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游你好，导游再见》hylinone871

13、第 13 章

　　他看着看着，脸上那惯常的、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渐渐淡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额角那被帽子严密遮盖的地方，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荒谬的羡慕，忍不住想：

　　这猫儿，倒是担得起“瑶”这个名字，活得如此……自在惬意。当真是，同名不同命。

　　“这可真是同名不同命，是不是啊敛芳尊？” 一个带着明显戏谑和恶意的好听声音在一旁响起。
　　薛洋不知何时靠在了门框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脸上挂着玩味的冷笑，他拖长了语调，拿腔拿调地学着：“猫都比你过得好的多呢，阿瑶～不不不，是～瑶咪～”

　　他话音刚落，一道金光闪过，一袋子包装精致的糖果精准地砸向他的面门。薛洋反应极快地伸手接住，笑嘻嘻地剥开一颗丢进嘴里，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金光瑶的帽檐，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你头上这里，该不会留疤吧？不过也不怕，有头发挡着，谁能发现你受伤了呢？”

　　金光瑶抬起眼，脸上瞬间重新堆满了那十足“金光瑶式”的、看似温柔无害实则滴水不漏的笑容，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

　　“成美，闭嘴吧。”

　　不然……他心中掠过一丝自嘲的念头，我难道还要“喵”给你听不成？

　　天幕上，后世少年男女与宠物嬉戏的日常仍在继续，而时空彼端，因一只猫的名字所引发的、关乎命运、身份与微妙心绪的波澜，却才刚刚开始荡漾开来。

　　夷陵的深秋，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湿冷。
　　院落里，几株老树的叶子已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魏无羡蜷坐在廊下的旧蒲团上，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衣，他却似乎并不觉得冷，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怀中一个小东西上。

　　那是一只前几日他偶然在夷陵城一户普通人家看到的黑色小猫仔，刚断奶不久，毛色乌黑油亮，只有四只爪子和胸口有一小撮雪白的毛，像是不小心踩进了雪地里，又像戴了副小巧的白手套。魏无羡一眼便喜欢上了，用身上仅剩的几枚铜钱，加上帮那家人修补好一个破损的旧结界，算是“聘”了回来。

　　此刻，他正用一根细小的木勺，极其轻手轻脚、耐心地喂那小奶猫吃用新鲜鱼肉仔细剔骨打成的肉泥。小猫崽子吃得欢快，粉嫩的小舌头一卷一卷，偶尔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咪呜”声，柔软的尾巴尖轻轻晃动着。这温馨的一幕，冲淡了魏无羡眉宇间连日来的疲惫与阴郁，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推开，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一抹熟悉的洁白身影出现在门口，如同皎月破开云层，带来了清冷而纯净的气息。

　　是蓝忘机。

　　他依旧是一身一丝不苟的姑苏蓝氏校服，额间抹额端正，风姿仪态无可挑剔。只是他的目光，在触及廊下那一人一猫时，微微顿了一下，那双浅琉璃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波澜掠过。他的手中，捧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朴雅致的木匣子，匣身是深褐色的，打磨得十分光滑，上面没有任何繁复的雕饰，只有木材本身天然的纹理，透着一种低调的贵重。

　　魏无羡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蓝忘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他惯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容：“蓝湛？你怎么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木匣上，带着点好奇，“这是……？”

　　蓝忘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步走到廊下，在魏无羡面前站定。他微微垂眸，视线似乎在那只舔着嘴巴、好奇地歪头看他的小黑猫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才将手中的木匣子往前一递，动作略显僵硬，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紧张。

　　魏无羡更加疑惑了，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蓝忘机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两下，像是吞咽下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最终只是发出一个短促而坚定的音节：“……嗯。”

　　魏无羡眨了眨眼，虽觉奇怪，但还是依言将怀里的小猫崽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旁边铺着软布的篮子里，又随手拿起旁边一块干净的布巾擦了擦手上沾到的些许鱼腥，这才接过那个颇有分量的木匣。

　　匣子入手微沉，带着木质特有的温润感。魏无羡摩挲了一下光滑的匣面，带着几分探究的心思，轻轻打开了搭扣。

　　匣内铺着深蓝色的软缎，衬得其中之物愈发醒目。那是一个造型圆润可爱的木娃娃，约莫成年男子手掌大小，木质细腻，泛着柔和的光泽。娃娃的面容雕刻得颇为传神，眉眼带笑，穿着样式简单的衣裙，看起来憨态可掬。

