
　　无论冼凛站在她身边多久。
　　这一世——
　　他会拼命守着她。
　　她若愿意回头，他愿意托命。
　　她若走远，他也会默默护着。
　　她若不要他……
　　他会把所有爱都收进心里，不打扰她的余生。
　　但——
　　无论如何，绝不再让她受一点点伤。
　　风吹过书页，发出轻轻的一声——
　　命运，自此开始偏离原轨。
　　这是荀漠行与蔺昭的第二次人生。
　　也是他拼命追回她的起点。
　　也是他们所有纠缠……
　　真正逆转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