　　魏无羡拿起那个木娃娃，在手里掂了掂，有些失笑地看向蓝忘机：“蓝湛，你这是……？这玩意儿不是给小孩子玩的吗？什么过家家，请家酒……” 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清冷出尘的含光君，与这种充满童趣的玩具联系起来。

　　蓝忘机静静地立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闻言，只是重复了之前的话，声音低沉而清晰：“可以打开。”

　　“啊？” 魏无羡一愣，拿着娃娃的手下意识地缩了缩，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和不解，“这……不好吧？” 他以为蓝忘机是让他拆开娃娃，觉得这似乎有些冒犯这份“礼物”，难道不是给阿苑更好吗。

　　“送给你。” 蓝忘机再次强调，目光沉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说，既然送给你，如何处置都由你。

　　魏无羡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不再推辞。他细细端详起手中的木娃娃，这才发现，在娃娃腰部的位置，有一圈极其细微、几乎与木质纹理融为一体的缝隙。他试探着，用指尖轻轻拧了拧娃娃的上半身，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娃娃竟然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里面并非实心，而是中空的，嵌套着一个稍小一号、但模样几乎一模一样的木娃娃。

　　魏无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蓝忘机，语气带着新奇：“里面还有？”

　　蓝忘机微微颔首，给出了确切的数字：“一共有六个。”

　　魏无羡顿时来了兴致。他将拆开的那个大娃娃仔细地合拢，然后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正在篮子里好奇张望的小黑猫旁边，那严肃的娃娃与懵懂的小猫并排，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趣味。接着，他继续动手，小心翼翼地拆解起来。每取出一个更小的，他就将外面空了的那个大的重新拼合好，在一旁依次排列。

　　随着娃娃越来越小，雕刻的难度似乎也越来越大，但每一个娃娃的细节都处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依旧清晰，衣裙的褶皱也依稀可辨。直到最后，一个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精致得不可思议的最小号娃娃被魏无羡托在了掌心。

　　他捧着这最小的娃娃，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抬头望向蓝忘机，眼中充满了惊叹与好奇：“这是谁做的？手艺也太精巧了！” 这层层嵌套的构思，这精湛无比的雕刻技艺，绝非寻常匠人所能为。

　　蓝忘机嘴唇微动，似乎正要回答——

　　“各位见过套娃吗？见过呀，那你们见过女娲庙的套娃吗？”

　　那阴魂不散、充满活力的声音再次从天幕传来，硬生生打断了廊下两人之间这难得的、带着些许童趣与温馨的交流。

　　魏无羡和蓝忘机几乎是同时蹙眉抬头。

　　只见天幕之上，画面已然切换。背景变成了一座充满异域风情、古老而神秘的殿宇，石柱上雕刻着繁复的蛇形图腾，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原始的、苍茫的气息。导游向小灵正站在其中，她身旁跟着的，正是那位前几天醉酒闹出大风波的温氏少宗。此刻他似乎已经清醒，只是脸上还带着些许宿醉后的苍白，他轻咳一声，试图维持仪态：“这里一般不给人进的……”

　　他话音未落，江微明便拉着魏深怀走了过来，语气带着点小得意：“要不是我们雪宁，大家谁能进来？”

　　她那个双生兄弟江月希立刻接口，带着他特有的跳跃思维：“瑶咪能进来。”

　　这时，一个身材异常高挑、穿着色彩斑斓苗疆服饰、身上佩戴着层层叠叠、叮当作响的银饰的姑娘转过身来。她面容带着一种野性而健康的美，声音清亮：“苗人爱猫，猫自然能进。”

　　“聂姐姐！”向小灵看到这位姑娘，显得十分高兴，“你今天也来了？”

　　那被称作“聂姐姐”的高个子姑娘爽朗一笑，解释道：“正逢蛇窟一年一开，我来苗疆寻条合心意的蛇做灵宠。”

　　不净世中，正摇着扇子观看天幕的聂怀桑，听到“聂姐姐”这个称呼，又看到那姑娘明显异于中原人士的打扮和提及的“蛇窟”、“灵宠”，眼睛微微眯起，扇子也摇得慢了些，他凝视着天幕，试图从她身上那些繁复的银饰里，找到一丝与清河聂氏相关的印记或纹样。